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善堂的孩子

大牛现在已经改名安泽，每天被留在家里学文习字，天气越来越冷了，文娘是个最怕冷的，当初在福寿堂，老祖宗仁慈，没有短过丫头们的炭火和棉衣。
  自然是没有受过冻的，后来逃亡去林县，安谷也带着儿子们总是给家里备好了足足的柴火，跟着陈洛曦去府城念书，盘的火炕，也很暖和。
  可是裕洲这个地方，有些阴冷，但是又没有火炕，或者火墙，文娘很是适应不了。
  商量了一阵才决定找匠人去给大家都盘了火炕。
  正好安雅她们的小房间只有架子床，两个小架子床拼在一起，现在看着够有，等以后她们大一点就有些挤了。
  这次正好给大家都盘了大炕出来。
  好在裕洲有北方来的匠人，原本是跟着裕洲当地的师傅盖房子，听说他们想找会盘火炕，就应了下来。
  “张师傅不是裕洲的人吧？”
  安宁看着这位匠人麻利的动作，和精湛的手艺，不由得和他聊了起来。
  “公子好眼力，我是北边来的，以前我们村里的火炕都是我帮着给打的，手艺没落下。”
  安宁点点头，她看出来了，这个匠人虽然只带了一个帮手，但是很有条理的在干活。
  “这烧火炕最好是近处有个火炉，乡下人家里都是火炕前面就有一个炉子，但是您这家精致，火炉盘在家里倒是不好看了。”
  那匠人看了看，指着房子的后面说。
  “正好这后面可以做个火炉，但是最好是盖个小篷子，添柴啥的也方便，下雨下雪也不影响。”
  安宁对他的安排很满意，很细致的考虑了家里的布局和环境，确实是个好匠人。
  “就听你的安排，火炕大概多久能弄好？”
  那匠人想了想，伸了一个手出来。
  “五天，还是公子们稍微帮把手，火炕好做，但是晾干费时间，还需要拿火烧的通透才行。”
  安宁倒没有觉得时间长，毕竟现在还是秋天，火炕没有说最近就要用，文娘冷，多添两个汤婆子就成。
  “成，我们前面有个铺面，也想让冬天暖和点，不知道师傅有没有什么主意？”
  那匠人洗干净手，嘱咐帮手先干着，自己去前面铺子看了一眼。
  “铺面不大，铺火墙是没办法的，但是可以在铺子后墙盘一个火炉，把管道挖出后墙，也不会把房间熏黑，取暖是能成，但是想要和打一面火墙比，那是不行。”
  就这已经可以了，大家不是整天都在买点心，一天两个时辰，从来没有真的等到时间到，都是早早卖完就关门了。
  况且有个炉子也好，铺子里来客人的时候，总是会给倒一杯茶，有了火炉冬天也好续茶，烧水。
  “既如此，都麻烦师傅了，等这些弄完，我们还打算在后院小房那再盖三间一样大的小房，到时候也辛苦师傅给咱们盖了吧。”
  盘炕的匠人显然没有想到自己不过是个跟着自己师傅学盖房子的学徒，因为从北边来回盘炕，师傅才让自己揽了这差事，还答应给自己抽三成钱，到时候他就能寄回家，给儿子送去学堂了。
  现在还要自己盖房子，这师傅要是知道了，怕是会高兴的很，到时候只怕会给自己再加一点工钱吧。
  “我对盖房子还没学精通，我请我师傅他们来成吗？”
  安宁点点头，答应了。
  那匠人高兴的很，为了表示自己的诚心，干活越发仔细。
  他师傅在知道这档子事之后也是高兴的点了个旱烟，招呼自己的儿子去给张二置办一批新的被褥。
  “爹这是打算好好教张二了？”
  张二的师父点点头，看着自己的儿子。
  “张二本来就老实能干，看了这么一段时间我也满意的很，咱们不过就是承接一些给乡下人盖房子，给县城人修灶房的小活，这次因为他机灵揽了盘炕的活，顶咱们盖一个乡下五间房子了，现在还揽下了盖房子的事情。”
  “那就是个好样的，这次咱们干的好，裕洲城也算做过生意了，今后也能来裕洲做活了，而且你好好对张二，跟着学那个盘炕，若是冬天真能取暖，也是个好营生，到时候冬天也能出去做活，咱们家才能越来越富有。”
