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此情可待
权力的魅力,至尊的诱惑,万人之上的巍峨,手掌天下权的执迷,他第一次对皇权有了如此清晰的认知。
只有牢牢抓在手里的,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
也许玉玺就是块冷得没有温度的石头疙瘩,朱笔的颜色甚至比血都要浓郁,在没有权力的加持下,它们半分的价值都没有,但是只有死死的抓住了这些……
才不会在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才不会连一口净水都喝不上,只能含了一口血在嘴里,冻到嘴唇干裂,四肢没了知觉。
他那疯癫成魔的母妃,也不至于疯到去鲤湖的覆冰上嬉耍,莫名其妙掉进了冰窟窿里,最后不治而亡。
他自觉心狠,是因为在成为“谢宵”之前的漫长岁月里,他的心便跟着那年冬日身死的母妃一起,深埋黄土,无影无踪。
谁能想到上苍竟如此的戏耍他~
母妃身死后的又一寒冬,那年他十三岁,她更小,还是个刚会挪步的米团子,当真是白玉雕的粉团捏的,身前的长命锁连同她手上脚上戴着铃铛的金镯子,一直“铃铃铃”响个不停,配上她那“咯咯”的笑声,似乎让人一见就忘了忧愁。
她总以为鸣翠殿后那是他们的初见,却不曾想过他们其实更早之前就曾经见过。
那个时候她吵着要去御花园去看梅花,那是他最后一年在冷宫里。
记忆里那年冬天的风雪来得格外早,去的格外迟,掖庭司那个好心的嬷嬷悄悄塞给他的馒头,即便是冻成了石头,他还是节省着吃了三天。
饿到头昏眼花,他用最后的力气换了内侍的衣服,打算悄悄去御膳房偷些吃食,却不曾想在御花园的冰天雪地和红梅相映在,碰到了他此生的劫。
当时他饿昏了眼,一头扎在了雪地里,她身上好像是穿着雪狐皮制成的斗篷,内里还是雪缎的料子,大大的眼睛满是好奇和天真。
她递到他手里的那块桃花酥还是热的,在她手里被攥出些渣,却还是坚持着要送给他。
“哥哥,这个我吃不下了,送给你吃~”
“你,不吃了吗?”那个时候的他,对这个世界毫无善意,即便是眼前这米团子长得再精致可爱,他也是满心的戒备。
“嘘~你不要告诉傅母,其实这个是皇后娘娘给的……”她实在是吃不下了,母妃说随手扔掉是不敬,那送给眼前的哥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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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她给了他一块桃花酥,他只咬了一口……
哪怕后来他广有四海,富有天下,能寻遍所有的珍馐美味,但是什么却都不及那一口的桃花酥,还有那是他见过最灿烂温暖的笑容,也始终记得她那捂得温热的小手,递给他桃花酥时掌心的温度。
那年冬天,他便有了自己的软肋。
无论她是他的劫,是前世欠下的债,还是今生要偿还的孽,他都认了。
那块他咬了一口的桃花酥,就这样一直被他揣在怀里,直到放得不能再放,他一日一口,最后掉下了的早已经变质的碎末都被他兑在水里喝了下去。
那段冰冷又屈辱的岁月里,她就像是春日里和煦的阳光,是上天赐予他的最后一点光和热,为了抓住这点子的温热,他可以穷凶极恶,可以不择手段,只为了能够得到她。
她身世显赫,出身成王府,父亲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兵马大元帅,姨母又是皇后,她更是陛下亲封的清河郡主,犹如那天上皎皎的明月,可望而不可即,他更像是她脚下踩到的烂泥,是生是死都无人问津。
如此云泥之别,若不是她幼时一时的善心,两个人说不定此生都不会有什么交际,更何况阖宫里的人都知道,清河郡主是皇后为太子谢宣挑好的太子妃,早早就内定下来。
即便东宫之中已经莺莺燕燕,即便太子与她差了一旬还多的年纪,但是为了保证太子的长子嫡出,所以东宫里无论哪个侧妃还是媵侍侍寝之后,都由皇后身边的崔嬷嬷看着饮下一碗避子汤。
可郡主身边侍奉的嬷嬷丫头都知道,成碧先天胎里不足,气弱体虚,长大成人都是尝尽了苦头,更何况十月怀胎,一朝产子,那无非是要她的命!
