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徒有泪流（二）
盛宸应得淡然，就仿佛此事在他眼中小得无法再小，然而，胡骁却本能地听得出盛宸平静得不太对劲。
换句话说，盛宸的话，应该依旧没表面上那么简单。
胡骁不是华青青，他从不着急。越是遇上这样的时候，他越不着急。这不，当他琢磨出个味儿之后，他反而将本已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是眨着眼咽回去的。
盛宸自然注意到了胡骁的反应，有意识得停顿之后，他淡淡道：“胡兄想通了？”
胡骁眨了眨眼，道：“算是吧。”
盛宸不说话。
胡骁又眨了眨眼，道：“实不相瞒，我至多只是明白了一部分。”
盛宸没接话。
胡骁凝视着盛宸，沉吟道：“公子明知道青青待秦姑娘的感情极为真挚，为何不从一开始便对她和盘托出？”
说到这里，胡骁停顿了下，但他没有等盛宸的回应，而是继续说了下去：“而是故意让她胡思乱想。”
盛宸瞅着胡骁笑，淡淡道：“一来我直到今日之前一直并未确定，二来，告诉她的话岂不是让她自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可能是深入虎穴么。”
胡骁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停顿了下，缓缓道：“再者，青青她不会那么容易相信的。”
“公子是说”，胡骁深深了吸了口气，接着道，“你在等她自己发现。”
盛宸笑了笑。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胡骁怔了怔，苦笑道：“公子果然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一切。”
“果然？”盛宸的眼睛亮亮的，缓缓露出了笑意。
胡骁干笑了两声，道：“早先在金沙楼之上，青青说得。现在看起来，青青当真是比公子想象的还要了解公子。”
“是么”，盛宸挑起了一面的眉头，道。
胡骁点了点头，认真道：“不骗你，据青青说，公子是从一开始就将所有人都计算在其中了。”
“她还说了什么？”盛宸淡淡道。
胡骁反倒是愣了愣，认真问说：“公子说什么？”
盛宸浅浅一笑，重复道：“我问你，她还说了什么。”
胡骁目光闪烁，笑意更浓，“看样子青青确实没说错。”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胡骁的话，而是笑了笑，说道：“也就是说，这是她坚持和秦姑娘在一处的原因。”
胡骁点点头，又摇了摇头，道：“算是吧。”
“解释”，盛宸道，“说简单一点。”
胡骁还未来得及说什么，盛宸已接着道：“金沙楼上，是发生了什么我还不知道的事吗。”
“那倒不是”，胡骁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公子不知道的意外发生。”
“说下去”，盛宸看着胡骁说。
胡骁有意识让盛宸想了想，才又笑了笑，道：“公子忘了，华青青姑娘……真的很聪明。”
盛宸略略沉默，吁了口气，道：“我一早就说过，我不是神仙，并不能未卜先知。”
胡骁目光闪烁，不言语了。
此番轮到盛宸有意让胡骁想了又想，才继续解释道：“既无法未卜先知，那么我就无法预料到现在的情况。”
胡骁还是没说话。盛宸也没有非要他说什么，在浅浅一笑之后，盛宸忽然道：“说得简单一些，我只是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
胡骁目光微动，长吁了口气，道：“身处这般乱局之中，公子的选择兴许才是每个人更应当的抉择。”
胡骁的话音还未彻底落下，盛宸忽然道：“胡兄尽管放心，我信胡兄。”
胡骁一愣，笑了：“能得公子信任，是胡骁的荣幸。”
盛宸淡淡道：“相交日久，以胡兄的敏慧，想来一早就发现了我朋友不多的真正原因。”
胡骁摇摇头，又点了点头，道：“算是知道吧。”
盛宸缓缓道：“华青青和我是相同的人。是以，与其告诉她怎么做之后还得向她解释，我更愿意让她自己选择。”
“公子觉不觉得”，胡骁眨了眨眼，道，“你对青青，格外的不同。”
盛宸目光微晃，没回应。
迎上盛宸的目光，胡骁沉吟道：“所以说，事若临头，公子会助秦姑娘一臂之力的。”
“何出此言？”盛宸淡淡道。
胡骁自然地一怔，道：“依我观察，青青定会助她的。她嘴上没说，实际上这应该就是她坚持要去找秦姑娘的原因。”
盛宸淡淡道：“所以我的胡楼主迟到了。”
胡骁一时没反应过来盛宸的意思，他眨了眨眼，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胡骁有机会多想了想，缓缓道：“可找到了？”
