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最后的牺牲
“你疯了吗？”米迦与忧香异口同声地道。
皮森叹口气：“凌子，如果你是想用这个办法来拖延时间，但也断绝了人类最后一丝希望。我们之所以要把外星人引进空间，是因为它们没有波动仪，无法从空间怪物身上获取能量。一旦真相被得知，女皇会把自己和手下改造出人类体质，那第三空间非但不会成为它们的葬身之地，反而成了它们的能量场。”
凌子道：“可我们原本的意图是想用空间中无穷无尽的怪物对付外星人，如果人类都可以在第三空间生存，又何况外星人？”
“那是因为我们掌握了方法。”忧香道：“我们清楚怪物的分布点和属性，我们知道如何控制空间中的磁场使怪物不离开所在区域，但外星人一到，我们会放开虫洞禁制，怪物们会乱成一团，成为所有其他生物的敌人。”
丽莎也道：“而且我们可以关闭虫洞，把它们困在其中，为人类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就算能困它十年，但万一外星人没死，而且发明了波动仪呢？”
“我们当然想过这点，但有时间就有希望。”
“但从维多利亚的情报来看，这点希望也不存在了。”
皮森道：“那你这个建议目的是什么呢？”
凌子想了想道：“因为我觉得女皇只有一个弱点——贪婪。”
“那又如何？”
“从维多利亚的描述看得出，她不止想征服银河系，不止想当宇宙霸主，甚至要打破第四面墙，挑战创世神的地位，在她眼中除了权利再无其他，所以她不会管她手下的死活，不会管任何人的死活。”
皮森眼前一亮，“你接着说。”
“不管女皇有多强大，如果只有她一个人，就算她个人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也比成千上万的军队好应付，至少，我们可以把战场限定在一个空间之内，避免给太多地方造成损伤。”
丽莎听到这里道：“我明白了。”
米迦也点点头，“我也明白了。”
皮森道：“是的，如果女皇知道了波动仪的技术，知道虫洞可以自由控制，知道了场能门，那她的野心会无限膨胀起来。”
丽莎道：“她会吸收她的手下来强大自己。”
米迦道：“甚至会吸收母巢。会削减我们要应对的目标数量。”
“我们就可以在第三类空间中单独应付她。”
忧香急道：“你们是不是想多了？万一她不这么做呢？万一她吸收超多能量让我们无法应付呢？别忘了，拿破仑说过，不可以做敌人想要的任何事情。”
皮森道：“她会的。”
“为什么？”
“因为在游戏中，当玩家越过重重关卡应对她时，是进行单一挑战，当时的状态就是她吸收所有手下拥有极高的能量。”
“但现实万一改变了呢？”
“我们只能赌一把，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众人又讨论了一阵，最后以投票的方式通过计划，只有忧香投了弃权票，的确，她虽不赞同，但别无选择。
丽莎道：“既然计划定了，那我们需要维多利亚再给女皇撒个谎，在十句真话中夹一句假话，让她相信第三类空间中的怪物不是她能应付的。”
“可维多利亚已经对她撒过一次谎了，现在又改口，她不会再相信她。”
“那怎么办？”
众人讨论时，只有皮森一言不发。
凌子看着他的表情，忽然意识到他在想什么，“你不会是想……”
皮森点点头，“只有樱幻可以。我们需要她和维多利亚联手做一场戏。”
“需要她做什么？”
“我们需要女皇相信樱幻是个阴险无耻的弑母小人。”
“弑母”二字一出，凌子花容失色，其他人也耸然动容。
凌子叫道：“行不通的，樱幻做不到的。”
“如果她做不到，人类就全完了。”
皮森站起来，“你把樱幻带来，我要和她聊聊。”
“老公你……”
皮森摆摆手，“主意是我出的，一切罪孽由我承担。”
凌子咬咬牙，终于用力点点头。
当天晚上，樱幻被从第三类空间召回，皮森单独在办公室接见了她。
看到皮森的一瞬，樱幻眼泪沙一下流下来，扑进他怀中，哭道：“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皮森紧搂着她，良久才对视着她的双眼，慢慢拉下她的面纱，露出绝世容颜。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想我吗？”
