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0章 一家人……死在一起
“父皇,父皇我能进去吗?”
是妙言。
裴元灏轻咳了一声,道:“进来吧。”
我也急忙转身走过去,就看见她小心翼翼的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常晴,但常晴只是站在门口,看了我一眼,大概刚刚是妙言醒来之后听到她说了什么,便急着要过来询问,她也只能跟过来,这个时候见妙言进门了,她便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给我递了个眼色,便退开了。
妙言一看到我,立刻过来抱着我的手臂:“娘,娘你好一点没有?”
我微笑着:“娘没事啊。”
“我刚刚看到娘昏过去,把我吓坏了,他们说娘生病了。娘,你现在真的没事了吗?你的病好了吗?”
“真的没事了,你看娘不是好好的?”
我微笑着展开双手让她看清楚似得,她也的确在我身上看不到什么病弱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而裴元灏已经坐回到书桌前:“妙言,朕不是让你们都去收拾吗?你过来做什么?”
妙言这才转过头去,急忙说道:“父皇,皇后娘娘说,父皇让妙言立刻离开这里。”
“嗯。”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朕让你走,你走就是了。”
“可是——”
“怎么,朕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不,不是的。”妙言毕竟在宫中呆的时间也不断了,很明白不听皇帝的话那就是“抗旨”,更知道抗旨不尊的后果,急忙说道:“只是,为什么要我们走?父皇难道不一起走吗?”
“……”
裴元灏沉默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然后说道:“你娘也不走。”
“……”
“只有你走。”
“什么?!”
这一下,妙言是真的吓傻了,急忙走过去双手扶着书桌的一边,急切的说道:“为什么?父皇,你和娘为什么要丢下妙言?”
而一听裴元灏这话,我就明白,刚刚我的谏言,他算是接受了。
我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我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然后也很明白,基本达成一致之后,我们共同要面对的,就是眼前这个“小麻烦”了。
妙言急得手足无措,看看裴元灏,又抬头看向我:“娘,你们不要我了吗?”
“胡说什么?怎么会不要你?”我上前扶着她的肩膀:“妙言,你父皇这么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你还小,事情又紧急,没有办法完全给你解释清楚。你按照大人安排的去做,等到事情完了,我们自然会告诉你的。”
“不!”
她急得一张小脸都皱到了一起:“我不要离开父皇和娘!”
“……”
“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
“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好不容易才没有别人打扰,为什么,为什么我才刚刚好一点,就要把我送走?父皇,你也舍不得妙言的,不是吗?”
“……”
“父皇——”
她这么说着,又开始撒娇。
想来,她平时只要一撒娇,裴元灏应该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态度,才会把她宠成那样无法无天的性格,但这一次就不管用了,裴元灏的眉头一皱,脸色一沉,道:“妙言,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朕已经下令让他们都做好准备,该你走的时候,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
听他这么一说,妙言立刻就不敢说话了。
但一双大眼睛里满含热泪,几乎就要滴落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不仅我不忍,裴元灏也有些不忍,只是现在他没有办法柔化自己的心,毕竟接下来,还有太多的困难需要面对,一旦柔软下来,就有许多事都难以冷静坚强的去面对,我想了想,便蹲下身来,帮妙言理了理她还有些凌乱的鬓发,柔声说道:“妙言听话,父皇和娘这么决定,都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谁知,我的话刚一出口,她立刻就敏感的抓住了那两个字——“安全?娘,难道你们留下来会有危险吗?”
“……”
我顿时语塞,回头看了裴元灏一眼。
他的神情也更沉重了起来。
我们两个人大概都没想到,这个孩子会这么敏感,不过想来也是,她跟着他们从京城一路到这里,见到了太多战争带来的惨烈情形,内心也是备受煎熬,现在一提到安全危险的事,她自然是比任何时候都更敏感的。
妙言看看我,再看看裴元灏,立刻就说道:“我就知道,外面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小心翼翼的,他们都在害怕,因为这里有危险。”
“……”
“既然有危险,那为什么要送我一个人走,父皇和娘却要留下来?”
“……”
“我不走!”
