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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0章 436嘭


第440章  436.嘭~

    弗朗茨这些天全在火车上度过。

    也就是战后这几次长途旅行,让他感受到各国火车性能间的不同,也深刻认识到奥地利的火车早就落后普鲁士和法国好几个版本。速度、运力、线路里程数全面落后,就算把匈牙利几条线路也算进去,里程数依然差了近一倍。

    然而就在现在,普鲁士的铁路工人们仍在不分昼夜地工作,将刚并入其中的邦国也连成一片。这些本该是奥地利的土地和士兵很快就会成为他们新的前沿阵地,和攫取更多土地利益的工具
    他倒不是觉得铁路里程数能说明什么实质性的问题,只是从各份战报中不难看出,前线失利的原因不全在指挥和制度,是综合了许多条件后的必然产物,铁路就是其中之一。

    “这车厢晃得我头疼,感觉像是被人丢进了一台要把他的脑浆摇匀的搅拌机里。”弗朗茨把拿起没多久的报纸放了下来,“还有多久能到?”

    “快了,过了前面的小镇就是巴黎。”

    “那差不多了。”弗朗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对副官说道,“换衣服吧,对了,找人进去和伊丽莎白说一声。”

    “皇后陛下已经都准备好了。”副官克勒维尔为他穿上白色制服,戴上勋章,说道,“离到站还有些时间,有两封信需要您看看。”

    “信?什么信?”

    “两个小时前在塞尔博纳站短暂停靠的时候,驿站送来的一封是安德拉希伯爵发来的,还有一封则是马克西米利安总督写的。”克勒维尔小声说道,“不过那时候你在和米克先生讨论安保方面的问题,所以伊丽莎白皇后先拿去看了。”

    弗朗茨不知道伊丽莎白为什么会对匈牙利的政务那么上心,同时也在担心她和安德拉希之间的感情会影响她和自己的判断。

    “算了,让她看吧。”弗朗茨调整了胸前徽章的角度,似乎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关心起了坐在一旁的米克,“一段时间没见,你怎么那么瘦了?”

    “我最近身体不太好,吃的也少.”

    米克确实很瘦,瘦得整张脸都垮了下来,看着就像被阳光暴晒后的动物皮革一样粗糙。

    他仍然在抽烟,不停地抽烟,身上有很重的烟草味,声音也被熏得愈发沙哑刺耳,似乎只有燃烧的烟草能让他觉得舒服些:“不过没关系,等到了巴黎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太累了,巴黎、维也纳和布达佩斯都要管。”弗朗茨早已将图书馆的指挥权交到了他的手里,“那位你觉得还不错的人呢?”

    “人在巴黎,挺能干的,至少比我当年有用。”

    “叫什么名字?”

    “卡士柏。”

    弗朗茨现在尤其在意米克和他所在的秘密警察组织,没有他们提供的情报和对敌国的渗透,之前的普奥战争也不至于那么快结束。所以在听到这个名字后,他马上用笔记了下来:“姓什么?”

    “没有姓。”米克吐了两口烟,平静地说道,“他是十几年前我还在贫民窟工作的时候捡来的,名字都是我随便起的。”

    “这样啊名字确实不重要,能干就好。”

    弗朗茨就算没学过医也能看出米克健康出了问题:“如果可以的话,等这次巴黎之行结束,你就安心待在维也纳的庄园里好好静养吧。把事情交给年轻人处理,等实在不行了你再出面。对了,你在巴黎那会儿怎么没让卡维看看?”

    “卡维医生太忙了。”米克摆摆手,然而就连这个简单的动作都是勉强完成的,“算了,只是这些年落下的老毛病,我心里有数。”

    “好吧。”

    弗朗茨知道他的脾气,没再多说什么。

    火车缓缓驶入巴黎城,那两封信终于来到了弗朗茨的手里。他看着信件上被弄掉的火漆印,心里不舒服,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伊丽莎白问道:“安德拉希伯爵写了什么?”