她点点头，“母亲告诉我了，我被你攻略了，你是玩家。”
“你恨我吗？”
她摇头，“我依然心甘情愿。”
“为什么？”
“因为你和凌子姐姐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
“那你母亲呢？”
她低下头，“她……她是叛徒。”
“她不是。”皮森拉着她：“来，我要告诉你真相。”
当皮森把计划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她再一次流泪了，“原来，我母亲……这么伟大。”
“是的，为了人类，她宁愿背负骂名，甘当可耻的叛徒，也许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她的付出，但她才是真正的救世主。”
她抹着眼泪道：“她能活着回来吗？我想道歉。”
“我们所有人都欠她一个道歉，但很遗憾，因为她回不来了。”
她花容失色，“为什么？”
皮森一字一顿地道：“因为我要你亲手杀死她。”
她愣住了，“你说什么？”
皮森拿出一张磁碟放进她手中，“和你见面之前，我和你母亲最后一次通讯，这是全过程，里面还有她要对你说的话，你慢慢看。”
说完他就退出了，樱幻独自留在房中打开磁碟，三维立体的光线开始在空中闪耀。
皮森与维多利亚的对话长达两个小时，过程中樱幻全面了解了犰狳计划，也明白了目前计划所处的困境，最后，有一段维多利亚给樱幻的留言。
女儿：
当我打算参与这个计划时，我就没打算活着回来。我在乎的不是地球人类，只是希望你能活下去。你也不必觉得我对你付出了多少，我只是弥补我从前本该给你的一切。所以，站在我的角度，我宁死也不想你卷入这个计划。
可悲的是，如果计划失败，你也活不下去。当然，我一开始也对这个九死一生的计划并没有太大信心，所以我直到几小时前，态度都摇摆不定，如果母巢女皇能够让你活下去，就算让我真的背叛地球我也在所不惜。
可惜她最后一番话让我绝望了，这个权利欲薰心的生物注定不会想要任何人与她一起生存，她会毫不犹豫把一切能提供给她能量的一切吃干抹净。
我无法想象你生存在一个这样的世界，一个没有同类，孤寂清冷的世界，我也知道，即便我不惜一切的背叛让你活了下来，对你来说也是生不如死。
命运把我们逼到这一步，我们都别无选择。
其实我并不信任皮森，但我知道你信任他，这就够了。当初知道他用玩家手法攻略你时，我恨不得杀了他。但好在他还算个有责任心的男人。
所以我希望你听我最后一次，配合皮森，配合我，配合所有人，演好这场戏，拯救自己，拯救人类最后的机会与尊严，即便最后失败了，我们也可以在天堂相聚。如果胜利了，我的祝福和人类的荣耀将永远与你同在。
留言的落款是：一个愧疚的母亲。
播放完毕，磁碟自动销毁了，樱幻呆呆地坐在那儿，眼神变得一片空洞。
皮森站在办公室外，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已经满地的烟头，时间过去好几个小时，樱幻始终没有出来。
直到夜幕降临，他终于听到身后门开了，樱幻走出来，满脸泪痕。
“我答应。”她望着皮森，眼中有一丝从没有过的光彩。
皮森沉重地点点头。
这一刻，在火线带地球防卫舰队已全线出动，数千艘战舰严阵以待，由维多利亚控制的母巢正缓缓靠近，成千上万的外星战舰已经倾巢而出，摆出肃杀的阵式。
但双方都没有进攻，哪怕战舰之间偶有摩擦也保持着极为克制的态度。
米迦向前线舰队下了死命令，不管对方如何挑衅，绝不能出战，除非对方跨越了禁飞区。
直到地球时间24小时后，一艘小小的运输船来到地球舰队后方，在船上坐着皮森与樱幻。
“我们只演练了一次，没时间了。”皮森对樱幻道：“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活着回来。”
她目视前方的母巢，点了点头。
地球舰队自动分开，运输舰越众而出，一艘小小的救生船脱离舰身直向外星舰队飞去。
很快，救生船靠近母巢，母巢的入口张开，像一个母亲张开双臂迎回自己的孩子。
当维多利亚与樱幻见面的一刻，两人眼神中都是千头万绪。
但这样的情形持续不到半秒，两人很快进入角色。
“乖女儿！”维多利亚扑上去，“你可算来了，我就知道这帮人类不敢不放你。”
