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纯白的雪花从黑色天空无休无止地飘落，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那一天的雪是十年来下得最大的一场，树木、房屋在极短的时间里积上一层雪。女人静静躺在雪地上，看着眼前纷扬飘落的雪花，身上斑驳的血迹被白雪衬得分外刺目。四周很静，连呼吸和心跳都显得很安静，除了安静就是一望无际的白，美得那么纯洁，冷得那么彻骨……
一人打着伞，跨过满地死尸，踩着厚厚的积雪朝她走来。她望着那个人，想起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撑着伞，从雨幕中慢慢走来，步履平稳、气质高贵，就这么一步一步，走进她的心里……
“我现在看起来是不是很糟？”她冲来人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那人在她身边蹲下，手中的伞微倾，替她挡去漫天飞雪，既没有作答，也没有从冰冷雪地中将她扶起的意思，就好像他来这一趟，就只为看她一眼。
“真不想让你瞧见我现在这个样子。”女人喘了口气，吐息化作白雾，继而消散在空气中。
“要我送你回去么？”优美的男声低柔地响起，声音很温和，从中却感觉不到真心。
弥留之际的女人看了他一眼，摇摇头，“我毁了他的计划，杀了他的心腹，已经不能…回去见他了……”
“这一切本来都可以避免，走到今天这一步，是我的疏忽。”
她自嘲地苦笑，“在你眼里，我的感情只是你的疏忽么？对着一个将死的人说这种话……优比你好多了……”
“优自然很好，我一直觉得他甚至比白都更懂我的心思。我的朋友不多，他本来可以算一个，真是……可惜了。”
“等你继任‘煌’之后，放过他和小卓，好不好？”
“你怎么知道最后不是他们放不放过我？”
女人又摇了摇头，气息微弱，语气却肯定，“不会的，最后赢的那个人一定是你。”
“那是你高估我了。”
“答应我好么？”她不听男人说什么，使力抓住他的衣袖，“优是个逍遥惯了的人，并不喜欢被束缚，对‘煌’也没有你那么大的执着。他不是非争不可……他只是在跟我赌气，气我对你……”
“嘘……”修长的手指点住她苍白失血的嘴唇，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女人眼神黯了黯，一双美目定定凝视着他，“你一直不让我说……现在也不可以吗？”
“不可以。”男人似笑非笑的面容在一片雪白中如真似幻，嗓音比小提琴更优雅动听，说出的话却决绝得不留一丝余地。
“可是，我就快死了……”
“那也不准说，因为——我不想听。”
“好，我不说……那么，你答应我吗？”女人轻声问，眼里隐隐浮起一层晶亮的水光……
男人盯着她沉默，过了一会儿，微不可闻地叹出一口气，“只要优放弃与我为敌，我就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至于裴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你救我一命，又因我而死，我欠你两条人命。今后不论他做错什么，我饶他两次不死。”
“救你一命……呵，救你一命……你一定觉得我很可笑吧？一厢情愿觉得你有危险，一厢情愿以为你需要我……结果，全部都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没有我，你今天甚至不用踏出选馆半步……我分明给你添了额外的麻烦，你却说……是我救你？你这样的人，怎么能算得上狠毒？”女人笑得有些忧伤，“你从来没有弱点，因为你从来不对任何人敞开心扉，所以你的温柔让人很难理解。他们不明白，就连你自己也未必明白。”
“你想说你明白么？臻，你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如果，我没有跟优在一起……”
“不会。”
“……呵，刚觉得你温柔，现在又这么残忍。你连犹豫一下都不肯，我真的那么差么？”
