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第62章
汤从一直等在外面,他看见楚晏出来的时候,急迫又控制不住地推开车门下了车。
他手扶着将关未关的车门,焦灼不安地望向马路对面。
距离隔得不算近,他在车里隐约看见了楚晏一晃而过的身影,他认得楚晏今天穿的衣服。
随屿走在他前面。
楚晏两手抱着随屿的外套,底下掌心里还揪紧了方正的绒盒,他目光随着随屿转,迈着小步子亦步亦趋地在随屿身后,白色口罩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来的漂亮眼睛,眼眸含幽,瞳仁微量,泛着水光。
“阿随…”楚晏忽地贝齿咬住浅红的下唇,诺诺地喊他。
随屿撇过跟林诺谨交谈的脸,“嗯?”
楚晏提了勇气,颤巍巍地伸过去一只手,在就要挨着随屿衣角时,被随屿大手直接握住。
楚晏眼睛一瞬间含雾。
随屿清风霁月般笑了笑,在林诺谨的眼神戏谑下,掌着楚晏软软的手,牵好他,还顺势从他手里接过了他刚才主动抢过去抱着的外套挂在臂弯。
林诺谨刻意没去看楚晏,跟着两人往外走了两步后,他们后面匆匆跟上来一人。
林诺谨直接示意随屿,于是来人提着一打包食盒恭敬地递给了随屿。
随屿牵着楚晏,另一手伸出拎起食盒。
林诺谨拍拍他肩,把两人送到路边,随屿的跟随助理从车上下来,候在车前。
楚晏看了眼,不是来参。
许之琛他们还在楼上玩,随屿把决定意见抛给楚晏时,楚晏对着林萧眼巴巴期待的眼睛,摇了头。
林萧瞬间失望,肉眼可见的脸耷拉下来。
随屿揉着楚晏头发,淡笑着圆了句,“香草想爹地了。”
香草是家里的新成员,林萧知道,得了解释后,又没再缠着楚晏不放,心大地起身去扭着程翊要开车。
剩下楚晏无措地坐在位置上,手背在身后,手指头绞了又绞。
随屿不理他,刚刚吃饭时像是他的错觉。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说绒盒,说那杯蜂蜜水,嗓子却跟冒烟似的,说不出来话。
自林萧走后,随屿便收了手,低头查看消息,眼角余光里,旁边人坐立不安,屁股动动,腿也挪挪,想往他这边靠,却又蓦然停下。
随屿知道那双桃花眼肯定又鲜艳地发红了,细长的眼尾跟染了胭脂似的,娇媚得厉害,眸里是裁剪好的秋水,随便一眼都能被吸进去。
告别林诺谨,楚晏面对着汤从和随屿的那位助理,一时踌躇不定。
“晏哥…”汤从看出他情绪不对,开口正要说什么,楚晏被人牵着的手忽然就被松开了。
随屿动作轻柔又淡定,对上楚晏反应过来,急吼吼想质问却又无力到抿唇只可怜看他的样子,也只是游刃有余地道,“公司还有事。”
楚晏不信,他保持最后一丝理智克制地一字一句回,“那我跟你一起去。”
他戴着口罩,声音发闷含糊,让听的人不自觉的地就感觉窥探到了他的委屈和难堪。
随屿那位跟来的助理是第一次见楚晏,被两人的态度搞得不敢大喘气,随屿在楚晏说完那句话后,没说话,把拎着的食盒递给汤从后,转身就准备上车,助理慌忙把视线从楚晏身上移开,回身给随屿开车门。
楚晏要气炸了,胸口起伏得厉害,他闷在口罩里的脸,憋得通红。
助理为难地看着楚晏,有些不知所措,端坐在车里,已经戴上平光镜翻阅工作信息的随屿眼都不曾抬起。
汤从立在楚晏身边,头一次深深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糟糕的状况。
助理低头听了随屿一句低声吩咐后,抬眼看向楚晏,无意识地抿了下唇,对着楚晏微一颌首,便要关上车门。
却不料,楚晏手直接横拦过来,动作过快,连着他关门的动作,沉重的车门拍打在楚晏手背上。
沉闷的击打肉垫的声音。
助理吓了一跳,还没有所动作,就感觉身后传来一阵疾风。
汤从心都快跳出来了,他眼睁睁地看着就在刚一两秒的功夫,楚晏的手被打在车门下。
但更快的还是车里的随屿。
随屿沉着脸,一把推开在楚晏手上碰了壁折回一缝隙的车门。
楚晏死咬住唇,生理性的泪水一下子就涌上来,他愣是没发出声音。
随屿攥着他另一只没受伤捏着绒盒的手手腕,将他连拉带拖地抱进车里。
被随屿紧紧箍住腰的那一刻,楚晏再也忍不住,挣扎出手腕,啪地抬手就往随屿胸膛上拍。
车外的两人眼鼻观心,主动关上车门后,各自眼鼻观心转过了身去。
随屿皱眉,没管他,径直小心地抬起他受伤的手查看。
整个手背红肿了,楚晏皮肤白嫩娇弱,往常被他轻轻一掐都能出红痕,现在被这么一夹打,更是糟糕。
楚晏看着随屿垂下的长眼睫,他专心致志地在查看他的伤势,“怎么这么…”随屿训责的话刚起了头,怀里坐着的人就开始挣扎起来,乱踢腿蹬腿。
随屿捏楚晏手腕的手加了力道,“随楚楚!”他声音沉下去,蕴着不耐。
楚晏那露在口罩外面的兔子眼睛瞪圆,狠戾倔强地看着他,不说话。
随屿瞧着那满眼眶挟裹着的要落还没落的泪水,心一下子软下来,曲指轻轻剐蹭过那湿润润的眼睫,软了语气,“疼不疼?楚楚。”
