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不得不去
走上中州城最宽阔的青石板大街时，来往的行人还只是零零星星的。
三三两两的来，两两三三地去。
这些人中，多的是为了生计不得不早起奔波的普通人。而走在这些普通人中，连早已习惯了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都在不知不觉中少了几分杀气而多了几分生活气。
什么是生活气？
至少，令得自出门就一路惴惴的司岩平静了许多。他四下瞅瞅，指向了不远处的街角，道：“公子，那边有个早餐摊，我们去坐一坐吧。”
“好”，盛宸瞅了司岩一眼，径直走了过去。
这早餐摊实在算不上什么罕见的东西，不管是身处人口众多的大城市，还是没什么外地人来去的小城镇，尤其是那些地理位置十分之特殊的集市之中，只要到了特定的时辰，总能在大街上的某个角落见到早餐摊。
这些摊子，通常价格都不高，卖的东西也是大同小异。人们大清早离家，来到这些摊子上，或是喝碗豆浆，或是吃个包子，或是吃点可能自己一时间都叫不上名字的小食，简简单单的填饱了肚子的同时，也为这一天的生活做了最好的准备。这种感觉，无疑是愉悦的。而且，这份愉悦绝不仅仅是因为“吃”而带来的。
盛宸自幼饮食清淡，于他个人的口味来说，世上大多数摊子上的食物都太过油腻了。然而，盛宸还是会偏爱“早餐摊”，倘若仔细去想，也许，他爱的，正是因为这简简单单的摊子上的来来往往吧。
盛宸吃了两个包子，又吃了几口油炸小果，便放下了筷子，拿起了那壶茶。
茶，只是普通的花茶，用更普通的茶壶装着。好在水够热。水只要够热，这茶，总是可以入口的。
这壶茶也饮了半壶，司岩总算是说话了。
“公子，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居然夜半潜入我们的居住之所。”
“我不知道”，盛宸瞧了司岩一眼，淡淡道，“不过，你说潜入，这个词用的好。”
司岩凝视着盛宸，有些愣：“公子说的是，不知道？”
盛宸招手示意摊主再来壶茶，一面随口应道：“你没听错，我是这么说的。”
“可是”，司岩琢磨道，“为什么？”
盛宸拿过一只没用过的茶杯，细细地拭着，随口道：“什么为什么？”
司岩看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司岩想了想，解释道：“你的问题里面还有问题，我无法回答你。”
司岩还是不说话。
盛宸又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他是一个夜行人。而且，还是个轻功高绝的夜行人。”
司岩沉吟半晌，道：“公子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夜行人的身份。”
盛宸道：“没有。”
司岩眨眨眼，斟酌道：“那……公子看出了什么？”
“几个问题”，盛宸长长地，出了口气。
司岩四下看了看，道：“公子，我们出来，那人不会跟出来了吧。”
盛宸缓缓一笑，道：“你小子不会怕了吧？”
“怕？”司岩下意识否认道，“怎么可能！属下当然不是怕了。”
盛宸瞅着司岩笑，轻轻道：“不是怕，就好。”
司岩眼珠一转，道：“公子，属下当然不怕了。属下只是，有些意外。”
盛宸瞅着司岩，很突然就不言语了。
司岩沉吟道：“公子彼时就发现了他？”
“是”，盛宸道，“你下一个问题的答案是，那人一直都在我的房间附近。”
司岩截口道：“他的目标莫不是公子你？”
盛宸浅浅一笑，道：“要做什么，杀我吗？”
司岩凝视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司岩又想了想，这才解释道：“你也是个夜行人。”
司岩点点头，又摇摇头。
“不明白？”盛宸又瞅了司岩一眼。
司岩目光闪烁，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盛宸道：“他是不是因我而来我不知道，我唯一能确定的，是我无疑是他行事的最大威胁。”
司岩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他被公子发现了。”
盛宸道：“你是想知道，他为何不走。”
司岩笑了笑。他，既未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
盛宸显然也没有等他回应什么的意思，在极短暂的停顿之后，他径直道：“我们不知他的身份，又不知他的目的。与其在这里瞎猜，倒不如说说我们能确定的事情。”
司岩凝视着盛宸。
盛宸又让司岩想了想，忽然问：“自我说换个地方，你就欲言又止。怎么，话都说开了，你还不说吗？”