  张二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次表现，成为了师傅最看重的弟子，只是用心的在干活。
  安泽知道盘了火炕要烧柴，就趁大家忙的时候带着安南去砍柴，等大家知道的时候他们已经背着两竹篓的柴火回来了，堆在柴房，足够用好几天了。
  “你这孩子又不听话，说了不要再去干这种事了，你现在好好学本事才是最重要的。”
  安泽有些不好意思的低着头。
  “我们住进来，有了自己的房间，自己的姓名，兄长姐姐还一直尽心抚养我们，我们也想给家里做一些事情，盘火炕要烧很多柴火，我想给家里多预备些柴火。”
  碧荷长舒了一口气，拿出帕子给安泽把手擦干净。
  “就说你不好好跟着读书，这冬天烧火炕要用碳，柴火不耐烧，一会就烧没了，半夜总不能一直起来添柴吧。”

  安雅在旁边立即说。
  “我来添柴，我年纪小，不怕冷，我给大家晚上添柴。”
  一旁的张二看着几个孩子这么懂事，也笑了起来。
  “那可不成，这火炕至少得烧一个时辰才能整夜的暖和，这用柴得多费，这点柴火连一天都不够了，做饭还成，这房里烧炕要么晚上起来添柴，要么还是用碳，耐烧，一炉就够用了。”
  碧荷点点头，自己虽然没有烧过炕，以前老祖宗都是用炭盆的，但是也听说过。
  “好了，你们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认字，学手艺，好好做糕点，柴火，有我们呢。”
  安泽有些羞愧的点点头，他本想减轻一点负担，没想到不懂这些事情，闹了小伙。
  “不过安泽今天弄得柴火，这几天做饭蒸点心倒是不用仇了。”
  看着几个孩子因为自己没有帮到家里失落的模样，文娘便转移了话题。
  “安泽，我在巷子口那家布庄给你们做了棉衣，厚被子，你带着弟弟妹妹去取回来。”
  文娘顺手给他塞了一个小荷包。
  “这是你们这个月的零花，安泽和安雅各100文，其余几个还小各30文，花完了这个月就没有了。”
  安泽就跟接了个烫手的山芋一样，不敢要。
  “我们现在吃住都是姐姐和兄长管着，怎么还能拿钱，这不成。”
  碧荷佯装生气的说。
  “这是我给我弟弟妹妹的零花，除非你们不想和我们成为一家人，不想认我当姐姐。”
  安泽忙摆摆手，表示自己没有这种想法，  看着碧荷似乎真的生气了，才战战兢兢的接过荷包，一路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还是安南聪明。
  “安泽哥哥别愁了，碧荷姐姐是把我们当亲弟妹才给的，你要是觉得我们不该接，咱们就攒着不要花，等以后姐姐兄长们过生辰给买礼物，给买漂亮衣服，首饰。”
  安泽停下脚步看着安南。
  “我们拿着姐姐的钱去给姐姐买生辰礼？”
  安南也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
  “那靠我们自己，只怕给姐姐买不出像样的生辰礼，我们就只有一个人，还都是些有残缺的。”
  安泽知道自己惹得弟弟妹妹们伤心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大家。
  “哥哥何必纠结，我们都是人，虽然有残缺，但是能学手艺，能干活，我们好好听话，  好好学，争取学会做糕点，让兄长和大姐二姐她们轻松一点。”
  还是安雅想到了好主意，她虽然看不见，但是凭借文娘和碧荷做出来的竹竿来探路，最近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安泽觉得安雅说的对，与其每天觉得羞愧，不如好好学手艺，争取能让兄长大姐二姐轻松一些，争取有个本领能挣钱，返回来孝敬几个兄长和姐姐。
