第233章徒有泪流（五）
瞅着盛宸的眼睛，胡骁沉默了半晌，忽然一笑，道：“我观公子的表情，公子不止认为奇怪这么简单，而是认为十分的奇怪。”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胡骁也没非等盛宸回应的意思，迎着后者的笑容，他只是眨了眨眼，已继续说道：“那依公子看，何以会这般奇怪呢！”
“胡兄认为呢？”
盛宸说得淡淡的，但胡骁看在眼中，适才浅淡的笑意居然不知何时也变得颇为奇怪了起来。
胡骁目光微动，道：“我们都知道，秦家和房家的这两位公子，尽管皆算不上各方面都出类拔萃，然而很显然和传统意义上的”纨绔”二字也是相去甚远的。”
“那是现在”，盛宸淡淡道。
“啊？”胡骁微微一怔。
盛宸道：“我说，胡兄说得对，他二人的确算不上中原传统意义上的纨绔子弟。然而，这是我们现在对他们的了解。然非始终都知道的。这种情况，对我们如此，对其他人必然也是一样的。”
胡骁挑起一边的眉头，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胡骁想了想，才吁了口气，道：“秦晋少爷就几乎没有出过门。为数不多的离开关中的机会，都不是独自一人。”
胡骁目光闪烁，还是没说话。
盛宸倒也没非等胡骁回应什么的意思，稍稍停顿之后，他接着说道：“正如秦姑娘早先所说的那般，秦晋少爷或许确实在关中的闺阁之中有些名声，然而，于整个江湖而言，那小小关中的名声，还是有限的。”
胡骁截口道：“尤其是和中州房氏相比的话。”
盛宸笑了笑，道：“胡兄是认为，房少爷出现在名单之上，甚至还名列第一，是正常的。”
胡骁目光闪烁，道：“因为中州房氏的缘故，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吧。倒不至于一定要他是个真正的纨绔子弟才行。”
盛宸点了点头。
胡骁沉吟着道：“既然公子也同意我的想法，那么，公子为何还这么一副神情。”
“我只是想起了名单上的其余三个人”，盛宸道。
“其他三人？”胡骁皱眉道，“他们又如何？”
盛宸笑了笑，没说话。
胡骁眼看得不到盛宸的答案，倒也不追问，只是继续说了下去：“那名单的奇怪，应当不只是名单成员这么简单吧。”
盛宸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你说得对，关于那张奇怪的名单，还有件事，咱们不得不考虑。”
“何事？”胡骁问。
盛宸道：“时间。”
“时间？”胡骁目光闪烁，迟疑道，“什么时间？”
盛宸道：“名单。名单的时间。”
胡骁眨了眨眼，道：“公子是认为，名单出现的太早，还是太晚了？”
“你认为呢？”盛宸道。
胡骁目光闪烁，摇了摇头，直到盛宸再开口也没回应什么。
“胡兄可还记得，这名单是何时出现的？”
胡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几乎一个字一个字说道：“总之不是近期。”
盛宸没回应胡骁话中明显的困惑，而是等着他说完之后，立马继续说道：“那传播呢？”
胡骁沉默了半晌，缓缓抬起了眼，道：“我好像是明白一些了。”
盛宸瞧着胡骁笑，片刻，淡淡道：“依你看，名单出现的那样早，会不会一切都只不过是巧合。”
胡骁点点头，又摇摇头，不说话。
盛宸有意容胡骁多想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你也承认，这张名单自一开始出现，便十分的奇怪。不止是这张名单本身十分的奇怪，江湖的反应也十分的奇怪。”
胡骁点着头道：“毕竟，江湖中已经许久没有一张所谓的名单了。虽说这不是什么兵器谱、武功排行榜，但也聊胜于无。更何况……”
“更何况”，盛宸截口道，“这名单中的五个人，都很有话题。江湖中人百无聊赖，传起谣言来皆是一把好手。”
胡骁吁了口气，道：“公子站在中原武林之外，的确是将武林中的这些个猫腻看的清楚。”
“怎样掩饰真相才是最好的手段”，盛宸截口道。
胡骁目光闪烁，道：“公子是说……”
盛宸淡淡道：“彼时，我就上了当了。”
胡骁扁了扁嘴，没说话。
盛宸略略沉默，继续道：“上当了的人，不止我一个。”
“房幽庆？”胡骁目光闪烁，讶然道。
盛宸淡淡道：“早先我们说起这份名单，胡兄说我们已经错过了调查名单相关真相的最佳时间，这点我承认确实是我疏忽了。”
“然而？”
迎着胡骁的目光，盛宸淡淡道：“然而，回头想来，彼时的江湖因为那张名单产生的效果，由几个人做得到，是可以查得到的。”
