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镇魂
云橙惊讶:“带血的鞋子衣服?是谁的?”
凌风点头:“在夫人房里来喜儿的包袱里找到的。”
云橙更惊讶:“夫人房里的童儿?”
凌风答:“正是。”
莫清歌霍然站起:“我们过去。”
看押来喜儿的院落此时人声鼎沸,来喜儿的爹娘跪地哭嚎喊冤,夫人冯氏也来了,一见莫大人露面,赶忙请到偏厅叙话。
几人在偏厅落座,冯氏忙跟莫清歌求情。
她说,来喜儿的爹娘原本是自己的娘家陪房,如今在李府是举足轻重的大管家和管家娘子,来喜儿今年才11岁,从留头开始一直在自己身边伺候,虽有时候过于伶俐了一些,却从没有出过差错。
总之,一家人均是知根知底,忠心耿耿,此番肯定是遭人陷害。
莫清歌淡淡一笑,说自己不会冤枉好人,请夫人放宽心,好生回房安歇。
送走了冯氏,莫清歌下令,令凌风和云橙去盘问来喜儿,特意叮嘱,一定要问来喜儿一句话。
二人赶忙留神听着,究竟是什么要紧的话。
只听莫清歌说道:“你问他弹弓打的是否百发百中,跟他说,如果弹弓打的好,我们不光放了他,且还有重重的有赏。”
二人面面相觑,均不解其意。
二人一起往看押来喜儿的厢房走,云橙悄悄问凌风,大人怎不亲自审问。
凌风一脸怪笑:“大人向来没有办法对付女人和孩子,凡是有这类事,都是派我去。”
云橙会意地点了下头。
不料这一次对付小孩子,凌风也宣告惨败。
凌风先是好言劝他,痛痛快快交代同谋,不要替别人背杀人的罪名。来喜儿又哭又闹,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干。
凌风又厉声恐吓,既然说什么也没干,为何他的衣服鞋子上有血迹。
来喜儿说,府里办喜事,给童儿们做了两套新衣服鞋履,为的是待客的时候穿起来齐整好看。
衣服鞋子都是一样的,哪里说得清楚谁是谁的,肯定是杀人凶手把自己的换走了。
凌风又问,他为何晚上去厨房外面扔石子。
他大声喊冤,说他没去过,那个人不是他。
凌风牢牢记着莫清歌的叮嘱,问来喜儿弹弓打的如何,打得好就放他走。
来喜儿虽然一脸懵,但坚持说自己打得好,及至真的拿过来一个弹弓,谎言立刻被戳破,他准头甚差,可以说一百发也不见得能中上一发。
二人扔下哭哭啼啼的来喜儿铩羽而归。
莫清歌听完沉吟片刻,便说道:“不是他。”
看着二人疑问的眼神,莫清歌解释:“在厨房里的药里下毒的人,并不是主谋的那男人,就是童儿。”
云橙奇道:“大人根据什么这样说?”
“赵妈在窗口赶人的那一点功夫,任何人进入厨房,又不被发现,全身而退,都不可能。隔空下毒其实很简单,赵妈听到的扔石头,其实就是童儿用弹弓把带毒的蜡丸打进装药的碗里。”
云橙心服口服:“是因为来喜儿打弹弓手法太差,所以大人认为不是他?”
莫清歌道:“也不仅仅是这个原因,如果真的是来喜儿,就算他自己做事顾前不顾后,主谋人也不会容他把血衣放在包袱里的。”
云橙听到此,脸色垮了下来。
十天的期限马上就到了,本来以为马上可以找到主谋,爹爹就可以回家了。
谁知道,刚刚有了点眉目,这下又完了,没了指望,爹爹难道真的要成为替罪羊枉死?
凌风也发愁了:“大人,我们下一步怎么办?府里的童儿上上下下总得有二十来个,难道要让他们一个一个的打弹弓?”
莫清歌做个手势,安抚住二人的沮丧:“你们俩先别着急,我们还有别的线索。”
别的线索?
云橙精神一振:“什么线索?大人快说!”
“这个线索,还多亏了那天深夜,你带我去了那个没人的小楼。”
云橙一向是艺高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当此情景,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一双大眼难以置信地瞪着莫清歌。
这种事,怎么能当着别人的面提起呢?这大人莫非脑子真的有病?
莫清歌却反瞪了她一眼,义正词严地斥道:“你怕什么?我们是去查案的,再说了凌风又不是外人,不会跟别人乱说。”
凌风脸上的笑意已经漾到了耳边,手里乱摇着:“对对,去查案的。我保证,我什么都不说!”
