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波才动万波随
清晨的鄱阳湖在万道阳光的照耀下,犹如一面如天大镜,映射着这人世间的倦美与哀伤。
德安城中,一对父子面带忧色,纵马疾驰,正是文仪和文天祥。
早上起来,文仪父子就听说了昨夜之事,文仪和文天祥都不相信陈氏一族关于彤弓杀人潜逃的说法。
这父子二人急匆匆的找到大族长陈镇南,他们认为这种不义之事,彤弓绝对做不出来,定是一场误会,并要用自己的性命为彤弓担保。
陈镇南面无表情的说道:“彤弓已走,不会再回来,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各自相安,勿再生事就好。”
文天祥立即正色道:“事关一个人的义气名节,怎么能说不重要呢?名节受辱,道义何存?这是义门的血脉延续吗?”
陈镇南眼皮微动,依旧平静的说道:“义门从析庄分家的那一刻就已经没了,我们这一脉担不起传承的责任,只求乱世苟安,不想再生事端,牵害无辜。”
“为求苟安而泯灭道义,看来是我等看错大族长了!”文仪说罢转身离去。
陈镇南看着文仪父子离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声。
也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无奈和心酸,不在其位不谋其职,不谋其职就不知其难。
所以世上各个不同的阶层很难没有争端,这种争端永远也无法调和,唯有征服和杀戮,但伴随而来的却是反抗和征伐。
这一切动乱的驱动力都是各个阶层的利益,而动乱之中家破人亡的,却永远都是最底层的百姓。
文仪和文天祥离开陈镇南后,就去寻找彤弓,有的人能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泯灭道义,有的人却能够为了道义而奋斗在和自己毫无利益关系的征途上。
文仪父子便是后者,只可惜,他们找寻的是北面的庐山方向,而彤弓昨夜跑去的却是东面的鄱阳湖方向,方向都错了,焉能找到?
鄱阳湖上,一叶扁舟随着微风左右起舞,静静的毫无一点声响,船头上一锅鳝鱼米粉正在汩汩冒着香气。
彤弓似乎闻到了久违的味道,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听见简刀的一声尖叫:“哥哥醒啦!哥哥醒啦!”
赖家麦和李石头闻声从船头跑进船舱,围在彤弓的周围,赖家麦眼眶湿润,关心的问道:“哥哥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了哥哥,我定要杀了他!”
“我想吃一碗米粉!”彤弓说着就要坐起。
“好的好的!”没等简刀说完,李石头早已跑出去把新煮的米粉端过来。
彤弓显然是饿极了,端起米粉“哧溜哧溜”的吃起来,连粉儿带汤瞬间吃了个精光。
赖家麦和简刀等在旁边看的热泪盈眶,不知道彤弓到底是受了什么委屈。
“我怎么在这儿?”彤弓吃完神色稍微好了一些。
“这得问哥哥你自己啊!今天早上天还没有大亮,就有一个人疯了似的跑进湖中,把这湖水打了整整一个时辰,湖边的渔民都被惊醒了,不知道这人是在苦练神功还是在作法抓鱼,吓得大家都不敢靠前,直到这人打累了,沉入水底,才被众人救了起来。”
简刀快言快语,一口气说完。
“这人就是哥哥你!”李石头嘿嘿一笑,来了个神补刀。
“哥哥究竟是怎么了?湖水何错?为何要打这湖水啊?幸亏这些渔民都是自家兄弟,救得哥哥上来,否则哥哥真要沉入这湖底,那可如何是好啊?”赖家麦十分担心的说道。
这时彤弓慢慢站起来,看着赖家麦等人片刻才说道:“再给我来一碗!”
赖家麦等人都怔了一下,本以为彤弓一本正经的站起来,是要说点什么有用的话,不想竟然是这么一句。
李石头立即笑着去给彤弓又盛了一碗米粉。
彤弓大吃几口后放下碗筷,长叹一口气说道:“唉!我以为再也吃不到这个米粉儿了。”
“哥哥休要说这种话,以后只要你想吃,我们兄弟天天给你做!你先说说,因何打这湖水啊?”赖家麦着急的问道。
彤弓看着赖家麦半晌才有些难过的说道:“我打的不是湖水,而是水中的人!”
“水中的人?”简刀有些不解的问道。
“什么人能在水中和哥哥对打一个时辰,还把你打入水底,哥哥不是走火入魔了吧?”赖家麦吃惊的问道。
彤弓起身走到船头,看着碧波如镜的鄱阳湖长叹一声,赖家麦等人也跟了过来。
彤弓指着水中自己的影子说道:“和我在湖中对打的,就是这个人!”
赖家麦等人互相看了一眼,又瞪大眼睛看着彤弓,他们是想确定彤弓的脑子是否坏掉了。
“哥哥是说你和自己的影子打了一个时辰?”赖家麦试探性的问道。
彤弓点点头,没有说话。
“哥哥这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赖家麦一脸迷惑的问道。
“这个人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克死了身边的所有人,这个人是天煞孤星,所以我要杀了他!”彤弓想起这些话,心中就隐隐作痛,情绪又有些发作。
“哥哥知道自己的身世了?这是你的族人和你说的?”简刀迫不及待的问道。
彤弓长叹一声道:“他们说的没错,我除了能带来死亡,什么也干不了,还不如早早死掉!”
赖家麦疑惑的看着彤弓道:“哥哥你豪气干云,义薄云天,怎能说出如此的泄气话,人在世上走,又何须在乎人言,况且他们说的毫无道理,哥哥怎么能听信这等胡话?”
