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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决裂3


苏致雅回去后,似乎比平时安静了许多,大家也没有怎么往心里去,只当她是和大家闹了矛盾,心情不太好。苏致雅也没有说什么。

        傍晚的时候,她犹豫了许久,要不要给苏致函打个电话,可是手机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如此折腾了好几次,才算彻底做下决定。

        这是她的机遇。姐姐说到底,终究是外人。——若不然,妈妈也不会离开姐姐,专门来找自己了,这层亲疏的差别,她得明白。

        再说,她已经跟着那个柳青岩走了,如果姐夫知道了姐姐的情况,只怕也不会再接纳现在的苏致函。

        苏致雅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一个人,只是向学校又申请了一周的假期。

        她得想法子接近宇文欣。

        办法也并不是没有,那里虽然是一家私人疗养院,但是,终归是疗养院。需要工作人员,需要购买必要的物资,她只要找准机会,见缝插针就好了。

        至于那座疗养院的背景,苏致雅也去打听了,不过,周围的人似乎都不太清楚,只知道老板似乎是一个亚洲人,很俊朗亲切的样子。

        会是谁呢?

        柳青岩从厨房走了出来。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没有方才那般触目惊心,看着苏致函还能和父亲他们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块,他其实有点讶异。不过,他们都是长辈,致函现在又有病,父亲也不好意思当面为难致函吧。

        “爸,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和致函就先走一步了。”虽然气氛不错,柳青岩还是忍不住想维护苏致函。他将她从沙发上拉起来,护在自己身后,道。

        柳史言看着儿子这样,也很明白,儿子这次是真的动了心。

        好吧,只能妥协了。

        他没有挽留他们,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苏致函。

        交易已经达成,苏致函应该很清楚,自己要去做什么。

        他们的耐心可不大。

        见儿子要走,柳母本来还打算挽留的,她求助地看向丈夫,柳史言只是摇了摇头,然后,转向姜老将军,道:“我们继续把刚才的棋下完吧。”

        姜将军站了起来。

        待进了书房,柳史言转头望向老姜,“这个女人,我们都低估她了,如果真的如她所说,把她引荐到S里,去对抗宇文南,会不会太冒险?”

        “到底只是一个女人而已。”姜老将军有点含糊道:“只要她履行了诺言,我们也不会失信,只是……组织,可不是你想呆,就能呆得住的。”

        柳史言心领神会。

        他们已经想到一块去了。

        与其被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头威胁,为什么,不直接将威胁永除呢?

        现在,他们还不能动手,因为柳青岩会追究,可是,一旦她让柳青岩对她彻底失望了,他们也没有什么可顾忌了。

        一想到这里,方才被威胁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不过,我这个孽子,确实对不住巧儿姑娘。”柳史言坐在棋盘前时,还是为自己的儿子道了歉。他可不希望,柳青岩在之后的道路上,和姜家彻底闹翻。

        如果柳青岩真的娶姜巧儿,事情该有多完美。

        偏偏他不识时务……

        “怪不得年轻人,这种事本来就勉强不来。”姜老将军摇摇头,轻叹,“只是,我膝下无子,巧儿虽是我的侄女,我却一直把她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所以,她想要的,我总得为她多考虑一下。”

        “自从嫂夫人遇难后,你也没想过再娶。……如果当初那个孩子还活着,只怕……”柳史言一脸惋惜。

        “别提,别提。这种陈年往事,提来无用。我们继续下棋吧。”姜将军挥了挥手,打住了柳史言的话。

        他们继续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下着棋。

        心里,却同时琢磨着一个问题:苏致函到底怎么让柳青岩彻底“死心”呢?

        ……

        ……

        ……

        ……

        柳青岩带着苏致函离开了,在驱车驶离的时候,他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不管家里的人态度如何,至少,他已经做了决定。

        致函也不用再偷偷摸摸地跟着自己了。

        苏致函却表现得很安静,没有特别兴奋的样子,不过,情绪似乎还算愉悦。他没有直接回去,既然已经决定结婚,自然不是光说说就可以了。她曾是宇文欣的妻子,法律上该办的手续要办齐。——想到这里,柳青岩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在趁虚而入吧。

        抢在宇文欣回来之前,这样娶走苏致函,是不是,很卑劣?