男人扯起嘴角，“优看上的女人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她闭上眼睛，发声变得越来越艰难，“在你面前，再骄傲的人都变卑微，再多的自信也变成不确定……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让你动心。”
“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也有些好奇起来。”男人低头冲她一笑，然后抬头看向远方。
“骗人……你根本一点都…不期待……”她轻轻笑了，费力地扭头，顺着他的目光，她看见了她的恋人和唯一的亲人。身边的男人缓缓站起身，她还想再说什么，凄厉到极点的呼喊就响彻天际！下一刻她被人从冰冷的雪地上抱起，温暖的体温和颤抖的呼唤离得那么近，疯狂的咆哮和凌厉的击打声却越来越远……
“对不起，让你这样难过……”她望着眼前从未如此惊慌恐惧过的恋人，声音很轻很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你和小卓对我更好……抛弃你们选择他的理由，一个都没有。可惜，不管怎么努力，我都没法欺骗自己的心……”神志开始涣散，对方的声音也很难传递过来。忽然明白，之前那句“骗人”该是这辈子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了。
能被你爱上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呢？
真想亲眼见上一见啊！
可惜，没可能了呢……
……
木宴被安辰送走了，在倒戈事件的当天夜里，在秦渊、连向和一众保镖的秘密护送下，用掩人耳目的集装箱货车。从安辰被迷倒到傅罗接走洛洛到她坐进集装箱，安辰没再见她一面，没向她要过一句解释。铺天盖地的舆论似乎已经替她解释了一切，而其中真实的成分究竟占多少，恐怕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
“要听听这段跨组织禁忌之恋的最新进展么？‘沐’派出组织第一高手刺杀‘煌’首领，关键时刻‘沐’少主临阵倒戈，打昏恋人放走刺客。‘沐’少主妖媚成性，以美色迷惑‘煌’首领，其真实意图是深入‘煌’内部伺机颠覆，‘沐’组织从此千秋万载、一统天下——另有虐心三角恋、骑士战魔王等多个版本供参考，不过大众主流观点还是阴谋论。”南宫满脸饼干渣，声音含糊不清如是说。
其实那天的事木宴挺冤枉，当时那个本是急中生智的无差别应急策略，要是木檀先跑到她身边，她为了阻止两人继续互殴，同样也会毫不犹豫地拿麻醉针扎木檀。只因为最后倒下的是安辰，所以就变成她对木檀偏心，故意把人放跑。事实上，按着当时的形势，在场全是“煌”的成员，木檀能突破众人拦阻先安辰一步赶到她身边的可能性是零，所以被扎的注定就只能是安辰。
但就算了解到这些又怎么样？那也不能改变她利用安辰对她的真心，帮着外人对付他的事实。设身处地地考虑，倘若换作是她，即便理智上勉强接受，情感上却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安辰的态度也算在她预料之中。而无论是她对木檀深厚的牵绊依赖，还是木檀对她愈渐显山露水的情愫，都让木宴没法理直气壮地向安辰辩驳什么。她从一开始就底气不足，所以当得知男人要把她送走的时候，心里难过的同时却也松了口气。
车开了很久，木宴坐在颠得厉害的车厢里，晕车晕到冒冷汗。在千雅担忧的注视下，靠在冰冷的铁皮箱子上，想起曾经瘫在男人怀里听他说话唱歌的时光，忽然很是怀念。静静出了会儿神，最后摇摇头，露出一个略带苦涩的笑——那之后发生太多事情，过去的已经过去，珍贵的回忆还是留在心底就好。怀念会让人变得贪心，而这种时候，太贪心只会让形单影只的自己更显狼狈罢了……
如果说之前那次转移，木宴至少还知道她人在“煌”总部，那这一次她是彻底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地面上的独立别墅只是障眼法，真正的实体是建筑正下方那个规模庞大到令人乍舌的地下基地。地底供暖供水系统完善，就是通风换气方面差强人意；食物储备也充足，尽管味道糟糕。在24小时全天候供热的地下基地里，木宴甚至无法从昼夜温差上感知时间，起初还会向守卫询问时间，后来就连问都懒得问了。