司岩勉强笑了笑，道：“公子忍到现在才问，是真打算等属下自己说出来嘛！”
盛宸看着司岩不言语。
司岩清了清嗓子，终于开始说正经话了。
“第一，我们出门之时，他还在。”
“嗯，是”，盛宸随口应着。
司岩道：“公子你既然发现了他，便一定能拿下他。”
盛宸瞧着司岩，确定后者说完了，才淡淡一笑，道：“你这是第二个问题了。”
司岩怔了怔，惯性地嬉皮笑脸：“公子也没有肯定提前说只能问几个问题啊！”
盛宸笑了笑，示意司岩继续说下去。
司岩一面点着头，一面匆匆喝了口茶，放下了茶杯。
盛宸有意又让司岩想了想，才缓缓道：“许久未见过你小子这般紧张了，慢慢想，不着急。”
司岩苦笑道：“这么明显？”
盛宸喝着茶，随口道：“冷静下来了？”
司岩点了点头，道：“既然公子对那人的身份没什么兴趣，那一定对来意更有兴趣。”
盛宸瞅着司岩笑。
司岩斟酌道：“常理来讲，倘若他的到来是为了行刺，也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机了。”
盛宸沉吟道：“说下去。”
司岩道：“即便昨夜没有把握，我们清早出门，他总该找机会的。”
盛宸露出了几分笑意。
“但是……”司岩迟疑道。
盛宸道：“但是什么？”
“属下想不明白”，司岩斟酌道，“院中弟子不少。即便公子不在，属下也不在，他又是确定自己不会惊动其他弟子。”
司岩停顿了一下，笑道：“要知道，现在终究是大白天。”
盛宸瞧着司岩笑。
司岩沉默了半晌，还是问道：“公子笑什么？属下哪里说的不对吗？”
盛宸道：“正好相反，你一点也没错。只不过，你和他一样，注意到了复杂的细节，却偏偏忽略了最基本的问题。”
司岩凝视着盛宸，半晌，认真道：“还请公子不吝赐教。”
盛宸有意容得司岩想了又想，才缓缓道：“首先，此人既然没有来敲门便是敌非友。既如此，若不是来行刺的，便定是来偷东西的。”
司岩瞅着盛宸不说话。
“现在”，盛宸停顿了下，继续道，“的确是大白天。他若着急潜入，确实有可能为人发现。”
“但是”，司岩眨了眨眼，道，“公子，属下在等你的但是。”
盛宸道：“没有但是。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
司岩凝视着盛宸，不说话了。
盛宸有意让司岩想了想，才继续道：“即便院中的弟子听到声音，有胆进内院去看。以他的轻功，既然连你小子都瞒得过，咱院中那几个弟子可完全挡不住他。”
“那岂非让他白白溜走”，司岩内心里翻了个白眼，道。
盛宸笑了笑，继续道：“他既然一直等在我的屋外，还有一种可能。”
司岩看着盛宸，半晌，眼睛突然亮了亮，道：“属下知道了。”
盛宸道：“那宅子不过是我们暂住之处，无论他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都注定是找不到的。”
司岩前后思索了几秒，“噗嗤”一声，笑了，“果真如公子所说，确实是把事情想复杂了，反倒是忽略了就在眼前的事情。”
盛宸笑了笑。
司岩目光闪烁，缓缓道：“那……”
盛宸截口道：“你认为他会走？”
司岩没有正面回应盛宸的话，径直问道：“难道他不该走吗？他应该看得出来，这一趟，注定会不了了之了吧。”
盛宸缓缓一笑，道：“倘若换做是你，你会不了了之吗？”
司岩看着盛宸，缓缓摇头。也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念头忽然浮现在他脑海里，他的眼睛立马就亮了。司岩定了定神，认真道：“他真的会自己出现吗？”
“会”，盛宸淡淡道。
司岩沉吟道：“万一，他看得出公子会等他出现怎么办。”
盛宸道：“那不重要。”
“不重要？”司岩凝视着盛宸，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公子是说，到了这个情况下，他一定会来。”
盛宸没说话。
司岩缓缓吸了口气，端起了茶杯。忽然，他的目力尽头出现了一个人影。缓缓地，稳稳地靠近。
“公子，你看那个人！”司岩听到自己在说，“就是他。”
盛宸没说话。
司岩的目光投向了盛宸，片刻，他轻轻说道：“他的脚步声很轻。”
盛宸道：“你说的不错。”
“公子你”，司岩停顿了下，继续道，“在想什么？”
盛宸道：“他比我料想的来的快一些。”
司岩看了盛宸一眼。
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时间，目力平常的人也看到走过来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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