        可现在的苏致函,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他也不打算让苏致函再回那个错综复杂的宇文家。

        最起码,宇文南已经上了位,此时就算宇文欣回来,除了一场更激烈的竞争外,还有什么呢?

        另外,……元宝。

        他是元宝的父亲,他不想再漠视自己做父亲的责任。

        柳青岩本来就不是什么道德模范,也不想做君子割爱的伟大选择,他转过头,看着身侧一脸静谧的女子,突然将车停在了路边,“我们去选婚纱吧。”他说。

        苏致函侧头望向他。

        他的决定很突然,她有点始料未及,略作犹豫后,苏致函点了点头。

        一直……没有机会穿婚纱呢。

        和宇文欣结婚的时候,也因为事故的原因,没能如期举办典礼,这辈子,也许她真的再无缘婚纱那么纯白的东西。

        可是,她想试一试。

        哪怕是虚伪的昙花一现。

        而且,柳青岩此时的表情,那么跃跃欲试,明明刚刚经受了家庭那么强烈的反对与打击,他仍然希冀地望着自己。

        苏致函不想在此时将一切结束。

        她几乎想定格他此时的微笑。

        那么美好。

        见她同意,他已经跳下了车,然后,打开副驾驶的门,伸手牵过苏致函的手,在她要下来的时候,他突然弯下身,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苏致函一愣,手赶紧挽住了柳青岩的脖子。

        脸贴在他的胸口。

        熟悉的味道。

        也许,是太熟悉太熟悉了,她的眼眶莫名地有点发热。

        婚纱店的工作人员见惯了这种场面,也只是掩着嘴微笑,来选婚纱的情侣,总是在这段恋情的最美时刻,情在浓时,再深的宠爱,都不足为奇。

        可是这一对,却出奇地惹眼。

        也许是因为俊男靓女的组合,也许是因为……女孩脸上的笑,让人觉得莫名地忧伤。

        进了店,柳青岩才放下苏致函,经理早已经迎了过来。看着苏致函,她喜笑颜开道:“新娘子很漂亮呢,穿什么婚纱都很好看,我们店里刚来了一个新款……”

        “我想要定做一款。”柳青岩打断她,道。

        “定做就更好了,独一无二的婚纱,才配得上这么美的新娘。”经理自然乐见其成,不过,“但还是试几款吧,看看哪些风格是最让新郎新娘满意的。”

        柳青岩应允。

        他也想马上看看,她穿着婚纱时的模样。

        苏致函被带进了试衣间。

        等出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了。

        一袭露肩收腰的白色婚纱,衣摆和面纱是小巧而精致的蕾丝,面纱后面,是已经稍作打扮的苏致函,店内灯光明亮,如珍珠的光芒,倾洒而下,苏致函站在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自己身后的柳青岩,刚才让自己鼻酸的感觉突然变得更加强烈,她努力地笑了笑,眼睛因为润湿的缘故,更加明亮,极美极美,让她的整个人,都散发着宛如珍珠般的神采。

        柳青岩原本坐在沙发上,此时也站了起来,他凝视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凝视了许久。

        然后,他微微一笑,拿出手机,学着小混混的语气,说:“美女,看过来一下。”

        苏致函转过头去。

        “卡擦。”

        他留下了那张照片。

        斑驳的逆光将她的发丝,她侧颜的轮廓,打磨得格外朦胧,仿佛梦幻一般。连同她的脸,也朦胧得让人看不清。

        ……

        ……

        ……

        婚纱已经定下了,柳青岩付了全款,说好一周后来取。

        等回到小楼后,柳青岩本来想带她出去吃饭,苏致函却突然说,有点不舒服,想回房休息一会。

        柳青岩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可是,等阿姨做好晚饭,苏致函却还是没有下楼,他这才担心起来,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上楼去看看她。