就连王妃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是如何打算,郡主日益年长,她越发唉声叹气。
为了能与她相识相遇,甚至为了能留住她,娶到她,他费的功夫通天彻地,她只以为那日含章殿后的初遇不过是机缘巧合,他早早筹谋,日日翘首以盼。
费尽千辛万苦从冷宫当中脱身,又入了玉谍恢复皇子的身份,他的王位表面上看起来是他的父皇谢崇赏的,实际是他被群臣逼得不得不给他,因为只有身份相当,他才能光明正大的接近她,筹谋她爱上他。
他不想让她受委屈,就算太子妃他暂时还不能许了她,但是她的事却半分马虎不得。
鸣翠殿的那次初遇,到了最后他甚至连一日的光景都等不得,想法设法找了一大堆的借口,让京兆府提前一日关了那踏春游会,他明里暗里观察了她那么久,又怎会不知她的脾气秉性。
十岁的她抱在怀里的那一瞬,他微微愣了愣神,她长高了也长开了,那一张脸蛋尚未及笄便已见倾国之色,只是身子上长成,抱在怀里轻得吓人,他便又知她定没有好好吃饭,于膳食上甚是挑剔粗心。
只可惜太子喜欢的是的美人儿,皆纤纤弱质,迎风拂柳,清扬婉约,他怀里的这个小小年纪,已能窥见日后艳色无双。
他不管她是纤弱还是妩媚,温婉还是妖治,他只在乎的是她这个人,这个叫“阿妩”的小人儿,她在他怀里,他却恨不得将心都掏给她。
太子毕竟年长,他初初开蒙识字之时,太子已监国,加之他故意的避讳与示弱,皇后虽然忌惮,却再不似之前对他那般三番四次的痛下杀手。
他可以对任何事情不上心,但她的事却无不上心。
她的生活上自有人为其妥当,份例上除了皇后和成王府贴补,她的鸣翠殿里自然还有他的那一份,他开蒙虽晚手腕却高,加之勤奋看得深远,自然知道用人之法与生财之道。
宸宫里的皇子,在未长大成人之前就先学会了竞争,只是他比别人心狠更比别人做的绝,世事洞察当然占得先机。
“多吃些,这是北海的磷虾~”他自己碗里空空,但是她的碗里却堆成了小山。
“夙兴哥哥,若再吃可肚子便能当皮球踢了!”她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可不就是那涨起来的皮球,虽然已经是不大不小的年纪,但同他一块的时候,却还是一样的娇憨。
“当成皮球踢正好,这样你便再也不能来含章殿扰我。”
她听他这话,没好气的放下银筷:“亏得满宫里还夸你是君子如玉,敢情君子便只有这点子肚量。”
“你呀~”他宠溺的刮了一下她秀美的鼻尖,“若非你惹恼了太傅,我又怎会代你受罚?”
《定国十六策》足足有五卷之多,三百遍的罚写是一遍都不能少的,周太傅于学问上迂腐学究,但心明眼亮,自然知道他惩治不了的,谢宵自然会帮着惩戒。”
“周太傅……”提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师,成碧顿时火冒三丈,几乎是拍桌而起,她和周太傅似乎天生就不对付,也许再和蔼可亲的夫子,碰上她这样的学生,命都被气短了两个月。
她果然是坐不住的,,谢宵过来拉住她:“你待如何?是急需和太傅作对,还是再往他墨里兑碱水……”
成碧发狠道:“我要把太傅的胡子一根根的拔下来!”
都说美髯公美髯公,周太傅年逾古稀,对他那满口的胡子却极其的爱惜,她要把他的胡子都拔下来,一根根的点着玩,才能消她“心头之恨”。
成碧想起一出是一出,却只有谢宵能安抚住她。
“你这要是去了,那《定国十六策》我恐怕要抄到断手……”
她顿时跟霜打了花朵,一下子没了辙:“那我帮你一起抄……但是我的字,你却是瞧不上的。”歪七扭八,没半点章法,用他的话说“地上的的蚂蚁都比她的字要排列整齐~”
“那我不胡闹了~”她认怂却也是第一次,头一次有这种小女儿的娇憨之态,却是为了他因她受过羞愧难当,“你不要再这样冷着我可好?”
阿韧精通武艺,除了一起上书房的日子,十日里有八日在演武场,不是舞刀就是弄棒,那些兵法策略她又读不下去,姨母忙于宫事,母妃身在宫外,那些跟在她身边吆五喝六的王孙子弟,不过是忌惮着姨母,阳奉阴违。
她真正能说上两句话的,除了傅母之外,便只有他了。
“阿妩,若是我能一直护着你……”他语重心长,但是那句话却没说完整。
当时的她不解其中意,后懂了明白了却也晚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当时他也曾的的确确将她放在了他的心尖上,不过郎心如铁,君子薄情,那份心意转瞬即逝。
此情已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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