莫清歌很满意,皱皱眉头:“说正事吧。那天晚上……”
凌风的眼睛瞪得很大,显然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十分感兴趣。
云橙恨不得地上裂个缝子,自己钻进去,又恨不得找根针来,把莫清歌的嘴封上。
大概是凌风的表情终于刺激到了莫清歌,他顿了一下,把该跳的完美跳了过去:“……那天晚上,听到李汀兰和她的情人说话……”
云橙松口气,偷偷擦了把冷汗。凌风也终于不笑了,震惊地问道:“大小姐有情人?”
云橙解释:“十万大山来的,大小姐跟他青梅竹马,叫他阿惹哥哥。”
莫清歌很是不满:“你们俩能不能别打岔,让我把话说完?”
凌风马上低头谢罪:“属下造次了,大人请讲。”
莫清歌哼了一声,继续讲了下去:“那是我第一次找到正确的方向,李大人是因为什么被杀的。”
云橙和凌风都很想插话,只是不敢,听着莫清歌继续往下说。
“你们想想,为什么二小姐出嫁了,大小姐还没有订亲?我们之前是认为,大小姐不得父母宠爱,无人管无人问。可是有没有可能,因为大小姐自己不愿意订亲,总有办法破坏掉呢?”
云橙实在憋不住了:“大人的意思,是大小姐为了不想订亲,杀了自己父亲?”
莫清歌白了她一眼:“如果是这样,她还用得着逃婚?”
云橙拍拍胸口:“好容易有个好姐妹,我可不希望她是杀人凶手……啊,我明白了,原来大人跟大小姐求亲,就是为了试探凶手动机,引诱凶手来杀自己啊。大人查案,竟然拿自己当诱饵,真是英雄,了不起。”
云橙心里想的其实是,这大人,果真是脑子有病。
莫清歌轻轻受落了这句称赞,微微一笑:“目前我的推断是,只要是大小姐不满意,这个人就会破坏亲事,但是大小姐本人并不知情。”
凌风也大起了胆子插嘴:“此人一定是主谋的那个男子了,他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大小姐身边的仆人?一厢情愿暗恋大小姐?”
莫清歌摇头:“大户人家,闺门千金,身边哪来的男仆?男仆都在二门以外,能不能见过小姐一面都难说,何来的暗恋?”
云橙插话:“我想不通。如果仅仅是抗拒陆大勇这门亲事,大小姐出逃也就够了,究竟为了什么,非要杀死李大人,嫁祸陆大勇呢?”
莫清歌:“云姑娘果然聪明,一下子想到了这个案子的最关键之处。对,这个人对李大人另外还有着深仇大恨。之前我也没想到,如果不是那天深夜,我们一起听到了那番话,我也不可能想通这一点。”
凌风的脸上又在憋笑,憋得脸通红。
云橙前面听到夸奖正在高兴,高兴到一半,又听到了“那天深夜,我们一起”,恨不得立刻伸出手,把莫清歌的嘴一把捏上。
但是他说的事情又太关键,太重要,于是她咬一咬牙,强笑一声:“大人到底听出来什么了?急死我了。”
莫清歌道:“那个阿惹说了很多事。提到梅老寨主一家被清风寨昆布一伙所杀,提到梅秋娘人美心善,远近闻名,很惋惜,阿惹说起来的时候,很气愤,也很伤感,说清风寨那伙人禽兽不如,这么个观音菩萨似的人物,也忍心杀害……”
云橙听得莫名其妙:“阿惹是这样说的,有什么不妥吗?”
莫清歌问她:“你不觉得李汀兰的反应很不正常吗?”