        柳青岩在门口听到了苏致函的声音。

        她似乎在打电话。

        这让柳青岩觉得奇怪,因为,致函应该没有什么其他人可以去联系了。当然,也许是给她的母亲苏阿姨打电话,毕竟结婚是大事。她是应该告诉家长的。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显然不是苏阿姨。

        柳青岩听见苏致函叫对方,“宝贝。”她说,“行了,宝贝,我也没办法啊,如果不跟着一个S里的人,他们怎么可能放过我?……在宇文家继续守节,又怎么能和你在一起呢?……柳青岩确实不错,可是,没有他爸爸,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二世祖,这样的人,怎么能和你比?……我也没想到他会娶我啊,还真是吓一跳,本来只是想掩人耳目而已,现在可好,难道我还真的要嫁给他不成?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想办法……”

        最后,几乎完全如撒娇一般了。

        柳青岩僵在门口,没有推门进去,也没有转身离开。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

        “还说,烦死了,我本来担心那个姜巧儿的事情会让柳青岩不要我,我也正好脱身,哪里想到,这个男人的脑袋简直像被门板夹了一样,我都做这种事了,他非但没有责怪我,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要娶我,真是笑死了。——不过,那个姜巧儿也傻,听说她还在替我掩饰。这一对啊,还真是傻到一堆去了,真的拆散他们,我还真不忍心。”苏致函的声音还在继续。

        调侃中,带着笑意。

        柳青岩放在身侧的手握紧来,喉结动了动,终于将那腾起的怒火,生生地压了下去。

        他不想掐死她。

        可是——

        “我当然最喜欢你了。一点一点都不喜欢柳青岩,那种傻子,谁会喜欢。好了,亲一下,不说了,万一被发现了就不好了。”苏致函做了一个“啵一下”的动作,终于挂了电话。

        门也在这时被推开。

        屋子里,苏致函的神色有一丝慌乱,她似乎将什么东西藏到了枕头下面,柳青岩已经看清了那个东西,是一个手机。

        她原来一直藏着一支手机。

        “青岩。”苏致函又恢复了那副纯真无辜的样子,她轻轻地喊着他的名字,娇憨无比。

        “……晚饭已经做好了,我是上来叫你吃饭的。”柳青岩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挤出了这句话。然后,他转身离开。一面走,一面说:“我晚上有点事,暂时不回来吃饭了。”

        “哦。”苏致函轻轻地应着,在柳青岩转过身的时候,她的目光变得很沉很沉,那么不舍。

        柳青岩承认自己是落荒而逃。

        他不能继续留下去,不然,他会追问那个人是谁,他会去追问真假,他会……亲手杀了她。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他真的会杀了她。

        这辈子,柳青岩从来没有觉得被这样伤过,即便是父亲的事情,他只觉得难过,失望,但不曾如方才那样,有种心脏被隔开的痛楚,四肢百骸,无处不疼。

        疼得他要几乎发疯。

        苏致函是装的。

        其实,他多多少少,是知道的。

        可是,他真的不在乎她到底在不在装病,他更愿意相信,这是苏致函自我保护的方式,她想重新开始,所以,才有了这个病。

        他可以给她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却不应该是这样。

        方才在房间里说话的苏致函,那么陌生。

        还有,巧儿的事情……

        那个把姜巧儿推到汽车前的女子,也是陌生的。

        苏致函,还是那个苏致函吗?