樱幻满脸堆笑：“谢谢妈，我们可以活下来了。”
“当然，女皇再强，也需要仆从，她会留下我们的。”
这一刻的情形透过监视器传到母巢女皇的眼中，她对手下道：“带这对母女来见我。”
母巢旗舰将维多利亚和樱幻接回了女皇的大本营。
在见到女皇的一刻，樱幻立即单膝跪地，向她奉上崇高敬意：“致敬我的女皇，愿宇宙之光与您同在。”
女皇微笑，望向维多利亚，“看来你女儿比你要懂事多了。”
维多利亚只是冷哼一声。
女皇问：“说说你怎么来的？”
樱幻道：“母亲以向他们进攻为要胁，人类为了苟延残喘，答应了母亲，为自己争取多一点准备时间。”
“他们在准备什么？”
樱幻道：“我带来了您想要的一切，不过我希望知道我有多大机会能活下去？”
女皇冷笑，“你们母女俩都这么喜欢谈条件吗？”
“女皇纵横宇宙，相信能明白生存是所有生物的基本需求。”
“是吗？不过你母亲似乎并不理解这一点，她来是为了你。”
“所以，我会是比我母亲更好的仆从。”
这话一出，维多利亚怒道：“你在说什么？”
樱幻瞟了母亲一眼，“妈妈，你的想法过时了，我们要做的并不是同女皇谈条件，而是尽我们所能活下去。”
维多利亚更怒，“如果我只是为活下去我根本不会救你出来。”
“是啊，所以我这不正在珍惜你给我的生存机会吗？”
女皇大笑，“哈哈！这个孩子我喜欢。好，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理由配得上我给的生存权。”
樱幻道：“我的理由很简单——我母亲其实是个卧底。”
维多利亚面色大变。
樱幻继续不慌不忙地道：“为了对付女皇，人类诞生了一个犰狳计划，我母亲就是这个计划中关键的一着暗棋。她假意投靠，其实是想了解您的情报。当您慷慨地赠予她母巢，她却借此机会与人类通风报信，把您这的一切传递给人类。
眼下，人类已经知道您的兵力布署，知道了您复制能量的能力，知道了您的技术壁垒和上限……基本上，只要她看到的，听到的，已经给人类掀了个底朝天。”
维多利亚暴怒：“樱幻，你……”
樱幻退后一步，“母亲，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不量力，你觉得人类的冒险计划真能成功吗？而且就算成功，恩将仇报的人类依旧会把你当叛徒处理。难道你不记得当初你为什么要成立天罚组织？你忘了人类有多么地丑陋吗？”
维多利亚愣住了，像不认识般看着女儿。
樱幻继续道：“我不知道断龙给你灌了什么迷汤，让你背叛主，大概是因为你心中还有一丝所谓的良知吧？可惜，在宇宙的尺度，良知一文不值，想在星际战争中活下来，需要的是不择手段的兽性。”
女皇在一边听着，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维多利亚怒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樱幻得意洋洋地道：“我为自己争取最后的生存机会，你以为我会过来帮你，但我已经看透了人类的虚弱和渺小，在主面前，他们不堪一击，那个可笑的计划只会更快地招来灭顶之灾。妈妈，你也需要清醒一下了。”
她扭头望向女皇，“主，这是我给您的礼物。”
她拿出一张磁碟，“这里面，是真正的量子波动仪的全套技术资料，比起我母亲作假的那一套，它只需要两个月就能让您拥有完善的仪器。而且我还带来了人类犰狳计划的全套布防图与第三类空间真正的入口。”
不等她说完，女皇已经触手一伸，从她手中夺过磁碟。
拥有极高的智慧的她只扫瞄了一遍就看完全部内容，看完后她目光如炬，“看来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她望向维多利亚，“我对你很失望。”
维多利亚一怒拔剑，猛刺樱幻：“你这畜牲！”
樱幻飞刺拔剑挡住维多利亚，“妈妈，放弃吧。”
“我要杀了你！”维多利亚疯狂进攻，樱幻左支右挡。
论实力，樱幻已经不比维多利亚要弱，她尽得维多利亚和断龙两人的真传，能量上在进第三类空间时已经是满级，再加上她还进第三类空间获取过能量石，已经是AS级，不考虑经验和战术，她其实已超过维多利亚。
女皇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这对疯狂厮杀的母女，并没阻止。
