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唯见江心秋月白
小姑娘一脸决绝,执拗的要叶蓁坦诚身份,打从一相识,她就不信这人用了真名姓,待到听闻他师傅是当今朝廷大学士,就更认准了心中的猜疑。若萍水相逢也罢了,只现下要她兄妹掺和这般紧要的权贵恩怨之中,她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回头连累家族跟着吃瓜落。
圣人有云,交朋友不拘高低贵贱,可人情往来,总要讲个诚信。
叶蓁倒是挺坦然,他懒洋洋倚着茶棚长凳边垂柳树,似笑非笑将滺澜上下扫了扫,从里襟摸出个金牌子,“多大点儿事,哪儿至于这般大惊小怪。我有何不敢坦诚身份,之前不想节外生枝罢了,也怕吓着你们……”
滺澜接过牌子,见上头以满汉蒙三文镌刻几行正楷小字,她略略读了读,说吓着也不至于,可心中确实咯噔咯噔的,什么缠人的孽缘,躲哪儿都甩不开这家子。
“给十四阿哥请安。说起来,尊兄长们近几日也正在我们家作客呢,可巧又让我们兄妹遇见您,这怎么讲来着?真真是,无上的荣光,天大的恩宠。”
虽然嘴上抹蜜似的乖巧恭顺,滺澜的笑意却犹如吃了酸梅子,她心中暗暗叫苦,上了这种金镶玉的贼船,估摸着是没半路逃跑的机会了。之前还暗搓搓盼着他不过是京中世家权贵的少爷,谁知道一抹牌就是张大的,皇上亲儿子呐。
谁知这回却换叶蓁变了脸色,他收敛起玩世不恭的调调儿,压低了声线,“敢问贵府作客的,是我哪位兄长?”
滺澜不知他作何意图,微微往后闪了闪身,完颜亮却是不吝,他凑过近前,也悄着声回话,“您的四哥、十三哥,都是陪着那位贵主儿一同来的。”
叶蓁,或许应该叫他十四阿哥。难得面上露了几分苦恼为难,他蹙着眉斟酌好一阵子,才站起身,言辞恳切的嘱托完颜亮和滺澜,千万不要跟他兄长们透露近来的行踪,若将来彼此在其他场合见了面,或是有人问起,只当全然不相识。
其中的缘故,滺澜没有细追问,权贵显赫吗,忌讳顾忌总是多些,没必要纠缠不放,以免节外生枝。
君子言出必行,她既答应了叶蓁,只要他坦诚身份就会帮忙,这会子就不能推诿。一行人快马加鞭,终于在中午之前,赶至杭州城郊。
河堤柳荫下,滺澜和十四阿哥坐在青石阶上扯闲篇,正午暖阳烤的人有些燥热,方才一直遮盖头颈的绸巾,也早已不知何时滑落。
“你这疹子生得到凑巧,正赶上家中来贵客的时候,躲了清闲……”
听闻他没头没脑提起这遭,滺澜本就心虚,不由得咂摸什么话,都觉得对方暗含深意,不自觉警惕起来,“这世间什么事儿不凑巧,这不也凑巧遇见您了吗?正因为我出疹子冲撞了贵主儿,也怕过了病气给旁人,才被挪出府,在山里别院歇养呢。”
“冲撞贵主儿,你见着他了?”,十四阿哥眸色闪动,露出几分讶异。
“可不见着了。承蒙贵主儿屈尊召见,恰逢身体不适,形貌可怖。还好贵主儿宽仁,没治冒犯之罪。”,滺澜厌恶提及那喜怒无常的东宫太子,只是问话的人,毕竟是他亲弟弟,自己也不敢说什么不敬的言语。
她神色恹恹的阴阳怪气,不承想,十四阿哥倒是笑了,微微扬了扬指尖,“挪出去躲清闲也好,他们可不似我这般好脾性,平日见了远着点。对了,你都这年岁了,为何没去选秀啊?”
滺澜心中纳罕,他管得闲事儿还真多,我什么年岁?青春正韶华!可她哪敢由着性子抬杠,只好老老实实回话,“头三年选秀的时候,年纪将够,只是适逢家中有些事情,上报过内务府了,赶今年这拨儿,过阵子就坐船北上京城。”
“可想好……”
还未待十四阿哥将话讲完,就见完颜亮从驻军骁骑营围场里拖拽出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这里驻扎着杭州城的护军,火器营、虎枪营都在不远处。
“小七!”