        他突然发现,也许自己从来不曾了解她。好像一个明明很亲近很亲近,亲近到骨血里的人,突然变成了陌生人。

        他开着车,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会,直到华灯初上,他才停了下来,走进一个常常会来的酒吧,打电话给景之图。

        “过来,陪我喝酒。”

        “你现在在哪?”景之图很冷静地说:“青萍已经把你们家发生的事情告诉我了。我也有事想和你谈一谈。”

        “老地方。”

        ……

        景之图赶到的时候,柳青岩已经喝了一整瓶白兰地,在他身边,是一群同样微醺的陪酒女郎,柳青岩本来就是这种风月场所的常客,他来买醉,自然多的是前来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

        景之图皱了皱眉,走过去,毫不客气地驱客道:“正主来了,你们可以靠边了。”

        完全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

        景之图在这种地方,本来就是以冷酷、不解风情闻名的。倒是白瞎了那副“帅哥”的容貌。

        待把那些花花蝶蝶全部打发走后,景之图一屁股坐在了柳青岩旁边。

        这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包厢,三面环绕的沙发,正对面是酒吧内小型的舞台。沙发椅被很高,所以,环境也称得上私密。

        柳青岩还想继续喝酒,酒杯刚端起,就被景之图劈手抢了过去。

        “搞什么鬼,说要我陪你喝,怎么自己先喝完了?”他骂了柳青岩一句,这才言归正传,“你今天不是很威风么?马上就要结婚的人了,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买醉了?弟妹呢?怎么不把弟妹带出来,看看你现在的熊样。”

        柳青岩突然宣布要娶苏致函,景之图虽然觉得吃惊,但并不意外。

        从柳青岩将苏致函从澳门带回来的时候,景之图就知道:这次青岩是栽了。

        所以,如果真的是那样,结婚也好。

        也算尘埃落地。各得其所。

        只是,这个结婚的时候实在太不好了,再怎么说,巧儿还在医院躺着呢,难道你就不能等人家姑娘家先出院?

        这不是在别人伤口上撒盐么?

        景之图唯一不爽的地方,就是这里。

        不过,他还是挺想不通,这个时候,柳青岩干嘛一个人跑来买醉?他原以为他是叫自己出来宣布喜讯的,可是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根本就没有“喜”字可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见柳青岩不做声,景之图继续追问。

        态度也严肃了许多。

        “她是装的。”柳青岩低低地说了四个字。

        景之图一愣,随即释然。

        “你是说,她的病是装的?”

        柳青岩握着酒杯,没有接话。

        “其实,你真的没有想过,她是装的吗?苏致函是谁,她可不是那种遇到事就哭哭啼啼、六神无主的女人,因为受打击而导致失忆,在任何一个女人身上都有可能发生,唯独在她身上,真的很难。不过,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相信她是真的病了。现在,就算知道了真相,也不该那么失望吧?”景之图很客观地劝解道。

        关于苏致函的病,他们本来就一直持怀疑态度。

        在场的哪个人不是人精?也许装到深处,苏致函自己也不知道真假了。

        可是,是真是假,其实都不那么重要。

        柳青岩喜欢的,是那个人。

        无论健康还是疾病,他都要那个女人,有什么办法呢?

        “她对我,是装的。”柳青岩摇摇头,手放在胸口的位置,“你有没有试过,这里被火烧的感觉?”

        景之图愣住。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已经隐隐觉出事情的不寻常来。

        “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她刚才的那通电话是不是也是装的,也许只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可是,很难受,真的很难受。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子,不,就是一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想知道。”柳青岩摇摇头,重新将酒杯拿了过来。

        这一次,景之图没有阻止他。

        他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致函……背叛他了吗?

        或者,做出了一些类似于背叛,或者比伤害更严重的事?

        真是的,这种失恋受伤的戏码,不是应该由那些还在象牙塔的大学生里上演吗?这么大的人了,脂粉堆里混出来的,刀枪火海都闯了好几次的柳大少,现在的模样,却只是一个典型的……毛头小子。

        哪怕苏致函嫁给别人时,柳青岩大概也不曾这样迷惘过。

        两个人在一起,可怕的不是身不由己。

        可怕的是,即便你在我身边,我也不知道你的心在哪里。

        景之图什么都不再说,什么都不再问,他索性坐在柳青岩的旁边,看着他一杯一杯,把自己喝得烂醉。

        可是,至始至终,柳青岩没有说苏致函的半句坏话。

        他也不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反而是柳青岩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几次,景之图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的号码。

        竟然是苏致函那边打来的。

        而手机屏幕上,背景里,那个穿着婚纱的美丽女子,正回眸轻笑,微弱而神秘。

        到了午夜,某人终于醉倒。

        景之图把他搀起来,问他,“想去哪里?”

