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房少爷的外室夫人（四）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盛宸吩咐司岩去验证秦玉凤故事的真伪时，秦玉凤也正在屋顶上看月亮。
屋顶并不高，仰头去望，月亮竟像就在头顶上一般。秦玉凤痴痴地望着，良久，缓缓地吸了口气，接着，慢慢地，彻彻底底地，将这口气吐了出去。
“好大的月亮啊！”
身后，传来了瓦片被踩碎的声音，秦玉凤转过身，轻轻唤道：“师姐！”
一双桃花含情目，两只柔荑巧弄妆。她姓祝，名玲珑，乃是秦玉凤师出同门的二师姐。实际上，在几年前京城的上元佳节的夜里巧合重逢之前，秦玉凤对这位二师姐的印象还一直停留在少时的那个大雨之后的清晨。那天一大早，她按照她们的约定去找二师姐练剑，却怎么都找不到二师姐的身影。听师傅和大师兄说，二师姐下山了。
是的，秦玉凤的二师姐，正是那位颇为神秘的房少爷的外室夫人。而此处，则是祝玲珑离开已被人注意到的房家外宅后暂居之处。
“叹得什么气？”
和秦玉凤下山后靠自己闯出一番盛名不同，下山后的祝玲珑全然选择了另外一种生活。那是一种秦玉凤想都不敢想象的生活。也许是因为同为女子，也许就是因为秦玉凤深知祝玲珑的心性，是以，自从她们重逢，秦玉凤便开始了对师姐的暗中相助，直到现在。
现在，也许是到了走上前台的时候了。
秦玉凤含笑道：“师姐，你怎么出来了？”
祝玲珑道：“我听说，你回来了。这不，就过来看看你。”
秦玉凤和司岩的见面已经结束了几个时辰，若因为这事则早就该来了。但秦玉凤自然也不会戳穿祝玲珑颇为拙劣的谎言，她笑了笑，道：“叫师姐挂心了。”
祝玲珑笑道：“情况如何？”
秦玉凤笑了笑，道：“师姐让小妹反客为主，确实是个好建议。”
祝玲珑道：“世人皆知，逍遥宫的大司尊不饮、好茶，让他放下戒心并没有那么难。”
“也许吧”，秦玉凤苦笑道，“师姐，这几年我时常回想起我们在山上的日子。那时，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在一起，日子简简单单得，真好。”
祝玲珑目光闪烁，道：“只可惜，我们都不可能一生简简单单。”
秦玉凤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师姐说得对，我们都长大了。人长大了，总得走出自己的路。想走出自己的路，就意味着所有快乐悲伤都不可能要别人替自己承担了。”
祝玲珑沉默片刻，忽然道：“这可不太像是关中金凤说的话。”
秦玉凤道：“那位江湖传说中的”第一魔头”，可不是江湖传言中那么简单的。”
“怎么，不顺利？”祝玲珑皱眉，道，“说说看。”
秦玉凤沉吟道：“那位大司尊也是个很奇怪的人。”
祝玲珑的眉心皱得更深了，一字字道：“怎么说？”
秦玉凤道：“没什么，就是觉得，接下来的行动，师姐还是要三思而后行的好。”
祝玲珑目光闪烁，一字字道：“凤儿，我都筹划了这么多年，付出了那么多，实在没理由事到临头了反而害怕的。为了中途因我而死的人，我也不能害怕。”
秦玉凤凝视着祝玲珑，沉吟道：“师姐确认，现在的局势，还在你掌握之中吗？凤儿记得，你布局了这么多年，为的是报仇，而不是别的。”
祝玲珑不说话了。
秦玉凤没等祝玲珑回应，径直道：“师姐，你明知道，这个江湖从不是小孩子听鬼故事，只要不怕就一直撑得到听到结果的时候。刚还说我们都长大了呢！”
祝玲珑一字字道：“这么说，他们，果真已经查到我头上了？”
秦玉凤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而是沉吟着道：“师姐清楚，像他那样的人，有需要的话，甚至连自己都会怀疑。这才是他年纪轻轻已经是一派宗主的重要原因吧。”
“你的意思是……”
秦玉凤道：“师姐这些年来的辛苦付出，凤儿都看在眼里。凤儿既然答应了助师姐一臂之力，就不会临阵退缩的。只不过，凤儿突然有些担心。”
祝玲珑道：“你是觉得那位大司尊不信你讲的故事？”
秦玉凤道：“当初的事凤儿大半都曾经亲历，也知道今日说给司岩的，都是真的。然而……”
“怎的？”祝玲珑截口道，“你认为他没相信？”
秦玉凤摇摇头，道：“他确实是相信了。”
祝玲珑皱眉，道：“那你担心什么，我不明白了。”
秦玉凤道：“正因为那位司岩大司尊一下子就相信了，小妹反而觉得有些问题。”
祝玲珑道：“为何？理由？”
秦玉凤摇摇头，道：“小妹就是直觉不太对劲。师姐若是非要小妹说原因，小妹怕是说不出来。”
祝玲珑的目光晃动，点了点头。
秦玉凤凝视着祝玲珑，半晌，道：“小妹还听说了件事。”
祝玲珑嘴角带上了讥诮的笑意，笑着道：“你是说房家庄突然开始清查内奸的事？”
秦玉凤点点头，道：“要说房幽庆还真是奇怪，这些年，各家相处派内奸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吧。他也不是头一次知道了，偏偏这次反应这么强烈。”