远远见他俩走过来,滺澜也顾不上去听十四阿哥到底要问她想好什么,兴冲冲朝少年招手打招呼。
“澜格儿,现如今这阵仗,你还能被放出来,可真是稀罕了?哎,好端端,这脸是怎么的?”,名唤小七的少年,见了滺澜也挺高兴,急忙跑过来迎她。既讶异于她选秀在即还能出府来玩,又纳罕这一脸红疹的缘由。
“可不就因为生了疹子,被挪到别院歇养,没长辈盯着,才被我哥偷偷拎出来的吗。龙井茶山上的撷趣小园,你晓得吧?疹子是因着前阵子去江宁外祖家,沿途吃生果子,发了湿热之毒,大夫说过阵子就好了,不打紧。”
“什么果子能吃出湿热之毒,也忒霸道了?可巧,我们家庄子上呈了春日新果子,你要爱吃,回头我让额娘派人你们府上送过去些……”
小七大名作云韶,取‘云韶殊世不殊音’之意,因嫌这名字女孩儿气,显少在外人面前提起。他阿玛是杭州将军善奇,额娘出身正统宗室御封多罗格格,当今皇上的亲堂妹。虽然善奇将军是完颜亮的舅舅,于滺澜并无血缘,但两家人相处亲密,只把她待做亲外甥女一般疼爱。二人是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相见自是熟稔热络,有说不完的话。
完颜亮身为中间人,为彼此略略做了引荐,只是十四阿哥又恢复了他那副矜贵疏离的模样,对小七透着客气,甚至含了几分审慎。明明论亲缘,他们也算远亲表兄弟才是,可惜却寻不见半分热乎气儿。
虽然和十四阿哥之间冷冰冰搭不上什么话,可不知完颜亮从中周旋了些什么,小七还是冒着被他阿玛军法杖责的风险,领着一行人从暗路踏入了赫贝勒停灵的栖山寺。
黑黝黝的楠木大棺已经封合,还好并未上订,不会弄出太大响动。侍卫三下五除二,将盖板卸下,又像模像样的跪地行礼之后,才将赫贝勒尸首从棺中请出。
完颜亮恐出闪失,不许滺澜乱跑,可她又厌恶屋中气味污浊,所以只好坐在大殿外的石阶上,冷眼观瞧殿中动静。方才的大头巾又裹了个严实,殿中众人远远望去,只觉得她像是只长了眼睛的松塔。
满脸皴皱的中年男子,走到尸首近前,从腰间拿出个牛皮卷一字展开,里头有各种细密的工具,想必他就是十四阿哥口中说的,最好的仵作。
尸首虽有冰块镇着,可到底抵不住杭州城愈发和暖的天气,已经呈现出相当程度的腐朽,这给仵作的查验,带来不少困难。诸人受不了眼前恐怖骇人的场面,和异常恶劣的味道,不时就脸色苍白的出殿缓口气,但不知是不是为了抗住男子尊严,谁都没挑头儿说惧怕。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仵作查验完毕,和十四阿哥禀告了详情,说回去之后,会详细写成手书。但可惜,和之前的记录并无太大差异,赫贝勒遇害时辰,致命刀伤均一致,也并未见中毒之相。
到此,可以说,事态毫无进展。
方才在殿中的几人,纷纷到后院偏僻的堂屋中净手更衣,打从晌午折腾到现在,甚觉疲惫,索性就叫驻守兵丁沏了热茶来歇脚。
滺澜偷偷望了望,见十四阿哥无心闲谈,他面色有些凝重,显得郁郁颓然。可不是,忙活了个把月,却又绕回原点,且似乎局面对他师傅更为不利,任谁都高兴不起来。
“我有件事很不解,为什么仵作不查贝勒爷的头部呢?”,她轻轻挪坐到十四阿哥旁边,虽是悄声询问,可周遭的小七和完颜亮却也听个分明。
十四阿哥有些诧异她的疑问,眼神看过来都懵懵的,但还是耐着性子作了答,“因为祖上有规矩,头和发都乃重中之重,轻易动不得,尤其是皇亲宗室。且仵作查早已多次将贝勒的头、面部伤痕检验,就连口舌也做了查看,没有疑点。”