封闭式的地下生活很枯燥，气氛压抑冷清，也没有什么娱乐消遣可用来打发时间。尤其是跟生性冷硬无趣的秦渊做伴，更是无聊至极。好在木宴也是寡言少语的性子，日子不至于难捱，只是苦了两个莫名其妙被一起抓来关的盗贼活宝，差不多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说起这两人也算倒霉，那天擅自给木宴提供麻醉针扎昏安辰，南宫自觉没法在“煌”多待，拉了千雅准备重新踏上盗宝之旅，结果好死不死撞见木宴被送进货车的一幕，一时好奇心起，暗中跟随半日，最后被心思缜密的秦渊发现，抽刀就待杀人灭口，被木宴拦住。秦大组长心中有事，看着死拽住他裤脚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盗贼两枚，以及一脸事不关已、实际上已经在悄悄调整暗器角度随时准备扔过来的某人，顿觉老大不耐烦，为免行踪泄漏，一手一个把两个多出来的包袱丢进集装箱一起载走。那之后盗贼们一直沉浸在秦渊拔刀欲劈的惊骇中，一路上静若寒蝉……
木宴彻底没有了安辰的消息。外面来过几次人，有时候是凌晨，有时候是半夜。木宴隐约感觉到安辰正在做一件事，这件事他把秦渊排除在外，把她排除在外。她跟秦渊的区别只是秦渊知道一切，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问过秦渊，得到的答复大抵是不告诉你就是你没知道的必要，你要是还有一点关心他，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不要再想逃走的事。他这人没什么弱点，除了你。我作为那家伙的左膀右臂是不会让你造成他的困扰的。结果最后木宴也没从那次的对话中获取到任何她想要知道的东西，却也明白秦渊对不得不关在这地方陪着一个眼瞎的人亦是相当怨怼。
木宴开始希望安辰将她送走是因为气她偏袒木檀的缘故，因为如果事实不是这样，那就意味着那家伙陷入了某种麻烦，而眼下的处境已经到了他没把握将她放在身边还能护她周全的地步。然而她的直觉告诉她，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日子平淡到乏味，焦虑一天更甚一天。这种微妙的局面持续了一段日子，所有的矛盾积累到一个度，然后，在某一天，突、然、爆、发！
最先遭殃的是地上建筑。高强度的防弹玻璃被轰开，一队不明身份的人马荷枪实弹地闯了进来。一切发生得太快，秦渊事先没有得到一星半点的消息。眼看地面上的防守就要抵御不住，基地入口即将曝露，地底下的人们都扛枪扛炮进入紧急备战状态。就在这时，侍度带着“灿”组组员赶到，与那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正面交锋！
一场没有任何取巧余地的硬仗之后，双方都伤亡惨重。地上建筑被占，地下基地一时三刻虽不至于被攻破，可被困的局面却实实在在摆在面前，秦渊背着手在基地总控室里大发脾气！
“我就知道不该答应他的！当初那样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才勉为其难接下看护的工作，带着他的心肝藏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结果他就这样回报我？！现在到底什么状况？外面那群人是怎么回事？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侍度无奈地掏掏几乎被咆哮震聋的耳朵，说出自己所知道的全部。
几天前“沐”组织夜袭，关键时刻阮言闭门不出，三分之一的守卫突然不知所踪，总控室遭到来自内部的袭击，对外通信被切断、防御系统被解除，“沐”的部队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抵抗就一路扫荡进来。不出半日，主楼被攻破，阮言及他的“烨”组被俘，安辰带着叶白、司徒等中坚力量且战且退，最后以新选馆为临时据点与“沐”陷入对峙。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庐溪分部，本来正往总部赶，中途接到白的消息，说你们可能有危险，让我赶来救火。”