“可我身边的人确实都死了,而我却无能为力,又怎么能说人言为虚呢?”彤弓看着湖面神情沮丧。
“咳!”赖家麦轻叹一声道:“照你这么说,我和简刀、石头都是天煞孤星,我们的家人也都死光了,石头全家被毒死,简刀全家被烧死,我们是不是都克父克母,克天克地啊?”
“再说了,我等的命都是哥哥救的,哥哥怎么没有克死我们呢?”
“是啊,哥哥!在这乱世之中,天下百姓已十室九空,岂能是被我等所克?这等混账理论哥哥怎能听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即便我们是天煞孤星,也要与这没良心的苍天斗上一斗!”简刀怒目圆睁,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唉!”彤弓叹息一声道:“也许兄弟们说的对,是我立志不牢,竟如此容易动摇,要是杨傲在就好了,只有他能给我带来无穷的力量!”
“杨傲我等见过啊!看不出来杨先生还有如此神通?”简刀直言快语的说道。
彤弓微笑着看着远方说道:“杨傲是一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那个斯人,你们还不了解他。”
“如此人物,仓促一见,如何能知,今生若有缘,哥哥定要再为我等引荐引荐!”赖家麦认真的说道。
“我和他有五年之约,届时兄弟们如果有意,可与我同去重庆府!”说到此处,彤弓终于有了兴奋的神色。
“好!届时定与哥哥同去!”赖家麦说完转头和李石头说道:“石头,去切两斤熟牛肉来,咱们与哥哥喝一碗烧酒,暖暖身子!”
李石头应声而去,彤弓和赖家麦也转身走进船舱,酒菜上来之后,兄弟几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一时又痛快起来。
喝到微醺时,赖家麦忧心忡忡的说道:“哥哥,有一事不知该不该和你说,看你现在的样子,本不该说,但不说又怕哥哥事后责怪。”
“何事?但说无妨!”
彤弓说完,赖家麦将手中酒碗一饮而尽,而后才慢慢说道:“据目前掌握的可靠消息,吕家对王大道的死难以善罢甘休,而且他们的目标不是你我,而是义门陈氏,吕文德已派自己的手下小将张世杰带兵五千,从鄂州出发直扑这德安城而来。”
彤弓闻言立即放下酒碗,怔怔的看着赖家麦道:“杀人者是我,又与陈氏何干?”
赖家麦立即正色道:“你我的命怎么能抵得上王大道的命呢?义门陈氏的子弟田产遍布天下,这一征讨,吕家不知道又能搜刮出多少财富来!征用陈氏子弟,没收陈氏田产,既能补充前线送死的兵士,又能充盈自己的府库,一举两得,这盘棋下的大啊!”
“据我所知,吕文焕的为人不至于此啊?”彤弓有些不解的道。
“哼哼!”赖家麦冷笑一声:“这是吕文德的命令,吕文德纵横沙场几十年,连蒙古人都占不到他什么便宜,我们这些人又怎能斗得过他?”
“斗不过也要斗!我得去阻止他!”彤弓说完一口酒干下去就要起身。
赖家麦见状一把拉住彤弓道:“只怕陈氏族人不会领你的情,反倒还要污蔑是你带来的厄运!”
“你不是说大丈夫行走天下,无需在乎人言吗?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只依自己的良知行事便可!”
“那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得从长计议才好啊!”赖家麦说完又把彤弓的酒碗满上。
“既然哥哥决定了,那我们就和哥哥一道同去,反正这条命都是哥哥给的!”简刀说完,举起酒碗一饮而尽。
彤弓拿起酒碗和简刀碰了一下,一句话没说便一饮而尽,这个时候已经不需要说什么话了。
当天夜里,彤弓等人就赶到庐山,和聂布带领的兄弟们会合在一起。
聂布听了彤弓的想法后说道:“张世杰这个人,曾是蒙军行军千户张柔的堂侄,但此人有张柔之猛,却无张柔之谋,犯了命案之后投奔我朝,因作战勇猛,素得吕文德爱戴。此次派他前来,我想一是考虑他级别较低,闹出了事自然可以杀他了事,二是他有勇无谋,对付己方的百姓需要的就是他这般狠辣直接的手段!”
“哥哥!此人有勇无谋,必然鲁莽轻敌,我们可在牯牛岭码头设伏,待其靠岸未稳之际,杀他个措手不及。”简刀抢先说道。
彤弓摇了摇头道:“张世杰带领的官军来意不明,我等就设伏击之,这与叛军和北虏何异啊?应该告知陈氏族人做好防备,如能止戈言和自然最好,如果官军滥杀无辜,我等自然不能不管,只有这样,才能出手有名。”
“等官军出手时,我等这点力量如何能拦得住啊?敌强我弱,自然是先下手为好啊!”赖家麦看着彤弓说道。
“道理虽是如此,可对方尚未有任何异动,我等就以揣测之意冒然出手,也并非为人处世之道啊?”
“既然哥哥执意如此,那便派个兄弟前去报信儿,我等埋伏在陈氏义门附近,静观其变,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哥哥千万不要露面,以陈氏门人对你的态度,无论你做了什么,他们都会把这一切都赖到你的头上!”
赖家麦说完,彤弓点头默许道:“好,先去报信儿,我们也进城去探听虚实,聂布带着盐帮的兄弟埋伏在城外,简刀和石头带着渔民兄弟部署在码头,随时准备接应。”
彤弓说完,众人便开始分头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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