“可是,前朝地方县志曾有这样一则,说某地员外被侍妾谋害,以长钉顶入头部,再梳好发髻遮掩,若不是苍蝇盘旋,恐怕难以发现……”
滺澜漫不经心以故事述说着疑惑,周遭陷入静谧之中,各自面面相觑,心中也泛起迷惑。种子一旦埋下,就会生根发芽,十四阿哥招手唤过皴皱脸的仵作,悄声命他再去细查。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谁也无心再言语,方才还风和日丽的艳阳天,忽然阴云叠布,顺势刮起风沙,偌大的寺庙庭园显得颇为森然萧索。
忽见仵作急匆匆跑过来,朝着十四阿哥跪地一点头,“主子……”,也不知凑到他近前禀告了什么。
就见十四阿哥惊惶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领侍卫跟又走入停灵的大殿之中,完颜亮和小七相互望了望,也紧随其后跟了进去。
……………………
再见已是三日之后,滺澜脸上的红疹已消退殆尽,露出白皙光洁的肌肤,晌午家中派了仆妇领大夫过来诊治,说姑娘身体若无大碍,还请尽快归家,预备着同祖母、婶婶等诸诰命夫人一同恭迎圣驾。
“格格,亮哥儿来探望您,此刻正在后茶山冷香小筑等候,烦请您过去相见。”
才送走了看诊大夫,就见仆妇过来禀告,说完颜亮来了。来就来呗,他何时这般客套守规矩了,还懂得不闯闺阁,先去园子花厅候着的道理?
“我晓得了。请嬷嬷让亮哥稍待,我梳妆妥当自会过去……”,滺澜心中虽有纳罕,面上却未露声色,只朝仆妇微微点了点下颌。
锦云伺候着滺澜将方才见大夫时的家常半旧衣衫换下,穿了件竹叶兰花纹的宽袖氅衣,雪白挽袖上绣着精致细密的山水亭台,颀长的脖颈间围了件如意云纹头的黛蓝色云肩,垂着珍珠璎珞流苏,远远瞧着,自有种弱柳扶风,碧波袅袅的柔美气度。
家丁们抬了顶小轿,沿后山石阶前行,大抵一炷香的工夫,才走到一片幽僻的竹林。落轿将姑娘扶下,自有丫鬟来接引,主人吩咐过,待贵客之地,粗使的仆下不可随意入内。
等行至花厅,才知完颜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确实领了贵客来,所以没敢像上回似的,半夜拿石头子打窗户。
十四阿哥正坐在临水的池畔喂锦鲤,石壁清泉,暖风荷香,再惬意不过。听闻仆从的禀告,微微侧过身来,见了滺澜倒像头一回相识似的,将她上下打量了片刻,才轻轻点头,算作打过招呼。
“澜格儿,快来这儿坐!今儿阿哥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之前多亏你说什么头顶扎钉的案子,仵作又去查验了头顶,好么,比县志里记载的娘们儿还毒辣!赫贝勒之前上战场,头部受过伤,那个逃跑的侍妾,先以银针刺压穴位,令他口舌流涎,行动不能之后,再用佩刀将其谋害。手法相当隐秘不说,能算计到之前的旧伤和穴位,想必是图谋已久。”
还未等滺澜坐稳,完颜亮就跟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地将赫贝勒案情进展,透露个一清二楚。小七今日不当值,也跟着来作客,他拽了张梨木圈椅凑到近前,言语间连连称奇。
居然真让自己瞎猫碰死耗子给蒙对了,滺澜怔怔不敢确信,“那侍妾可曾认罪伏法?佟大人能洗清嫌疑吗?”