没想到楚晏吸吸鼻子,哇地一声就给了哭出来。
眼泪唰唰地掉,浸湿了口罩,鼻子直抽抽。
随屿担心他被闷着,勾下他口罩,轻拍着他背哄他,“楚楚乖,不哭。”
他哄人的姿势仍旧是那样的生涩拙劣,换来换句都是一句“乖”,楚晏抽噎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还有精力去想随屿的没长进。
会哭的小孩子都有糖吃,何况是随楚晏这种特别会哭的。
只最初哇了一声,告诉随屿他要哭了,然后一直就可怜兮兮地无声掉眼泪,表演了一个“仙女落泪”,水雾朦胧里,美得惊心动魄,除了那个有点出戏的红鼻尖。
大概是没怎么进食,哭得又太急,楚晏没一会就开始欠嗝。
耸着肩膀,边温温吞吞地往外控诉,边克制不住地欠嗝,“…我疼,你为什么不理我,我都说我知道错了,你为什么…还…还不理我,”
“家里我都收拾好了,你回去看,收拾得可…可好了。”楚晏越说越委屈,眼泪珠子跟掉了线似的,他忽然举起手里一直握着的绒盒冲着随屿砸过去,盒子虽小但仍有重量,砸在随屿单薄的肩头,也是沉闷一响。
只这一声,楚晏便慌了神,忙从随屿膝头爬前去,想看一看。
随屿被他弄得无奈,明明还在哭呢,就手忙脚乱地来顾他。
“我没事。”随屿低头,温热的唇凑近,温柔地含去楚晏眼睫上挂着的眼泪珠子。
楚晏长睫翕动,绞着手指有些难耐。
随屿察觉到他动作,轻易抬手,便掌控住那只受伤的手去到一边。
楚晏在随屿怀里乖巧地低下头,除了小声地欠嗝,也不哭了。
随屿看着那装鸵鸟的模样觉得好笑,他恍然无知觉地牵扯起嘴角想笑,却忽然怔住。
分明也不过才闹别扭几小时,他却觉得像过了很久,久到连突然发自内心地想笑一笑,都觉得有些生疏动作。
“楚楚。”随屿见楚晏缓得差不多了,才抱着人温声开口。
楚晏不理他,把绒盒捡回来继续攥在手里,他还没有打开看里面是什么。
“随楚楚。”随屿觉得刚那一声不够郑重,于是换了换。
随屿看了眼楚晏敷着冰袋的手背,没有刚刚那样红肿了,汤从去买了消肿的药,不过楚晏嫌臭嫌黏糊,不乐意擦,没办法,助理折身回去疏雅郡找人要了一小袋的冰袋。
“你为什么想要…离婚。”随屿难得停顿,他看着楚晏,不动声色地抿唇。
楚晏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听见随屿问这个,吊在两边的腿也不晃了,支吾着说不出话,他实在没料到随屿会秋后算账。
“嗯?”随屿不急,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他背。
楚晏飞快地抬眼瞅他一眼,瘪嘴,不乐意极了,“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他还在记恨刚刚在包房里的时候,吃完饭某人就翻脸不认人,像是那个给他准备礼物要哄他的狗男人不是他一样,楚晏委屈又莫名。
随屿蹙眉,自是想到刚刚,他要说什么,难道真要解释,礼物是赔的昨晚做狠了的行为,他本来是打算起床温存一会好好哄人一遭,在之后再送这个礼物。
他让程翊准备的耳钉是一对,楚晏只有一个耳洞,他原先是准备的他也去打一个耳洞和楚晏一起戴。
前几天,楚晏憋在家里无聊得很,就喜欢看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看见别人的情侣耳钉情侣手表情侣什么,都喜欢在他耳边嚷嚷。有一次看见一对长相不错的情侣一人戴着一银色的圆环扣,激动得不得了,举着平板就往他书桌前凑,说要跟他一起这样,还说他俩戴这个肯定比他们要好看。
那自然流露出的小眼神,说话的语气,憧憬又骄傲,很不一样,令长期看那张漂亮脸蛋的随屿再一次看跳了心神。
结果却怎么也没想到,楚晏会给他那么大一惊喜,绑床单衣服从二楼逃跑,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还写了那么长一篇虚假作不得数的离婚书。
随屿无法否认跟忽视打开门发现楚晏不见了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慌乱,以及之后发现楚晏如何逃离如何书写了一封怎样的离婚书的气急败坏。
人在濒临失控边缘时,往往更冷静更理智更漠然。
随屿沉默,不着痕迹地呼出口气。
楚晏坐在他怀里,看见他这样,鼓起腮帮子,又气得像只海豚,眼一掀刚要说话,结果就听见向来人前人后从容矜贵的随屿,手从他腰侧撤开,看他的眼神忽然温顺专注,语气认真而沉静,
“对不起楚楚,是我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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