云橙极力地回忆着当时的古怪气氛:“……对,她好像对阿惹说的话并不赞同,只是极力忍住,没说话。”
莫清歌点头:“而且,那个纪念梅秋娘的小楼也处处古怪。乍一看好像很气派,风景优美,陈设精致,实则根本没用心思,会客厅有茶具、无水器,那么多房间,连一盏灯都没有,说明根本没有人真的会在那里停留。”
云橙有些不敢相信:“可是那个玉像很真的很名贵……”
莫清歌道:“人们供奉逝去的亲人,供一幅画像也就可以了,很少有人雕一个玉像的,当时我一见到,就觉得可疑。之前云姑娘又跟我提过,李汀兰很少能见到李大人的面,李大人并没有爱屋及乌,我就疑心更大。临走之前,我又仔细看了看玉像的前后左右,就明白了。自古传说,玉能驱邪避凶,我撩开玉像的短衣,看到玉像的后背又刻了小字,都是《金刚经》里的句子,而《金刚经》也是人们用来驱邪避凶的。”
云橙好不容易听明白了:“按照大人的意思,李大人跟梅秋娘的感情其实并不好?那个纪念梅秋娘的院子、小楼、玉像,其实根本不是纪念,而是……”
莫清歌语调缓慢:“所谓纪念,那是掩人耳目的说法,其实是诅咒,镇住亡者的魂魄。”
温暖的春夜里,仿佛凭空起了一阵肃杀的寒风。
屋内三人莫名的一阵寒战,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其中以云橙的反应为最甚。
她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鬼。
勉强站稳发软的双腿后,她急于把话题转移到旁的地方:“这和李大人被杀的事,没什么关系吧。”
莫清歌脸色沉重:“只有这样,才能解释那个男人杀李大人的动机。根据我的推测,梅秋娘婚后另有了一个情人,造成了李大人夫妻失和,李大人跟梅秋娘明明感情并不好,完全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在人死之后故意做出夫妻情重的假象。”
凌风也缓过劲来:“妻子琵琶别抱,毕竟是大丈夫难言之隐。李大人也是有苦说不出。”
云橙眼睛一亮:“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李大人对李汀兰十分冷淡,那自然是因为,李汀兰跟梅秋娘长的实在太像,看到她,难免会想起自己不堪的遭遇。反而是那个男人,一心护着大小姐,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爱屋及乌。”
莫清歌点头:“从这条线索往下推断,这个男人根本无法接触到内宅,于是买通了一个童儿,日常通风报信,杀人时候做帮凶。”
凌风问:“童儿是谁?找对了童儿,就能顺藤摸瓜抓到这个男人。大人,我带兄弟们一个个地去审问,不信问不出来。”
凌风站起身来就要走,莫清歌摆手拦住他:“各房各院加起来十好几个童儿,你先去问谁?”
凌风被问住了。
倒是云橙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一件事,大人你听听看。”
莫清歌很感兴趣:“你说。”
“李汀兰说过,她被李大人许婚陆大勇之子,本来只是二人私下商议,可是凑巧被一个伺候茶水的童儿听到了,来跟她报喜信儿。”
莫清歌睁大了眼:“你怎么不早说?”
云橙突然被埋怨,还得辩解:“这是件小事,我哪能想到这个事情这么重要?”
莫清歌又不耐烦,打断她:“算了算了,快说是哪个童儿?”
“说是她院子里洒扫庭院的来兴儿,因为府里办喜事,被调出去端茶倒水,凑巧听到的。”
莫清歌一拍桌子:“这不就对了!哪来的那些凑巧,这个童儿一定是偷听惯了的。”
凌风:“对对对。那个男人要收买童儿通风报信,哪有比大小姐院里的童儿更好用的?我们早该想到才对。”
莫清歌吩咐凌风:“去盘查来兴儿。”
凌风领命要走,云橙兴高采烈地跟上:“我也去!”
莫清歌制止:“你不能去。”
云橙意外:“为什么?”
“这来兴儿不像来喜儿,来喜儿我们至少有血衣为证,来兴儿我们都是靠推测,得靠凌风虚虚实实,诈他说出实话。”
云橙品了品,大人的话翻译过来,等于是说自己言行莽撞,怕给凌风坏事,拖后腿。
云橙默默地站住了,垂了头。
凌风走后,莫清歌似乎心有不忍,补了一句话:“稍等片刻,就有结果,小孩子不难对付。”
云橙展颜一笑,表示领情,开始在屋内胡乱走动,团团乱转。
转了还不到三圈,莫清歌就受不了了。
他起身从后面的书架取出一本书,扔给云橙:“坐下,看书!”
云橙接过书本,坐在椅子上,看到手里一本线装书,封面三个大字《小山词》。她勉强掀开,胡乱翻着瞟着。
“醉拍春衫惜旧香,天将离恨恼疏狂……”
把每个字拆开来倒也都认识,凑一起不知道什么意思,她脑子犯困,眼皮开始打架,嘴里无声地念叨:“凌大人,快回来,凌大人,快回来……”
莫清歌看云橙困得前仰后合的样子,摇了摇头。
片刻之后,凌风果然回转,惜乎,又遭遇惨败,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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