        “送我回去。”柳青岩低低地回答。

        “回哪里?”景之图叹气。

        也许,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回致函那里。”果然,柳青岩只来得及回答了这一句,然后,彻底地醉倒在景之图的臂弯里。景之图半抬半搀地将柳青岩弄到车里去。

        这家伙,明明这几年清减了,为什么抬起来还那么重?

        他被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将柳青岩扔到了后车座上,景之图无可奈何地看了自己好友一眼,他不知道,苏致函到底怎么伤他了,可是,即便那样伤了,他还想着回去。这个柳青岩,是彻底地,彻底地。栽了吧。

        他还是遵从了柳青岩的意思。

        当景之图将车停在小楼门口的时候,只看见远远的地方,苏致函一个人站在夜晚的凉风里,她穿着极单薄的衣衫,只是一件薄薄的家居衣,光脚踩着球鞋,院子前面有一盏不算通透的路灯,橘黄的灯光,让那个露中独立的人更显娇小而薄弱。

        仿佛纸剪的一般。

        景之图停下车,他刚下去,苏致函便迎了过来。

        她认得景之图的车。

        “他在哪里?”见到景之图的第一面,苏致函便直接问。

        神色清明而冷静,一点,也不像病重的样子。

        她终于决定不装了吗?

        景之图示意了一下车后,苏致函正想把柳青岩弄下来,景之图却伸出手,抓住她的手腕,沉声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可是,柳青岩是我的好友,如果谁利用他,或者伤害他,我不会坐视不管。”

        “那你想怎么样?打我一顿吗?”苏致函的唇角勾上去,露出一个凉凉的笑容,她睨着眼,明明是很高傲的回答,可是,景之图看了一眼,却莫名觉得柔弱。

        这样的女孩。

        即便是做错了事,也让人,恨不起来吧。

        “我不打女人。”他终于松开手,满心的无奈更深了一层,“我只是想奉劝你,应该珍惜的时候,要好好珍惜,人这一辈子,有几次遇见的机会?别因为那些有的没的原因,把他错过了。”

        这一次,苏致函没有做声,她低下头,只是去搀柳青岩。

        景之图在旁边帮了一把手。

        最后,房间里帮佣的阿姨也走了出来,过来帮着苏致函将柳青岩弄进屋去。

        景之图一直看着客厅的灯光亮了起来,他才离开。

        剩下的事情,是他们两人的事情,第三者从来没有资格过问插足。

        还是……等明天柳青岩酒醒后再说吧。

        柳青岩被放在了沙发上。

        苏致函转头叮嘱阿姨道:“阿姨,你先去睡吧,先生喝醉了,就算听到了声音,也别理他,醒酒呢。”

        阿姨“哦”了一声,还是忍不住多瞧了苏致函一眼。

        苏致函此时言语清晰,根本不像之前的模样。

        不过,阿姨也没有多管,只是在心里犯了一会嘀咕。

        等阿姨进屋之后,客厅里很快只剩下两个人,

        柳青岩还是躺在沙发上,不知道是醉是醒。可是,苏致函知道他没有睡着,他的呼吸很轻,轻得仿佛怕惊醒他自己似的。

        “青岩。”她跪坐在沙发面前,望着他紧闭的眼,轻轻地叫了一声,“你睁开眼,看着我。”

        柳青岩却翻了身,用背面向苏致函。

        苏致函也不以为意,她沉默了片刻,继续道:“我知道你已经听到了。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于我,我真的很抱歉,抱歉这样骗你,这样利用你。你可以讨厌我,或者恨我,可是,不要因此讨厌你自己。你真的很好,只是……我们到底回不去了。你有你的立场,我也有我的初衷。——我知道,其实你一直知道一些,知道我在装病,却仍然愿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样配合我。谢谢。我要说的话就这么多,不管你听见或者没有听见,明天,你都不会再看到我了。”