秦渊大怒，“糊涂！这种时候你们就该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木轩是怎样的角色他不知道吗？！你居然还听他的！！”
侍度挠挠头，辩解说首领下的死命令怎么能不听？何况又是经由军师叶白之口转达，说明他对这个决定也不反对。这两人都认可的行动肯定有实行的必要，会做这样的安排一定早有应对之策……
结果又换来秦渊一顿臭骂，说安辰对木宴你又不是不知道，早就到了神志不清的地步。凡事只要跟木宴有关，他的智商就打对折。之前那么多蛛丝马迹，明知阮言因为殷素的死对他怀恨在心，“沐”又是有备而来，他还调你过来！万一作壁上观的综合部趁虚而入，那家伙拿什么同时跟三拨人周旋？！叶白就更不用说了，一向助纣为虐，毫无立场可言。
侍度张口结舌，震惊于“智商打对折”和“助纣为虐”的严重诽谤中，一时无从判断真假，反驳不能……
窃听器另一头的俩盗贼同时回头，默默看了身后某人一眼。某人对此毫无反应，神情严肃，心念电转——
事态的发展很不寻常，以“煌”的防御实力应该不至于这么不堪一击，临敌时状况频出，恐怕是“煌”里头有内鬼。她原本以为一定是“沐”的人，可现在听下来，在这场交锋中置身事外的阮言也不是没可能。加上综合部这颗传闻一直不怎么听话的不定时□□，安辰现在完全是四面受敌的不利处境。仔细想想，调动并不擅长正面作战的情报组来这里救火，这件事本身已经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围攻地下基地的这批人又是什么来历？地下基地遇袭跟“沐”进攻“煌”总部的时间掐得太巧，莫非……也是父亲派来的？
同一时间，新选馆议事厅的门开了，叶白当先走进去，后面跟着傅罗以及早已磨光耐性情绪极度暴躁的司徒。
“叶白，你这家伙从昨天开始就拦着不让我们见首领，还支使人做这做那的！你究竟在搞什么鬼？今天你非把话给我说清楚不可！”
“是啊，白，有什么事要瞒着不让我们知道的？”
叶白关上议事厅的门，转身压低声音，“他受伤了。”
司徒一惊，“谁受伤了？……首领？”
叶白面色凝重地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夜。”
傅罗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得严重吗？”
“被刺了一刀，伤势不轻，幸亏没刺正要害。子陌给他做了急救，现在人还没醒。”
“我去看看！”司徒一句话说完就要冲出去，被傅罗一把拉住。
“别忙别忙，你这莽撞的脾气，又不擅长遮掩，这么横冲直撞地闯进去，全世界都知道出大事了，难怪白不肯告诉你。”
“还不是他自己乱来，居然扮成‘沐’的奸细参与到以他本人为目标的暗杀行动中。这世上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他了！”
叶白笑得很无奈，“不过拜他所赐，‘沐’潜伏在组织的卧底终于全部拔除，还顺带挖出两个综合部的眼线，总算是打破了之前敌暗我明的不利局面。”
司徒直翻白眼，“奸细是抓完了，他也受伤了，这么一算，根本是划不来的买卖。”
“这事还有谁知道？”傅罗问。
“我背他回来的时候不少人都看到了，我已经交代下去不准声张——首领受伤，消息要是传开，一定会弄得人心惶惶。”
傅罗一脸忧心，“偏偏在这种时候……”
“侍度和秦渊呢？这几天都没看到他们两个。敌人都打到大门口了，这个节骨眼人都跑哪里去了？”司徒忽然问道。
叶白说：“先前木檀找来，辰的住所已经不再隐蔽，渊又是重伤初愈，辰有意将他们隔离在是非之外，可当时在我们身边监视的眼线不只一方，‘沐’、‘烨’组、综合部，监视者同时也可能是被监视者，欺骗者同时也可能是被欺骗者，其中关系错综复杂，我们一时也摸不清周遭哪些人是可以信赖的，所以全员大会那天，辰让渊带着小宴外出避难了。”
傅罗点点头，“原来如此，辰也真是用心良苦。把所有人都聚集到一起，不管哪一方的奸细都没法获悉会场外的动态，渊和小宴就有了安全离开的机会。如果当真有人为追踪他俩行踪而缺席会议，那奸细的身份就暴露无遗。”
司徒冷笑，“我说他那天怎么一醒就突然心血来潮开什么莫名其妙的战前动员会，结果最后还是为了那个祸水！那么侍度那小子呢？”
“侍度本来正往我们这里赶，但是一小时前我回房的时候在桌上发现一张字条，上头说渊和小宴有麻烦，所以我让他不用过来，直接赶去渊那里看看。”