“妙言……”
我还想说什么,但裴元灏已经强硬的说道:“你不走也得走!”
妙言憋着嘴,眼泪几乎已经快要滴落下来,这个时候却反而豁出去了似得,咬牙道:“我就不走,如果真的有危险,我要跟父皇,还有娘在一起,我绝对不要一个人离开!”
“……”
“我不走,死都不走!”
她说完,两只手背在背后,用力的咬着牙,两边脸颊都崩了起来。
我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坚持,心里一时说不清是感动,还是心酸,又担心裴元灏万一生气起来会责罚她,甚至,站在外面的常晴听到她这句话,都有些焦虑的,往里面看了一眼。
原以为她这样任性,裴元灏一定会勃然大怒,谁知他却没有立刻发怒,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妙言,而妙言已经按捺不住,呜咽着哭了起来。
我心里柔化成了一滩水,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抱着她,轻轻的安慰着。而这时,裴元灏慢慢的从书桌的那一边起身走过来,走到妙言的身边,伸手重重的揉了一下她的发心:“怎么,连朕的话,你也不听了?”
“呜呜,呜呜呜……”
妙言不敢说话,只抽泣着,一边抓着我的手,一边伸手去,哆哆嗦嗦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裴元灏并没有甩开她,就这么站着不动。
等到妙言抓着我们两个人,才开始放声大哭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走,就不走吧。”
“……!”
我一怔,惊讶不已的看着他,连妙言也有些不敢置信的,连哭都忘了,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诧异的看向他。
裴元灏“啧”了一声,伸手去用拇指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然后又揉了揉她的头发:“难得,朕的女儿也能有这样的心意。”说完,他抬起头来看着我:“像你。”
“……”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还板着脸,但眼睛里却透着一点淡淡的笑意来。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走就不走,给朕把眼泪擦干净了。既然你要留下来,那就要有留下来的样子,哭哭啼啼的像什么?”
一听他这么说,妙言立刻破涕为笑,急忙用袖子擦自己脸上的眼泪。
裴元灏道:“下去跟他们说,朕的女儿也不怕,她也留下来。”
“哎!”
妙言高兴的,一张带着泪痕的小脸一下子就笑开了花,立刻就转身往外跑去,跑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得停下来,哒哒哒的跑回来,一把抱住了裴元灏:“父皇,妙言最喜欢父皇了!”
直到这个时候,裴元灏的嘴角才勾起了一抹弧度。
妙言又过来抱了我一下,然后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门外的常晴没有说什么,但远远的,也能听到妙言跟她说话,兴高采烈的声音。
孩子一走,这个书房里刚刚才有些活泛的气氛又慢慢的沉敛了下来。
裴元灏嘴角那一抹笑意也是转瞬即逝,而我的心情——更是没有一点轻松,反而比刚刚都更沉重了一些。
虽然妙言开心了,但真的不代表是一件好事。
临汾,不是全无危险的,这一点,我们都太清楚了。
她留下来,说好听一点,是一家人在一起,但难听一点说,可能就是……
眼看着裴元灏背着手,又转过去走到书桌的另一边坐下,我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真的要让妙言留下来吗?”
他慢慢的坐到椅子里:“君无戏言。”
“可是——”
“罢了,”他摆了摆手:“真的让她一个人上路,你又完全放心吗?”
“……”
这一回,我也无话可说。
的确,送她去关中,看起来应该是一件比留在临汾更安全的事,但为人父母就是如此,怎么可能真的让自己的子女离开视线而完全不担心的?更何况,前车之鉴,当年就是因为把她留在德州,我跟着裴元灏去了东州前线,才造成了之后我们数年的分离。
想到这里,我叹了口气,也没有再说什么。
裴元灏两只手放在桌上,过了好一会儿,才拿起那个信封递给我:“交给那个萧玉声吧。”
我微微一怔,看向他。
他的眼睛灼灼的看着我,说道:“这件事,就照你说的去办。”
“……”
“朕不信任何人,但——朕还是相信你的。”
我慢慢的伸手接过那信封,沉声道:“请陛下放心,萧玉声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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