胡骁还未来得及说话，盛宸便已继续说了下去，“首先要怀疑的，就是上榜的五个人。”
胡骁眨了眨眼，这一回是主动闭上了嘴。
盛宸有意让胡骁多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凭自身实力的话，这五人之中，兴许只有一人能在短时间之内办到。然而那个人，偏偏是最不可能的那一个。”
“公子如何确定不是那个人？”胡骁问。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胡骁的问题，在短暂而有意地沉默之后，他继续方才的话题说了下去：“既然不是他，那么，这个名单的出现无疑就是就是和这五人相关，而非这五人亲自而为。”
胡骁截口道：“公子说的有道理，然而……”
“你想知道”，盛宸停顿了下，继续道，“我是如何排除那个最明显的人的。”
胡骁点了点头。
盛宸有意让胡骁多想了想，这才解释道：“理由很简单，他的出身。既然拥有那么辉煌的出身，他为何还要自己闹出这么一出？难不成是在有意识地自黑？游荡江湖已经是他最好的自黑了，实在没必要如此多此一举。”
胡骁目光闪烁，道：“既然不是他，便不可能是他的敌手。”
盛宸道：“理由。”
胡骁笑了笑，道：“理由和公子的一样，他的出身。拥有那般出身的人，若自己在某些特定环境下出此等手段还能算是高招，然而若是其敌手这般做，则太过拙劣了一些。”
盛宸点了点头，道：“想通了这点，早先在观潮亭中，我请房盟主助我一臂之力。”
胡骁看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随着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胡骁苦笑摇头，道：“我是在想，公子当真是好算计。”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胡骁瞅着盛宸，斟酌道：“此事既然涉及到了房家少爷，那么，以咱们那位房盟主的缜密，怕是一早就查得一清二楚了。”
盛宸又笑了笑。
胡骁目光闪烁，缓缓道：“公子可证实了你的猜测。”
“算是吧”，盛宸点了点头。
胡骁沉吟道：“何谓，算是？”
盛宸道：“如胡兄所料，彼时，房幽庆便已派人出去查了。”
胡骁目光再闪，斟酌道：“所以说，咱们那位房盟主，一早就掌握了名单的来龙去脉了。”
“我说了，算是吧”，盛宸淡淡道。
胡骁凝视着盛宸，斟酌道：“算了，我还是不问了，也省得越说越乱了。公子来说，公子说，我听着。”
盛宸淡淡道：“这些年来，房幽庆一直都掌握着儿子的动向。”
“包括一些不该房公子做的？”胡骁截口道。
盛宸目光微动，轻轻道：“这个江湖，又有几人只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胡骁扁了扁嘴，道：“所以房幽庆也不认为房公子这些年来做下的错事应该受到惩罚？”
盛宸瞅着胡骁不言语。
胡骁眨了眨眼，道：“我好像跑题了。”
盛宸没正面回应胡骁的话，而是淡淡一笑，接着适才的话题说了下去：“正因房幽庆始终掌握着自己儿子的动向，他自然知道这事儿不是自己儿子做的。”
停顿了下，盛宸又笑了笑，继续说道：“照他的话说，和最近这事儿一样，既然不是儿子做的，那么，他就有责任确定不是有人故意拿房家，拿房公子做靶子。”
“是不是呢？”胡骁截口道。
盛宸道：“是，也不是。”
胡骁眨了眨眼，没接话。
盛宸有意让胡骁想了想，解释道：“对方正是用这张名单，将本来对父亲一心找自己麻烦一头雾水的房少爷彻底拉下了水。”
“不是靶子”，胡骁琢磨了半晌，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盛宸点了点头，道：“是，不是靶子。”
胡骁沉默着，叹了口气，嘟囔道：“好像还不如是靶子。”
盛宸笑了笑。对胡骁的话，他没认可，也没否决。只是笑了笑。
胡骁瞅着盛宸，半晌，忽然道：“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咱们那位房盟主，难道就没一次想要反击？他还真忍得住。我不信。”
盛宸淡淡道：“对方藏得太深，他一直找不到机会。”
胡骁不言语了。
盛宸跟着沉默了下去，片刻，吁了口气，道：“这下，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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