司徒大吼，“你说什么？！！这摆明是个阴谋！他们想要支开我们的后援，你就乖乖照做了？”
“不然你要我怎么办？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出事，我都没法向辰交代。”
“那我们出事就没问题吗？！他自己出事就没问题吗？！！”
“老弱病残，渊和小宴占了三样，当然要优先照顾弱势群体。”
“胡说八道！”
傅罗连忙上前打圆场，“好了好了，现在生气也于事无补，不如静下来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司徒一屁股往边上一坐，“哼，费神的事我干不了，你们头脑好，你们想吧！”
傅罗：“这个……我看白这么气定神闲的，是不是已经有应对的办法了？”
叶白：“不，完全没有。”
司徒，目露凶光，“我可以揍他吗？”
傅罗：“……”
叶白轻咳一声，在司徒和傅罗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这场仗一开始我们就处于不利地位，我是真的没想到什么好法子。不过沉砂刚传回消息，他已经和各大分部取得联系，距离这里路程最近的三大分部派来支援的人会在黎明前率先抵达，届时不但能解总部被困之忧，还能里应外合将外面那群人一举歼灭。”
司徒：“这种事你不早说！”
叶白看了眼窗外渐暗的天色，“‘沐’包围总部按兵不动，我估摸着他们入夜后会发动第三轮进攻。司徒你去将没受伤的分成两组，轮流守卫，两小时交接一次，确保组员们都能得到充足休息，保持体力。傅罗继续试着反黑总控室的电脑，想法子夺回控制权重新启动防御系统。在沉砂赶回来前，我们要尽量拖延时间，不让局势更加恶化。”
“好。”两人对看一眼，纷纷点头，心里都明白今夜会是一场恶战。
“事到如今你还认为我没有知道的必要么？”
“说了你就能明白么？你不是失忆吗？”秦渊看着手里的地形图，头也没抬。
门边的某人顿了顿，就算看不见对方表情，她也能觉出这话中冷冷的讽刺。
“那是骗人的。”停顿了一下，她低声说。
秦渊微微一愣，终于抬起头来正眼瞧她，冷冷道：“现在倒是承认得痛快。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能在我面前直言不讳，对着最担心你的人反而极力隐瞒，伤人伤己，值得么？”
木宴默了默，说：“你和侍度的对话，我都听到了。”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我知道。”秦渊冷哼，起身走过来，“听到也好，现在这种局势，再瞒着你反而危险。”
“外面到底是谁的人马？……是我父亲吗？”
“不知道，他们有意隐瞒身份，全都蒙着脸，也看不出是什么路数，但我觉得不像是‘沐’。”
“你打算怎么做？”
“侍度虽然已经躲过监视顺利溜出去，可即便是从离这里最近的据点调人，往返车程也在两个小时以上，情况很不乐观，我们不能指望别人来救。辰要我带你到远离组织势力的地方，就是怕万一总部生变，不会受到联动势力的波及，没想到连这么隐秘的位置都被发现，如今反而落入尴尬境地。”
“我们能撑多久？”
这次秦渊沉默了很久，“……对方的人数是我们的三倍，全靠机关陷阱苦撑，以现在的局势，一小时就是极限。”他看木宴一眼，“你在想什么？怕了？”
木宴低头思索着什么，闻言愣了一下，忽然嘴角微扬，意外的露出一个微笑，“以前觉得什么都无所谓，真的哪天死掉也没什么可惜的。认识他以后，的确变得越来越怕死。”
秦渊看着她淡然而笑的样子，居然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别担心，我会帮你。”
“你？”
“我只是眼睛看不见，‘世上不用眼睛就能做的事跟河里的水蚤一样多’，说不定比起你这个重伤初愈的人，我是更加可靠也不一定呢？”
“希望如此。”秦渊冷哼，“有句话我一直没机会跟你说，既然你承认失忆是假的，现在终于可以对你说了。”
“什么？”
“……多谢，那时候救了我。”
“好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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