  “我们从小都是被人挤兑嫌弃，抛弃的孩子，是大哥二哥他们收留我们，养活我们，不仅给我们吃饱穿暖，还教我们生存的本领，我是把你们一个个捡回来的人，我在这放句话，谁将来要是成了白眼狼，不认哥哥姐姐们，我就亲自收拾了去，哪怕赔上自己的命，也不教咱们里面有一个做了黑心肝的东西。”
  几个孩子坚定的点点头，从被接过来的第一天，睡着暖和不漏风的房间，穿着软和舒服的新衣裳，吃着干净美味的饭菜那一刻，大家就决定此生都会好好报答大哥二哥、大姐二姐的恩情。
  虽然可能偿还不完这堪比救命之恩的恩情，但是他们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也会继续回报。
  没有哥哥姐姐，他们现在还是在破房子里的一群小乞丐，谁都能欺负他们一顿，谁也能朝他们吐口水。
  这一切都是因为有了哥哥姐姐，才让他们活成人样，才知道他们也是能过上吃饱穿暖有人疼的好日子。
  安泽带着弟妹抱着厚实的棉衣和被子回来，铺在已经干掉的炕上，安南睡在上面感受了一下，眼睛就红了。
  “泽哥哥，我从来没盖过这么厚实的被子，我小时候在家只有柴草能盖，也没有自己的衣服，村里人谁的衣服破的穿不成了，就丢给我。”
  安雅听着安南的话也是回想起来很多不好的事情。
  她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这样被人欺凌的。
  “现在都好了，以后只有好日子。”
  安泽看着门外还在院子里准备点心材料的几个人，眼神都是坚定。
  玉福斋现在在裕洲名声不小，但是她们也并没有打算加量卖。
  毕竟大家精力有限，现在有几个小家伙帮忙，几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文娘也腾了空想着去逛一逛。
  安泽熟悉这的路，大街小巷都认得，文娘和碧荷就带着安泽出去闲逛。
  “小贱坯子，吃了爷们的东西不想着偿还，还敢跑。”
  文娘正走着就被一个瘦弱的孩子撞了一下，后面跟着两三个汉子，穿着都是补丁，戾气很重，看着也不像那种有能耐的人。
  “呦，两个娘子去哪呀。”
  那小乞丐早跑不见人了，三个男人看见碧荷和文娘两个人，身边就跟了个半大的孩子，心里起了歪念。

  “放肆，你可知我家里是做什么的，今天敢伤我分毫，我家哥哥明天就会取你们全家性命。”
  碧荷毕竟在老祖宗身边伺候，在怀远侯府也是有地位的丫头，自然有几分气势在身上。
  倒真把这些人唬住了，骂骂咧咧的走了。
  “好了，安泽，不要太紧张，那群人不敢怎么样的。”
  安泽点点头，才收回防御的姿势，退到文娘身边。
  “这些人我在码头扛包袱见过，都是不成器的，偷奸耍滑，什么都做不成，连个媳妇都没娶下，每天就拿着三两个黑面馒头哄着善堂的那些孩子，做…那种事。”
  文娘听着脸色都不好看了，这些个大男人，居然把主意打到了善堂孩子们的头上。
  “善堂不是有那种官眷每个月送银钱，虽说不至于吃饱喝足，但是不至于饿着去这些人手里讨粮食吧。”
  安泽摇摇头。
  “善堂虽然收留很多没人要的孩子，但是他们也喜欢那种四肢健全能干活的，安雅这些身体有毛病有残缺的人，去了只会被人欺负，很多时候都吃不饱饭。”
  碧荷和文娘从前跟着老祖宗经常去善堂，虽然知道善堂每次都会在老祖宗来的时候掩饰一番，实际上很多孩子身上都有伤。
  可是这样也是难得了，本来就是没有人要的孩子，善堂带回来，靠着人资助才能养活的起，换了一般人，即使看到也不会帮一点。
  碧荷和文娘只知道善堂的人偶尔会责打一下不听话的孩子，或者在送来的钱粮中短一些收到自己的荷包。
  没想到居然如此黑暗，连饭也不给吃饱。
  “这还是轻的，若是善堂有那种长得很好看的，里面负责的人心眼不好，就会把那些漂亮的孩子送去官员府里伺候，不然那些官员凭什么月月送来银钱。”
  碧荷捏紧拳头，这时候刚才跑走的那个孩子偷偷溜回来。