        说完,苏致函站了起来。

        她已经打算离开。

        “就这样离开吗?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就在她起身后,一直沉默着,似乎醉得像死猪一样的柳青岩,突然暗沉沉地问了一句。

        他仍然背对着她。

        所以,苏致函不知道,当柳青岩这样问自己时,他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她站着没动。

        然后,柳青岩坐了起来,带着一身的酒气。

        他面向她。

        他的目中有着薄醉,可是醉意深处,仍然留着一丝愤怒的清明。

        他甚至可以装作不知道她在骗他,他可以在外面发泄一切,然后回来继续伪装,可是,她却那么坚决,那么坚决地,连伪装的机会都不给他。

        就这样离开吗?

        目的已经达成了,是吗?

        利用完了,就可以这样说一声“抱歉”,说一声“谢谢”,然后,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就这样离开吗?

        他不是没有被人利用过,这个世上,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原本就是相互利用,他也利用了不少人。可是,唯独她不可以,唯独她,不能这样做!

        因为……因为……

        因为他真的给出了一切自己能给的。

        倘若真心也可以被这样随意踏贱,还有什么,是可以不被踏贱的?

        “告诉我,你的初衷是什么。”他一字一句,逼视着她的眼睛,“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为什么,他不想相信这个拙劣的借口。

        “是。”苏致函却给出了一个极肯定的答案,“为了另外一个男人。”

        如果刚才的电话内容并不能让他信服,可是,在亲眼看到苏致函回答之后,柳青岩突然又相信了。

        她心中还装着一个男人。

        而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坐在沙发上,先愣了许久,渐渐的,却笑了起来,自嘲的,讥讽,仿佛自己是一个傻瓜一般的笑。

        “他已经死了,不是吗?你亲眼看见他死的。那另外一个男人,会是谁?”他突然开口。

        苏致函抿着嘴,不回答。

        柳青岩的笑容更深,几乎想锤地了,“还是你根本知道,他没有死?”

        苏致函的眸光深了下去。

        仿佛在极致的绝望中,燃起希望的光芒,在眸底一闪即逝。

        没死吗?

        真的没死吗?

        那天,她亲眼看见的一幕,果然是场自编自导的骗局。

        他们隐藏了他两年,又怎么会轻易将他炸死。她知道,她就知道。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没有错,可是——

        原来柳青岩也知道?

        苏致函蓦然想起,那天在轮渡上,他曾企图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想说什么呢?

        是想说:“节哀”,还是想告诉她,“船上的两个人,并没有死”的事实。

        可是苏致函当时太害怕,她害怕自己的一再紧逼,只会让那件事故成为事实。所以,她阻止了他,她只能示弱。她要用最后千分之一的奢望,支撑着自己永远不要放弃。

        放弃,就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如果你知道他没有死,为什么,还要娶我?”迎着柳青岩的视线,苏致函抬起头,近乎冷漠地望着他,“就算当时你没有机会说,在那之后,明明还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你从来没有再提过?”

        为什么要让她在地狱里生活那么久,身边却有一个知晓真相的人,可却只字未提。

        亦或者,他也是参与其中的一员?

        在轮渡上,柳青岩与宇文南走得如此之近,他不可能不知道整件事情。

        为什么?

        就算宇文欣和他毫无关系,元宝呢?还有元宝呢!

        男人真的可以如此薄情,因为没有十月怀胎,因为没有生养抚育,所以,孩子于他们,就可以如陌生人一般吗?

        柳青岩沉默了片刻,终于冷冷地一笑,“为什么要告诉你,如果你知道了真相,我又能怎么得到你?”

        苏致函站着没有动。

        “不过,现在,我们已经扯平了。”柳青岩站了起来,浓重的酒气,让苏致函觉得呼吸一滞,他逼近她,脸几乎贴着她的鼻尖,他们能看见彼此眼中的自己。

        倔强的,骄傲的,不肯示弱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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