    伊丽莎白脸色不算好看,至少对于一位即将访问法国巴黎的皇后而言,这样精神面貌肯定会引来非议。

    但她还是毫无顾忌地对一位曾经的爱慕对象表露出了不满:“我们前脚刚走,他脑子里就冒出了三条新要求,一条比一条夸张。他似乎已经忘了之前的约定,变成了一个贪婪的家伙。”

    “也许只是在为匈牙利谋取利益,这在政坛很正常,你要习惯它,亲爱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反倒是弗朗茨更克制,不过这种克制没持续多久就被信上的内容打得稀碎,也知道了为什么伊丽莎白会那么激动:
    “一个古老贵族的后裔,市民拥戴的天之骄子,如今还肩负整个匈牙利的治理工作,却像个资本吸血鬼,拿着早就决定的事儿在信纸上和我讨价还价。”

    “我曾经很欣赏他的才识,但现在他变了。”残酷的战争以及在布达佩斯的半年时间,让伊丽莎白理解了很多东西,“看看马克西米利安的吧,他说的很直白,但我觉得非常值得借鉴。”

    弗朗茨顺手打开了第二封信,和安德拉希的谦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里面充斥着曾今墨西哥末代帝王敢于直面危险的勇敢和果断。

    只不过弗朗茨只是口头上表达了自己的欣赏,并没有给出实质性的回应:“不管是谁的要求都不是什么必须现在执行的东西,还是等等吧,等巴黎之行结束之后再决定。”

    “是。”

    副官克勒维尔把信件收进档案夹,然后简单告知了之后的流程:“等火车停稳后,法国外交大臣会先进入车厢表示欢迎,我们只需要跟着他下车,慢慢离开火车站登上马车就行。”

    “还是老一套.”弗朗茨看向米克,“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请陛下相信我的判断。”米克掐灭了香烟,在克勒维尔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活动开手脚,“火车站人流密集,到处都是欢呼的人群。虽然这是巴黎,我的人也都在周围,但最近世博会似乎不太平,两位还是要注意安全。”

    在弗朗茨和伊丽莎白的认知里,巴黎再混乱也应该比布达佩斯要安全,连布达佩斯都熬过来了,巴黎还能有多危险?

    当然米克的告诫还是起到了些作用,至少在离开火车站的时候,弗朗茨把伊丽莎白挡在了身后,走在最前迎接民众致意的时候也会时刻关注周围的变化。

    只不过这种程度的提防,对那位藏在人群里的杀手而言没多少用罢了。

    弗朗茨没看到杀手的模样,也不知道枪声的具体方位,显然混乱的人群为杀手迅速逃离现场打了掩护。但他能看到,米克和另外两名便衣安保挡在了自己和卡维的身前。

    现场到处是尖叫和警笛声,农民农妇和法国最高贵的大人物们挤做了一团。在这一刻,人们除了逃命,似乎没有了高低贵贱之分。

    “米克,你怎么样?受伤了吗?”        “我没事,先带陛下离开这里!快!!!”

    奥皇和皇后在仪仗卫队和安保队伍的保护下走向停在街边的车队,只不过乱哄哄的场面也顾不上礼仪了,米克在里面随便挑了辆让卡士柏带着奥皇和皇后先上去再说。

    关上车门,喧闹似乎被隔在了另一个次元,弗朗茨终于松了口气。

    可就在他觉得此次暗杀就要到此为止的时候,只听到一阵更为猛烈的足以震碎所有人耳膜的爆炸声在车外响起。

    嘭~
    同样是19号的早晨,罗切斯特几乎没睡。

    眼看平静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他心里总会生出些不那么正常的想法。于是失眠就这样折磨了他一夜,把他最后一丝心气也折磨光了。

    当然玛蒂尔德那扰人的呼噜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他在仆人的帮助下穿上了全巴黎最华丽的服装,戴上时髦的领结,嘴角再微微一笑,看上去就和那些在沙龙里谈论艺术品的贵族一样优雅。他由衷地喜欢这样的生活,也由衷地希望它们能永远陪伴自己度过余生。

    然而物质生活终究不能弥补他精神上的损失,这一切马上就要和他说再见了。

    这些日子他反复劝说着自己,顺从玛蒂尔德算了。她快50岁了,再熬个十来年,自己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她的财产。即使不能全部继承,也能拿到一份非常不错的报酬。

    但流淌在血液里的贵族自尊心不允许他这么做。

    “亲爱的,准备好了吗?”玛蒂尔德还是穿着她那身白色绒长裙,手里拿着扇子,头上脖子上和手腕上挂的到处都是。

    罗切斯特又仔细地打量了这个女人,看着化了妆的大妈脸以及经过猛烈束缚后依然凸出的腰腹,笑着说道:“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玛蒂尔德换下仆人,亲自给他系上裤子的纽扣:“你看上去很累,如果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别去了,在家待着,我去趟火车站就回来。”