“算是找到了吧”，胡骁道。
盛宸目光微动，道：“此话怎讲？”
胡骁沉吟道：“公子应当记得，在观潮亭中时，青青提过一句秦家姐弟还在等她。”
“我记得”，盛宸淡淡道。
胡骁道：“重新登楼，秦姑娘姐弟便已不在之前说好的地方。青青自那时起就十分的紧张，尤其是……”
“尤其是什么？”盛宸截口道。
胡骁笑了笑，接着说道：“尤其是，听说秦姑娘是和房少爷一道离开之后。”
盛宸点了点头，道：“继续说。”
“其他的纵是我不说公子应该也想得到了吧”，胡骁又笑了笑，才继续说道，“青青说要去找秦姑娘时，我当真没有多想。”
盛宸淡淡道：“胡兄，你还是没说，什么叫算是找到了。秦姑娘若当真已出事，青青此刻定是在你我面前了吧。”
胡骁一愣，笑了：“公子误会了。在下之所以那么说，倒真不是因为她出事了，而是我们迎面遇到了秦姑娘。”
盛宸瞳孔眯缩。
胡骁有心让盛宸想了想，才继续说道：“据她说，她就是因为惦记着和青青的约定，是以，才在终于散场之后还要返回金沙楼的。目的只是来看看青青是不是回来了。”
盛宸道：“你相信她。”
胡骁怔了下，苦笑道：“当时我不是没有怀疑的原因嘛！”
“尽管放心”，盛宸缓缓一笑，接着说道，“不会出事的。”
胡骁才刚张开嘴，盛宸已接着说了下去：“既然当时没有发难，那就足够暂时保证她们的安全了。”
胡骁瞧着盛宸，不言语了。
盛宸有心让胡骁想了想，才接着解释说道：“早先金沙楼上发生的事，显然多少超出了那人的计划的。”
“如若不然？”胡骁目光一闪，一个字一个字说道。
盛宸没有正面回应胡骁的话，而是吁了口气，反问道：“今日这场比武最初的目的是？”
胡骁凝视着盛宸，沉吟道：“不是说，是为了让无名剑客的身份不再无名么！”
“也是，也不是”，盛宸淡淡道。
胡骁思索了片刻，道：“”是”的那部分我都知道了，那公子口中的”不是”，又代表着什么。”
盛宸道：“真不再想想了？”
胡骁果断摇头，道：“公子您还是直言吧。”
盛宸瞧着胡骁，笑了笑，道：“我在给那个人创造动手的机会。”
“他不是已经动手了？”胡骁皱眉道，“难道不是？”
盛宸笑了笑，道：“胡兄说得，可是无名剑客的死。”
胡骁目光闪动，点点头。
盛宸看着胡骁不言语。
胡骁琢磨了半晌，忽然道：“难道说，无名剑客的死还和那幕后之人无关。”
盛宸淡淡道：“胡兄，这个问题问得不好。”
胡骁目光闪烁，道：“那我应该如何问。”停顿了下，胡骁接着说道，“公子不喜欢我的问题，那公子认为，我的这个问题应该是什么样的。”
盛宸最终还是没正面回应胡骁的话。相反的，他问了一句看起来和上面的话题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他是这样子说得。
“关中秦家，举家倾出的话，抗不抗得出房家的反击。”
胡骁斟酌道：“公子明知道答案是绝对不行的。”
盛宸淡淡道：“无论此人是否来自关中秦家，中州房氏贵为当真江湖第一世家，其整体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不论其对手是我们，还是中原武林的其他门派。”
“所以对方选中了四海帮”，胡骁沉声道，“四海帮和房家有世仇的情况众所周知，倘若这两家突然火并，其他门派非但不会疑心，更有可能是作壁上观。毕竟是人家两家之间的世仇，外人即便有再大的理由也是不好插手的。”
盛宸点了点头，道：“四海帮的主要实力大多布置在水上，和中原武林中的绝大多数门派都没有利益冲突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胡骁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了：“怕是不只我们，早先上楼的，大多数都能乱局将起。”
盛宸缓缓点头，淡淡说道：“所以他们才更要去看。这一次，至少绝大多数门派都是和大乱之间维持在安全距离的。”
胡骁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识得让胡骁多想了想，才淡淡一笑，接着说道：“再说那个人。他既然早知道房家必然是一块足够难啃的骨头，他既要保存自己的势力，又要削弱甚至打击房家的势力，最终达到自己的目的，他要如何做。”
随着盛宸的话，胡骁的瞳孔缓缓收缩，良久，忽然道：“倘是我，也会选坐收渔翁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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