数百剑来回后，樱幻喝道：“妈妈，我已经让着你了，再逼我，我就不念旧情了。”
“不屑的丫头！”维多利亚喝道：“我就不该救你出来！”
樱幻一剑挡住她：“妈，你非要逼我的话，我就在主面前展示一下波动超人的力量。”
女皇道：“我很想看看。”
樱幻冷声一笑，“对不起了，妈。”
轰的一声，她的剑身变得通红，只见地面浮起一个巨大的血池，正是维多利亚的大招：地狱魔沼。但威力比维多利亚本人使出要大了几倍，强大的吸力居然把女皇身边的卫兵都吸了过去，倾刻在血池中融化。
维多利亚悬浮在空中，她当然对自己的大招了如指掌，但没想到她升到AS级后力量如此之大，几乎在空中把持不住身形。
“天罗地网！”樱幻撒出一张光网，趁她立足不稳网住她身形，再重重一甩，维多利亚砰然砸地，当她抬起头时樱幻的大剑已指在她喉头。
“好！好样的！”维多利亚这句话说得咬牙切齿，只有樱幻听出她一语双关。在女皇同前代表着对她的痛恨与失望，但潜台词，却是对女儿超越自己的骄傲。
女皇也十分惊讶，维多利亚可是满级女武神中数一数二的存在，居然瞬间被击败，而且她眼光卓绝，看得出维多利亚并没有留手，实在是双方差距太大才致败局。
难道波动能量真有这么强吗？樱幻的表现勾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与权力欲，她一个人况且如此，如果这么多的能量集于她一身，那绝对能打破次元。
“妈，别怪我，我这样做是为了救咱们俩。”樱幻看着母亲，“你一定要执迷不悟吗？”
维多利亚深刻地看了她一眼，“你长大了，凡事可以自己做决定了。”
樱幻听出这是母亲最后的遗言，她狂怒起来，“你真不投降？”
维多利亚露出个奇怪的笑容，道：“看在我们母女一场，送我一程吧。”
樱幻的手在颤抖，但她不能犹豫，女皇就在背后看着她。
终于，她手一送，“我们在地狱见面。”
一团血花飞起，剑刺入维多利亚的咽喉，维多利亚一动未动，她在樱幻刺下的一瞬，看到她眼中一闪即逝的泪光。她嘴唇动了动，樱幻的身体挡住了女皇视线，只有她看到母亲的唇语在说：“加油。”
天罚女皇倒下了，倒在女儿的地狱魔沼中，慢慢被血池吸光，彻底从世界消失。樱幻呆呆地站在那儿，久久不动。
“想哭就哭吧。”女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知道人类是情感动物，她毕竟是你的母亲。”
樱幻收回大剑，血池也从身后消失，她转身面前女皇再次跪下，“主，请允许我成为您新的仆人。”
“你已经是了。你会比上一任天罚女王做得更好。”女皇欣慰地点点头。
她的身体被触手慢慢举高，头顶是无尽的银河，这一幕似乎也令她有些感慨。
“我一直以为，人类不过是情感的奴隶。但从你身上，我看到了人类的千姿百态。樱幻，你的选择是对的，生存才是宇宙的真谛，也唯其如此，才能带给你力量。我信任你，不是因为你给我带来的礼物，也不是因为你杀了自己的母亲，而是你是人类中不多见领悟这一真谛的人，我很清楚杀死自己最爱的人对人类来说有多难。所以，恭喜你走出了情感的枷锁，证明了我们是同类，你也理所当然地将在宇宙中，征得一块自己的地盘。”
樱幻垂下头，“多谢女皇的指点。”
“从现在起，你就是三军统帅，自量子波动仪成功之日起发兵，进攻地球。”
“是。”
远在地球，皮森站在高高的瞭望塔上，望着茫茫的夜空，他比任何人清楚樱幻面临的是何种挑战，这次任务需要勇气，需要智慧，需要演技……更重要的，需要她放下心中的情感。每一个对樱幻来说都是不可完成的任务。
但他却有着莫明的信心，他知道这位女武神不止有着绝世容颜，还有一颗强大的心。
当一颗流星划破天际，他的通讯器收到一条信息，正是樱幻发来的。
“大军两个半月后抵达指定地点。”
皮森几乎流下泪来，他知道樱幻成功了，也知道此时的维多利亚去了天国。全人类都欠着这对母女的恩情。
“樱幻，坚持住，我一定会救你。”他回复了一条信息。
然后对着通讯器下令：“全体都有，计划正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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