    “没关系,我挺好的。”罗切斯特穿上黑色马甲,找了个怀表戴上,“你是拿三陛下的妹妹,孤零零一个人参加这种活动实在不像样子。更何况我是匈牙利贵族的孩子,如今奥匈是一家,奥皇来了我哪儿有不去的道理。”

    “行,听你的。”

    如果说以前看到玛蒂尔德,罗切斯特只是有些不自在,那现在看着她那夸张的笑容就是大倒胃口了,恶心得他连早餐都吃不下。一想到每天早晨起床第一眼看到的是这样一张脸,毫无摆脱的可能性,他就坚定了决心。

    身后的米克和卡士柏,身前的玛蒂尔德,他一个都不选,他只选脚下的深渊。

    中午用过简单的午餐,两人坐上了私人马车。

    罗切斯特能确切地感受到座椅下那件东西还在,就像一颗微弱的心脏仍在跳动着。只要给予充足的能量,它就能爆发出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几天马车车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替他做了好几次尝试,能保证它的基本稳定性。在庄园里他也试着演练过了好几次,何时点火,何时出手都烂熟于心。可对于一个新手来说,第一次做这种事还是会忍不住心里发虚。

    这种即将走向末路,又担心半路出现其他状况的忐忑心情伴随了他一路。

    “亲爱的,你的脸色真的很难看。”玛蒂尔德依然关心着他,虽然看不出她具体关心的是人还是别的什么,但至少她是在关心,“要不你就留在车上,反正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但在仔细思考片刻后,罗切斯特觉得不安全,还是拒绝了:“没关系,我说了我今天必须出现,这是最基本的礼节,也是对你的尊重。”

    “那好吧。”

    整个欢迎活动并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罗切斯特就像自然博物馆里那具标本一样站在墙角,默默地看着那些为彰显身份地位的家伙们不断摆弄着自己的身姿、衣装、谈吐和艺术品味。

    这些都不重要了。

    就和前几天一样,他在心里默默演练着即将要做的事情,把每个环节都刻在了脑子里。

    终于专列进了火车站,和预想一样的欢迎仪仗,一样的握手致意,一样的队伍先后顺序。然后便是一样的冷枪枪击,一样的混乱场面
    该轮到我了。

    罗切斯特脱掉了显露身份的外套和帽子,刻意避开了玛蒂尔德的视线,顺着人流很快就找到了公主家的私人马车。

    上车前他又回身看了眼弗朗茨所在的位置,离说好的目标马车还有几步路远。而目标马车离自己所在的位置也就几步路远。

    是时候了!

    他迅速登上马车,找到座椅下的东西,然后翻出了藏在其中的引线和点火器。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按照信上所说的操作,点火,下车,然后把东西扔在目标马车车厢下方。

    之所以先点火再下车就是怕下车后出现意外,反正引线燃尽需要一段时间,足够他操作了。

    无懈可击
    罗切斯特迅速点燃了引线,火苗开始燃烧,发出滋滋滋的清脆响声。他知道这就是自己步入深渊的钟声,是结束如悲惨戏剧般一生的哀悼曲!

    然而上帝似乎和他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就在他要打开车门的时候,发现车门竟然被封死了。明明是只能从里面上锁的车门,却不论他怎么用力都推不开。

    外面有人堵住了车门?!!
    罗切斯特瞬间脑子一片空白,大喊大叫着想要离开这里。可惜车外场面比他想象的更为混乱,隔着车厢没人能听到他在喊什么。就连马车车夫也早就跳下车,陪着女仆找玛蒂尔德公主去了。

    引线可不是人,一旦点燃就没有商量的余地,甚至燃烧速度也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眨眼功夫就要冲向终点了。

    罗切斯特急中生智躺在座椅上,重重地踢向玻璃窗。他想钻出去,或者索性就把手里这个东西丢出去。可惜.
    嘭~
    火车车站迅速扬起了烟尘,一辆马车的车厢被炸得四分五裂,碎得到处都是。受到波及的人们全都倒在了路边,周围的马匹更是不安地摆动蹄子嘶叫起来。

    本来汇向街边马车车队的人流再也没了最基本的秩序,开始比刚才更疯狂地向四周奔跑,什么首饰、衣帽、礼节、气度全都不重要了,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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