祝玲珑道：“咱们这位房盟主，做事从来都不会没有自己的目的的。”
秦玉凤道：“师姐你看，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祝玲珑的瞳孔缓缓收缩，一字字道：“也许，凤儿的这个问题更应该是问，是他这么做，是做给谁看得。”
秦玉凤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祝玲珑看着秦玉凤，有意停顿了片刻，才重又开口道：“你还有话没说。”
秦玉凤道：“那位逍遥宫主尊，想要约房少爷。”
“约？”祝玲珑目光骤闪，斟酌道，“约什么，如何约？”
秦玉凤道：“小妹不知。小妹只知道，既然逍遥宫的那二位也已经怀疑到了房少爷的身上。房少爷倘若再不现身，怕是不行了。”
祝玲珑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他是专门要你传话的。”
秦玉凤点点头，道：“应该是。”
祝玲珑道：“那就还得麻烦凤儿一下。”
“师姐”，秦玉凤皱了皱眉，道，“三思啊。”
祝玲珑略作沉默，忽然道：“凤儿，他究竟为何而来。”
秦玉凤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倒是真问过青青，只不过……”
“什么？”祝玲珑截口道，“华青青不知道？”
秦玉凤道：“正好相反。”
祝玲珑不说话。
秦玉凤斟酌了下，解释道：“他告诉青青，他并不为武林盟主而来。然而青青再另行追问，他则缄默不谈。”
“你不信？”祝玲珑看着秦玉凤，挑起一边的眉头。
秦玉凤笑了笑，道：“我倒是想信，只不过，青青反而不太相信。”
祝玲珑“噗嗤”一声，笑了：“我懂了。”
秦玉凤凝视着祝玲珑，沉默了半晌，忽然道：“师姐，你叫我答应他的邀约，并不是替房少爷答应的吧。”
祝玲珑嫣然道：“凤儿，你当真认为他是想约房少爷吗？”
秦玉凤目光闪烁，不说话了。
一大清早，就在大街上开始有人行走的时辰，司岩打着哈欠拉开后门，前脚刚迈出去，这个哈欠立马被他噎了回去。
秦玉凤抽出丝帕，递向司岩，柔声道：“看样子，是我吓着大司尊了。”
司岩连连咳嗽，抱歉道：“姑娘怎么一大清早站在角落里，司岩确实没有看到，实在抱歉的紧。”
秦玉凤笑笑，道：“大司尊这么早就出门？”
司岩道：“是啊，有事情要出去。姑娘来这么早，不会是找我家公子喝茶的吧？”
秦玉凤笑了笑，没接话。
司岩解释道：“这个时辰，我家公子在练功。姑娘若有急事，那便进去等。倘无要紧之事，换个时间再来也可。”
秦玉凤没正面回应司岩的话，而是看着司岩说道：“大司尊这是去做什么事？”
司岩随口道：“去房家。”
“去房家？”秦玉凤目光闪烁，道，“实不相瞒，在下今天来，并非为了找公子。”
司岩道：“不是找我家公子，那就是找我。”
秦玉凤点点头。
司岩凝视着秦玉凤，片刻，侧过了身，道：“既然确实是找我的，那就进来谈吧。”
一壶清茶，几碟茶点。
秦玉凤和司岩隔桌而坐，相视无言。
也不知就这么看了多久，秦玉凤忽然问：“大司尊之所以这么早去房家，和房少爷有关吗？”
司岩端起茶杯，笑了笑，道：“有关，也无关。”
“怎么讲？”秦玉凤目光闪烁，不自觉便问道。
司岩轻轻道：“喝茶，这茶不错。”
茶叶，在茶水中飘浮着、旋转着。秦玉凤将目光投向了案上的茶杯，眨了眨眼，勉强笑道：“大司尊的茶，必是好茶。只是大司尊也知道，对茶道，我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大司尊和我论茶，怕是浪费。”
司岩笑了笑，道：“姑娘，你问我是不是因为房少爷而去房家，现在，换我来问一问姑娘，是不是由于房少爷的事情一大早上门啊！”
秦玉凤缓缓道：“公子说想约房少爷，可是认真的？”
“实不相瞒”，司岩浅浅含笑，“司岩自幼和公子一道长大，还真的甚少见到公子如此认真。”
秦玉凤目光闪烁，问：“为何？”
司岩笑道：“我们好歹也算是有交情，姑娘日前还给司岩讲了那么个精彩的故事，现在又何苦明知故问？”
秦玉凤道：“既然是你家公子想邀，按江湖规矩，时间地点应该由对方来定。”
司岩又笑了笑，道：“姑娘是不是误会了。”
“误会？”秦玉凤看着司岩，瞳孔骤然收缩，一字字道，“不是大司尊说得，你家公子想要约房少爷吗？”
司岩道：“现下局势微妙，为防出现判断失误，我家公子才想见一见那位房少爷。”
“仅此而已？”秦玉凤目光晃动，俨然不敢相信。
司岩有意识让秦玉凤想了片刻，一字字道：“今日午时，在城外观潮亭，我家公子恭候尊驾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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