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透明人（17）

白沅沅猛地睁开眼，额头满是冷汗。
她张了张口，那个名字差点脱口而出，关键时刻生生刹住车。现在直接说出凶手是谁，要怎么向他们解释？不行，得一步步来。
扶着她的岑牧自然最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忙低头看她：“怎么了？”
白沅沅深吸两口气，迅速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将目光投向苏筱：“我想再看看看葛强的尸检报告。”
苏筱打开电脑，迅速调出那一页，递给她。
伤口多集中于背后，额头上有挫伤，胃中处于排空状态，鞋底很脏有青苔和泥土痕迹，被发现时面朝下趴着……
白沅沅咬了咬唇，别人看来她是在认真分析案情，而其实她是在思索如何用已有的这些线索编排出一套合理的推理，说出她看见的内容。
沉吟着，她慢吞吞开口：“死者的鞋为什么会这么脏？简直像是自己走到案发现场的一样。”
苏筱点头：“这个问题我当时也想过，我们发现尸体时，现场只有死者一个人的脚印……”
岑牧恍然：“所以你当时爬上屋顶，是怀疑尸体是被人从天井位置抛下来的？”
苏筱有些不好意思：“事实证明是我想太多了，屋顶的瓦上很干净。”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个案子并不是抛尸？因为之前的案子都是抛尸，所以我们看到同样的杀人手法便先入为主地认为这个案子也是抛尸，也许凶手正是利用了我们这样的心理。”
白沅沅边说边四下走动，寻找方才画面中，葛强奋力磕头的地方，好在她记忆力还不错，调整了几次位置便成功找到了和画面中角度一模一样的位置。
苏筱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你这么说的话，这起案子确实和其他几起抛尸案存在诸多不一样之处。”
“如果不是抛尸，而是死者自己走到那个死胡同里的话，会不会这条路上留下了什么让死者不得不清除的东西，所以脚印才会跟着一起被清除？”
循序渐进地引导着另外三人，她装模作样地用脚拨弄地上的浮土，愣是故意找明知没有东西的地方，这才奔向主题。
“你们过来看看，这里有血迹被掩盖了。”白沅沅顺势蹲下身，低头藏起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演技很差，丝毫不敢让他们瞧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谌光动作麻利地上前一步，给大佬递取证工具。
岑牧嘴角抽了抽，哆啦A梦的百宝袋，果然又出现了！
“我个人认为这应该是死者的血。”白沅沅道。
“受了伤的死者为什么会自己跑进那个死胡同里……”岑牧说着和苏筱对视了一样，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闪过，两人同时道：“凶手在后面追赶死者！”
白沅沅低着头，专心将被血浸染的泥土收拢，装进证物袋。心里琢磨着，接下来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引他们去怀疑到凶手身上呢，毕竟目前看来他那么无辜。
岑牧四周转了转，从车辙的位置到最终尸体被发现的地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而且也并不只有那一条死胡同，凶手要如何保证死者一定会跑进那里呢？还是说随便死者跑到哪个巷子里都可以？
打量了一圈，回过头却发现白沅沅还蹲在地上，虽然看不见脸，只瞧见个弯着的背影，却就是觉得她呆呆愣愣的。
“怎么了？不舒服？”
出神想事情的白沅沅没想到他这么敏锐，连忙回神抬头时挤出了一个笑：“腿麻，有点站不起来了。”
“你啊！”岑牧失笑，伸手将人拉起来，蹲下身给她揉腿，“怎么样？好点了吗？”
苏筱看向谌光，撇了撇嘴：“所以老话怎么说来着，不怕刻意的秀恩爱，就怕无意识的撒狗粮。”
谌光一脸窘然，苏副，您这老话都是哪来的啊。
“孟昂他们在里头的现场吗？”岑牧问。
苏筱摇摇头：“不在，现场他们仔细搜查过了，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现在去周边跑线索询问去了。”
白沅沅心里清楚跑线索应该不会有什么收获，那个人行事谨慎严密，被人看见这种事情一定是不会发生的。
“我们还是去现场看一看吧。”白沅沅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认同。
苏筱站在破洞口，指着里面的现场道：“我当时到现场时，这里面就只有死者一个人的脚印，凶器也握在他手里。”
有了前面的思路做铺垫，岑牧两下看了看道：“也许凶手一直追到了这里，只是没有追进去。天井里的地面因为常年封闭所以落满了浮土，长满了青苔，走上去容易留下脚印，而这里却是砖块地，并不容易留脚印。”
白沅沅扶着墙站着，背对着众人闭着眼。
——葛强背上已经布满了刀伤，他跌跌撞撞地跑进这里，发现是个死胡同，绝望地转过头，脸色惨白，口中半是求饶半是绝望地骂着：“你到底想要干什么，要钱我可以给你啊！你这个疯子我不就找你卖了两个手机嘛，你怎么就盯上我了。”
这是凶手的视角。
——黑色兜帽下那人的笑得一脸诡异，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竹竿顶端绑着一把匕首，黑衣人一边笑着一边毫不犹豫地将竹竿捅过来。声音嘶哑难听：“以血还血，以牙还牙。你们这帮人渣，杀别人的时候不是挺得意吗？那就自己尝尝这种滋味呗。”
这是死者葛强的视角。
不动声色地睁开眼，白沅沅扶着墙缓了缓。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四十米长的大刀这种玩笑的说法，竟成了事实。
难怪凶手可以优哉游哉赶鸭子一样将死者往这里赶，隔着老远时不时就戳一刀，可不就是吗？
“脸色这么难看？还是不舒服吗？”岑牧见她一动不动站在那里就发现了不对，赶在她腿软一个踉跄时及时扶住了她。
尽管她极力掩饰，但昨晚本就没休息好，今天又频繁使用这种特殊能力，感受不同人的情绪线，对她来说确是有些超负荷，脸色差也是意料之中的。
脸色差，脱力，等等，白沅沅突地灵光一闪，葛强体内没有检查到酒精和药物的成分，那么一个健壮的男子，最多饿了三天，会虚弱苍白成那样吗？
凶手当时说了一句：“以血还血，以牙还牙。”葛强将老太太活活饿死，所以凶手便也饿着葛强，那么葛强死于乱刀捅死是因为之前他和之前那些被捅死的流浪汉有关吧。事到如今，她是百分百肯定葛强口中的那个上头和那两名死去的流浪汉有关了。
之前在木槿苑的时候她想过葛强口中那个上头，究竟是从事什么违法勾当的，当时她因为葛强那句“浑身上下”而怀疑他们是做地下器官倒卖，但那两具流浪汉的尸体却并不缺少什么器官。人身上除了器官还能卖的的东西，想来想去只剩下一样——血！
“沅沅？你没事吧？”她出神太久，回过神来见岑牧满脸担忧地看着她，还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我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白沅沅转头看向谌光，“你那张地图呢？”
谌光连忙递上，白沅沅指尖点在五角星最中间那个位置：“这里是哪里？”
作为一名行走的资料库，谌光立刻答道：“之前是一家医院，后来废弃了，现在好像是个制药厂。”
“让孟昂他们去这里查一查吧，应该会有收获。”白沅沅扶着岑牧的手，目光落在苏筱的手机上，她意识到了刚刚看到的画面中还藏着另一个关键信息，这样一来，之前所有的疑惑都能够得到解释了，于是她笑了笑，“我们去抓抛尸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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