  “对不起，给你们惹麻烦了，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想奸污我，我不得已。”
  这孩子虽然穿的破旧，但是五官还是不错的，腿脚有些瘸，怪不得能被那些人盯上。
  “是你，你怎么又回善堂了？”
  安泽似乎认识这个人，惊呼了一声，对方看了安泽好久，才确定这就是自己认识的大牛。
  “大牛哥，你现在过的真好。”
  那人眼里都是羡慕，慢慢开口。
  “当初你帮我在码头找活，一天也能换个馒头，大饼  可是码头现在换了管事，不要孩子了，我就没活干了，善堂好歹饿不死。”
  安泽看着他这副模样，哪能不知道他哪里是饿不死。
  “饿不死你到那几个人手里讨吃的？他们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那孩子垂下头，丧气的说。
  “那能怎么办，你知道我妹妹的情况，我虽然腿脚不大好，但是还能干活，我妹妹什么活都干不了还得吃药，善堂根本不想管，我……”
  剩下的话不用说，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
  碧荷看着安泽也是无奈的低下头呀，很清楚他的想法。
  无非是想帮忙，但是他们自己也是被碧荷文娘养活的，怎么能给大家继续找事。
  “家里也住不下，我们能力也有限。”
  文娘想了想，说了这么一句，安泽早就想到会是这样了，毕竟养活那么多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孩子，都是难事，有钱的商人都做不到。
  “不过安泽他们之前住的那个宅子虽然破旧，但是收拾一下勉强能住，每个月看着人送些米面肉菜，等十二三岁就得自己离开。”
  安泽听着文娘的话忽然眼睛一亮抬起头，后来又羞愧的低下头。
  “二姐，还是算了，那样我们管不起，太多了。”
  文娘拍着安泽的肩膀。
  “那些肢体健全没有毛病的我们自然不管，有善堂在，但是那些有残缺，无法干活的，我们该管。”
  安泽看着文娘眼里的坚定，红着眼睛点点头。
  “回去吧，找安宁带着人去给那房子修缮一下，让大家有个住的地方，棉花确实贵，人人都添新棉被不太现实，去看看谁家卖旧的，买回来洗涮干净都能用。”
  碧荷一边走一边开始规划怎么安置这些孩子。
  “乌山会拿茅草修屋顶，之前我们房顶坏了都是他帮忙的。”
  原来这个孩子叫乌山，好名字。
  “乌山，你回善堂，把那些有残疾，有毛病在善堂吃不饱的孩子带出来，要是不愿意的就算了，我们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不能养白眼狼。”
  乌山点点头，一瘸一拐的跑走了，大牛之前的房子他知道在哪。
  “安泽，你之前的房子是谁家的？既然打算养活这群孩子，还是把房子买下的好，虽然破旧，但是能住人，回头主家找过来，恐怕还很麻烦。”
  碧荷看着安泽询问。
  “我的，我刚到裕洲的时候，伺候过一个孤寡的老人，他瘫在床上不能动，我伺候他终老，他把房契留给我了。不过我没钱修缮，所以只能放着。”
  碧荷眼睛亮了，安泽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好人还是有好报的，安雅那些孩子对他赤诚，帮助过的老人还送了他房契。
  “这样就好说了，直接找人把房子修缮一下，那房子院子大，让孩子们自己种菜也少费些钱。粮食我们出，不过回头可以教孩子们做络子，编编筐也能换钱。”
  想好之后碧荷回去就开始忙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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