“我已将此案详情禀明皇上。皇上命刑部派官员下江南彻查,逃跑的侍妾杜氏在芜湖附近小村,也已被地方官缉拿,又牵出背后指使,此事涉及官匪勾结。赫贝勒先前为圈地,驱逐百姓,水淹良田,其中也是有匪首出卖乡亲,从中渔利。谁知赫贝勒自持皇亲国戚的身份,瞧不起匪首,出尔反尔,而他没想到,身边宠爱的侍妾,竟是人家早就埋好的红粉骷髅,如今丢了性命,也算多行不义。至于我师傅佟大人,也是那女子蛰伏府中多日,探得个中矛盾,故意设局嫁祸,相信不日就会洗清冤屈。”
十四阿哥浅笑着将滺澜他们所不能知晓的朝廷隐秘,以及皇帝对此事的态度,又一一详细解答。
片刻,见他垂眸略略思忖,端过桌上茶盏,朝诸人举杯,“此事能有这般神速进展,全托赖亮兄、云参领,和,和……姑娘的帮衬,以茶代酒敬各位。我这人虽无甚本事,却也懂知恩图报的道理,诸位今后若有需帮忙之处,必定在所不辞。”
因为滺澜从没有正式告之名姓,所以十四阿哥虽常听旁人喊她‘澜格儿’,碍着礼数,也不好随意妄自打听女孩儿家闺名,所以他跟吃了烫饺子似的憋了半晌,才勉力喊出句姑娘。
滺澜也没在意,她低头抿了口茶,寻思着他能喊小七云参领,想必这阵子关系已经混得相当熟稔。只是才品过半口滋味,却又将茶盏放下,招手唤过檐下侍立的童子,“今儿有贵客到,怎么守着茶山还上这种茶叶,亮爷粗糙不往这上头花心思,你们作为茶童也不懂吗?快去,将新掐尖儿的呈上来……”
不多时,侍茶童子用紫檀托盘端过一枚雕花锡罐,才掀开小盖,就已闻到清香。
滺澜挽起袖口儿,露出点点羊脂膏似的手腕子,用长柄木勺将沸煮在紫砂炉中的孤山泉水盛入透光白玉盏中,又拿银镊子夹了掐芽茶尖放入水中,杯中翠色肆意蔓延,一缕青涩香意霎时四散。
“既是这月份来了杭州,又守着西湖茶山,哪儿有不品早春头一茬龙井的道理。自家茶园的手艺,莫要嫌弃才是……”
十四阿哥低头轻抿了抿,才点唇齿,就觉意韵绵长,入口青涩,回味生甘,就算放在皇宫大内,也是难见的珍品。
“我怎么觉得,这比……”,他脱口而出想夸赞,可想想,说这茶比上贡的御用还好,他们几个喝岂不成了罪过,所以话讲了半截,生生又给咽了回去。
滺澜却明白他未曾讲出口的隐晦意思,轻轻笑了笑,“这茶并非一等一的极品,不过是我们今日赶巧,月份、季节、天气都凑得刚刚好,所以品了个新鲜而已。”
也是呢,龙井茶以西湖畔的茶园为最上乘,此时恰逢清明前,可不是只有身在茶园里,才能喝到早春头一遭的嫩尖儿。且此茶怕热,上贡御用的茶叶,虽有快船骏马以冰块镇凉送入京城,可沿途经过地方官府、驿站,再存内务府呈给各宫主位,等各宫分配好,送给皇子或宗室亲贵,那滋味与面前这盏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想明白这茬,十四阿哥也没再言语,说多了倒显得自己肤浅。
见这情形,滺澜笑而不语,悄声在侍茶童子耳边吩咐了几句。
“叶兄,您方才说,若有为难之处,能请您帮忙,是真的吗?”
她冷不丁换了称呼,让正在品茶的十四阿哥险些呛咳出声,他猛地回过身,神色惊诧中透着不解。滺澜离着挺近,这才看清他睫毛纤细修长,眼瞳比一般人生得大而圆润些,黑黝黝像颗墨晶葡萄,此时定定瞧着你,倒流露几许天真懵懂。
“你说……”,他虽疑惑滺澜能这么快寻到所求之事,却也没见搪塞,微微将耳朵往她身旁靠了靠。
“就是想问您个事儿,您给出几句主意就成,并非要做什么。亮哥,你和小七能稍微回避点吗?不用远,就,就廊子那边坐会儿去……”
姑娘有悄悄话儿要说,努着嘴抬下颌,想把堂哥、表哥都支唤到一旁。谁知完颜亮倒不乐意了,浓眉立刻打了结,“哎,我说澜格儿,你认识人家才几天!有什么话,连我们都要回避了!我不走,我就挨这儿喂鱼,你有话当面讲,孤男寡女相处,不成体统!”
