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DAY1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一间小小的卧室，智能音箱发出清脆的声音：“早上好，现在是早上9点30分。”

        陈天瑶在被窝里翻个身，费力地喊出一句“小爱同学。”小爱同学元气满满地回复她：“你还可以对我说播放今天的天气预报哦。”陈天瑶顶着蓬松的头发从被窝里坐起来，小猫看见她醒了，兴奋地蹦到她身上。

        “啊！”陈天瑶发出一声尖叫，7斤重的小猫正好蹦到她肚子上，她捂着肚子又躺下去，大喊：“笨笨，你再这样就没妈啦！”小猫若无其事地在一边舔着爪子。

        9点58分了，陈天瑶加快脚步。等到她坐在座位上，打开电脑，看到刚刚10点，终于放心了。

        因为爱睡懒觉多次迟到被抓包，她昨天刚刚被小组长约谈，小组长看着她长叹了一口气，说：“天瑶，10点半是底线，10点半你总能到吧。”天瑶知耻而后勇，她当即保证：“组长，我不能搞特殊化，我保证从明天起，10点准时到。”组长看她的眼神充满着不信任。

        天瑶拿起杯子，昨天喝剩的水还有半杯，她正打算站起来去打水，突然看到小群里的消息：“新领导来了！”

        “在哪里在哪里？”

        “在茶水间，组长们都在那儿。新领导看起来特别年轻。”

        “感觉很帅！”

        “隔着口罩你怎么知道他帅？没准是口罩杀手。”

        天瑶心里燃起熊熊的八卦欲，前一任领导被调走已经两周多了，他们山中无老虎的日子今天要画上句号了？

        她站起来去打水，中途停住了脚步，茶水间里许多人。她正在发呆，那些人向着她走了过来。为首的是她的小组长，正跟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讲着话。新领导瞥了她一眼。

        天瑶打完水溜回工位，新领导正在跟同事们依次打招呼，她的工位在角落里，靠着窗，山高皇帝远，她想他们甚至不一定记得她。

        她错了。

        她正补刷着小群里的信息时，有人在她背后轻咳了一声。她手忙脚乱地切到别的窗口，赶紧站起来。

        男人缓缓摘下口罩，细长的眼睛因为微笑略眯起来，他用比从前更低沉的声音说：“好久不见。”

        天瑶的胃感到很痛。

        她迅速回忆了下leetcode代码题还记得多少，在心里对自己说，今天是刷题跑路，day1。

        天瑶又用半个小时消化前任变顶头上司的事实，半个小时后就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好的，又浪费一个上午。

        她心里悄悄不平衡，都是同班同学，人家已经是我顶头上司，我怎么还是苦唧唧加班的打工人。但下一秒她想起当年在学校，许淇灵感突发，在楼道写代码写到深夜，而她在宿舍床上看言情小说被虐得狂掉眼泪。心想，fine，人家跟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家考100分是因为卷子只有100分。

        吃完午饭，她又被小组长叫去小会议室“聊一聊。”

        天瑶刚坐下，小组长干脆利落地给她安排了新的项目，问她：“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天瑶说：“我没问题。”

        小组长低头狂敲键盘，天瑶坐着等，等了好一阵子，小组长才想起来问她：“你怎么还在这儿？你走吧，我等会儿就把文档发你。”

        天瑶微笑：“我不急，我等您把文档发给我再走。”她可是吃过亏，小组长工作太忙，在工作软件上发消息找他要文档，八百年都显示未读。好不容易已读了，人家可能只是在开会时碰巧点进了窗口，立马又切出去了。

        傻等消息，浪费光阴；当面沟通，高效便捷。天瑶如愿要到文档，步履轻松地往外走。

        刚冲出电梯，她就差点和对面的人撞上，一抬头，天，冤家路窄。许淇一只手轻松地拿着mac电脑，含笑看着她。天瑶觉得这笑容里都是森森寒意，她简直怀疑许淇已经准备约谈hr了。她赶快抽身走开，匆匆跑回工位。

        她绝望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烟囱吐着白色水雾直上青天，天瑶后悔地想：“我当初甩他的时候，就不能想一个更好的理由吗？”

        她无心工作，悄悄打开leetcode网站，刷题记录停留在一年前，还是200道，一道也没增加。天瑶想，开除我至少给个n+1赔偿吧？这钱还够我撑多久？妈呀下个月又要交房租了。她眼前飘过四个大字：“走投无路。”

        她带着灰暗的心情打开文档，这个项目一点也不好弄，又要跨部门向别人请教问题了。

        她原本是个社恐，以为算法工程师不需要跟人打太多交道，好家伙，产品经理、服务端、运营同学，聊天窗口一大堆人，换一个项目就换一波。最可怕的是需要向其他部门同学寻求支持时，天瑶做惯乙方，做甲方总是惴惴不安。有时碰上一个东西完全不了解，小组长甩一个陌生人名给她：“问这个人。”他有次甚至跟她说：“这个事情很着急，你搬个凳子坐到他边上，问清楚再回来，电脑上不一定回复你。”天瑶一瞬间想跑路。

        她长叹一口气，打开一个新的聊天窗口：“hello，陶宇同学，有个问题想请教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方便的话想当面请教。”

        对方回复得很快：“随时。”

        天瑶赶紧合起电脑，又掀开，问：“请问你的工位在？”

        对方秒回：“三层f区。”

        她特意换个电梯间上楼，到了f区找了一个小姐姐，问她陶宇坐哪里，小姐姐站起来，指向左前方一个空的座位，她说：“刚才还在呢，可能去打水了。”

        天瑶耐心地等了两分钟，陶宇端着水杯回来了，她赶紧走过去。

        陶宇样貌清秀，没戴眼镜。他把座位旁边一把椅子上的书包拿开搁在自己脚边，让天瑶坐到他边上来问问题，又腾出一块地方给她放电脑。

        听了她的问题，陶宇熟练地在键盘上敲着，打开一个又一个窗口，把关键的信息发给她。天瑶没想到这位同学这么热心，心里很高兴。陶宇提到一个字段，正要发给天瑶的时候略停了停，笑道：“这个你应该记得的，这是当初你交接给我的呀。”

        天瑶惊讶地“啊”了一声，淡忘的记忆苏醒，这才想起来她确实和陶宇不是第一次见。当初她还在读研的时候在公司实习，实习接近末尾的时候组织调整，她把手上的工作交接给了隔壁组的一位刚入职的校招生。

        陶宇看了她一眼，笑道：“想起来啦？”原来他一早就认出她。

        陶宇提到有一个东西他也不清楚，略想了想，马上站起来走过去问组里一位同事，天瑶也赶紧跟上。

        他问得非常详细，还转头问天瑶有没有听懂，问完问题他嘱咐同事把相关信息转发给自己，回到工位，又把信息转发给她。天瑶连连道谢。陶宇说不用这么客气，有问题你随时问我。

        天瑶往自己工位走的时候心里想，人果然应该与人为善，假如当初交接的时候马马虎虎，今天人家怎么会这么和气呢。她心情很好，正要哼歌，突然又想起了许淇，眼前再次愁云惨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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