见完颜亮不依不饶,跟个老学究似的絮絮叨叨训诫,滺澜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她展开手中洒金折扇,压低了声音,凑到十四阿哥耳畔不远处。
“您说,要是东宫有意抬举,能使个什么法子躲避过去?”
姑娘清甜的山桃香味萦绕在身侧,轻柔的气息落在耳根痒痒的,只可惜十四阿哥没工夫细品这点子旖旎,滺澜短短一句话,犹如巨石,“哐当”一下子将波光粼粼的池水砸了个稀碎。
“他和你说什么了?还是胁迫你做什么了?”,少年蹙起眉,神色露出几许焦躁,让一旁不时侧目打探的完颜亮和小七,也瞧出了急迫。
见他这般郑重其事,滺澜倒是有些尴尬羞涩,她抿了抿唇角,“贵主儿一人之下,尊荣无比,能和我说什么呀?拢共就见过一面儿,还因为面生红疹,把贵主儿给冲撞了。咱也不敢猜测贵主儿的心意,只是听了些风声罢了,我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心中着实忐忑……”
十四阿哥彼时年少,也是孩子心性儿,他将皙白的指尖在耳畔动了动,打断了滺澜的踌躇与斟酌,“你不必同我整这般弯绕,我清楚他是什么脾气,也懂你的顾虑。只是,风声如若确实,眼下也无甚好办法。总之,你先住这边躲避着些,不要同他相遇,纵然归家去,也等圣驾到了再说。到时大家都忙着接驾,他分身乏术,估摸一时半刻想不起你这茬儿……”
也是,冒冒失失问人家十四阿哥,他能想出什么妙计呢?彼此心知肚明,东宫此举,无非是想稳固江南派系的势力,趁势笼络文人、巨贾,以结党营私。迎她做贵妾,不过是给完颜家个台阶,看她家识不识趣,趁势归附东宫一脉。至于她是美是丑,机敏还是呆笨,反正入了东宫也是落灰的摆件儿,根本不打紧。
“您这主意,甚是周全,我就挨这儿在多住些日子。其实,能得贵主儿召见,着实三生有幸,只不过,我这个人吧,一向粗鄙愚顽,不敢给贵主儿添堵,所以……”,滺澜有点后怕,她觉得自己因惧怕太子而慌不择路求教十四阿哥,到底有点莽撞。他们这种天家贵胄,久居上位,估摸看谁都有点不识好歹。
听闻此言,十四阿哥偏过头,意味深长的将她深深看了几眼,末了,却忍不住笑了,“你粗鄙愚顽,骗傻子呢?我瞅你比谁都机灵乖滑,就说嘛,这疹子生得蹊跷,只是没想到消退这般快吧?”
滺澜:……
被人看穿的感觉,其实不怎么好。
“成了,难得你跟我开了口,这事儿我会放在心上。兵来将挡,先避着些,别叫他逮着,余下的,再说吧……”,十四阿哥又坐了片刻,就称还有要事,起身与诸人告辞。
行至园门处,却见茶童将紫檀木匣递过近前,里头装了四罐精雕梅竹纹的锡罐。
“茶园无所有,聊赠一缕香,这几罐明前龙井,是我跟茶园师傅们学着烹制的,还望您莫嫌弃。”,滺澜方才见他喜欢龙井的清润,命茶童悄悄备下了新茶,以做信礼。
“哎哟,您瞅瞅!想不到格格小小年纪,待人接物竟这般细致周全,奴才瞅您往后必有大造化!”他身后跟的小太监甚是伶俐,见自家主子摸摸鼻尖不搭话,知他这是羞涩,并无拒绝之意。忙凑到近前,虾着腰接下,口中尽是对滺澜的溢美赞许之词。
“叶兄,你几时回京城?”,谁知彼此才别过,十四阿哥正要上马,却又被滺澜叫住了。
他微微怔楞,忽而勾起嘴角,悄悄压低了声音,“不知。怎么?舍不得我呀?”
滺澜只觉周遭阵阵冷风刮过,恼也不是,嗔也不是,只得勉力酸着脸,挤出个僵硬的笑意,“您这话言重了。四月初,我们杭州城有礼佛盛会,高僧讲经,百姓出游,挺热闹的,想问您愿不愿与民同乐。”
“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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