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7章
被发大水似的这么从头到脚地浇灌，陈晨橙心想，这下没病，也会有病了。
她抬头，看见半掩的厕所门顶上悬挂的一个塑料桶，顿时明白了她今天被泼的这一身水是有人故意为之。
回顾今天所做的事情，她单单招惹了杨澜，看来这人是个会记仇的小人，以后还是少惹她为妙。
但当下她可没时间为了这点事与杨澜当面对峙，不然早把她揍个百八十遍了。
她在这厕所里等上个十几分钟，再去杨一芳所述之地与她汇合才是正事，她不想所做之事差之毫厘后被杨一芳发觉她谎话的端倪。
“嘶，”因着浑身湿透，她的发梢一滴一滴的往下趟水，滴在她脸上，身上，没几秒，她感觉吸入肺里的空气都如冰溜子一般冻人，她用着发抖的声音喃喃自语，“这大冷天的，对我下手的真是个狠人。”
从前只在狗血校园剧里见到的奇葩桥段，今天给她碰见了，怪不得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
不知道杨一芳有没有遇到过。
身上湿透的校服外套已经被她脱下捧在怀里，上身剩有几件宽大的毛衣遮掩，还算保暖。只是腿部从里到外都被浸得湿透了，双脚也如踩在水塘一般令人十分不适。
当真是倒霉极了，她感慨着。
现在她要如何呢？
请个假回去换掉湿透的衣服？可万一班级里关于杨一芳的谣言四起，她走了，杨一芳一个人怎么办？她还是忍受着一身湿漉漉的去上课？可这天气
算了，大不了明天咳嗽发烧一条龙，今天还是忍忍过去吧。
她走至厕所的隔间，将身上湿透的裤子和袜子脱下，望着滴答着水珠的衣物，她神色悲悯地抬头看了眼天花板。
想着用体温烘个几个小时，应该能干的吧。但她还是过于天真了，在用尽吃奶的力气将裤袜拧得一滴水也不剩，实实在在做到了手动甩干机的效果后，但穿上被手动甩干的衣物，身上还是不舒服极了，尤其是踏出厕所门的那一刻起，她三十七度的体温彻底降低到与室外温度齐平了。
真他妈的冷！
杨一芳在大老远就看见了陈晨橙逼近的身影，她朝她招手，示意陈晨橙前往她所在的位置。
陈晨橙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进着，她感觉自己身上被沾湿的裤袜在室外零下几度的温度下，快要冻成冰了。她的双脚已麻木不堪，每往前前进一步，都是她凭借着身体本能在行动。
在走近的同时，她看见杨一芳脸部瞬间晴转乌云，她皱着眉，忙赶至陈晨橙的身旁搀扶着她，脸上是一副焦急关切的神情，“这大冷天的，你怎么把棉衣给脱下了？”
陈晨橙不想杨一芳担忧，更不想她与杨澜面对面接触。杨澜是个不计后果的小人，不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更可恶的事情。
她只好艰难地调动面部即将被冻僵的肌肉朝杨一芳微笑：“刚才那厕所的手龙头坏了，我打开时水一下飙到我的身上，衣服湿哒哒的，被我脱了下来。”
她希望自己这一番解释与毫不在意的表情，让她不要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但为了一个谎言的持续她只能用另一个谎言去弥补前一个谎言的漏洞，对不起了，杨一芳。
“你真是的”杨一芳张口想说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她叹了口气，将身上的校服脱了下来给陈晨橙披上，“这大冷天的你衣服湿了就不要再打扫了，小心感冒”
她边说，边将校服包裹住陈晨橙单薄的身躯。
穿好后，她往后退了几步，站定打量着面前的人，“不错，挺合适的。”
鲜有人夸赞陈晨橙，她一下吹胡子瞪眼，昂起头颅吹嘘：“那是，我可是当之无愧行走的衣架子！”
杨一芳疑问：“什么是衣架子？”
“额”陈晨橙没想过十五年后的流行词语对于现在的杨一芳来说极为陌生，她解释，“就是穿什么衣服都好看的意思。咱两身材相近，自然你也算一个。”
杨一芳凑近，一双桃花眼忽闪忽闪地眨着，“当真？”
“当真。”
陈晨橙看着杨一芳扬起的笑脸，嘴角也不由自主的上扬。她裹紧合身的校服，感受着衣服上夹杂的少女的身体温度，将她上半身的寒冷驱赶，连同心底那颗缓慢跳动的心脏，也加快了跃动的速度。
脱下了蓝色校服外套的杨一芳显露出内里的纯白棉衣，她因着陈晨橙的夸奖，在雪地里开心得单脚转了一个圈。
她的脸被冷风吹得苍白，更衬得她嘴娇艳欲滴的鲜红，眉眼弯弯，当真应了“巧笑颜兮，美目盼兮，”的古语。她奔向天空旋转，在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映衬的纯白一片的天地之中，如一落入人间的精灵，让人忍不住想要放在心底珍惜。
“哈切！”许是站在外头太久了，陈晨橙都快遗忘被冻得发麻的下半身，要不是这一个大大喷嚏的提醒，说不定她还会呆在雪地里欣赏特有的美景。
“橙子，快去教室吧，”杨一芳大力推着陈晨橙往教室的方向走去，她已经为她想好接下来需要打理的事情，“待会我替你去食堂打饭，你就坐在教室里好好休息，还有，你记得把教室的门窗都关紧，今天的风特别大”
身后的杨一芳喋喋不休的嘱托着，是陈晨橙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她想着，今天，就在此时此刻，她也有人珍视了。幸好她背对着杨一芳，不然被她发现她一双被泪水浸湿而红肿的双眼可就糗大了。
回到教室，陈晨橙遵照了杨一芳的嘱托，关窗，关门，好好坐在位置上休息，只是为什么她感觉头脑发晕，有些想睡。但她还是强忍着睡意，端正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杨一芳的到来。
“橙子？橙子！”
陈晨橙眼前是杨一芳晃动的虚影以及她急切的叫喊声。
她扶着酸痛的额头抱怨：“杨一芳，你别总走来走去啊，晃得我头晕。”
“你病了，”杨一芳触碰到陈晨橙滚烫的额头，语气肯定，“我带你去校医室。”
“你先起来！”她将昏昏欲睡的陈晨橙搀扶起来，因在家没少帮父母干农活，她扶着陈晨橙到达医务室并没费多大的力气。
只是在搀扶的同时，她触碰到了陈晨橙湿透了的裤子，这让她的眉头更加紧皱在了一起。
她扶着陈晨橙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并找来干净的裤袜帮她换上，她问：“你的裤子怎么这么湿？”
“被水淋湿的。”陈晨橙脑袋昏昏沉沉的，出口的话语没经过大脑的思考，直接将事实道了出来。
杨一芳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她一改往日平和的态度，严肃地质问：“谁做的？”
陈晨橙说：“不知道。”
她所说的的确是事实，当时厕所的周围没有人，二零零七年的校园也没有安装摄像头，所以她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一定是杨澜干的。
“是不是杨澜？”杨一芳回顾陈晨橙招惹的人，她平时性子羸弱，极少与同学发生冲突，除了今日……
陈晨橙别过头，选择了沉默。
见到此情此景，杨一芳彻底爆发了：“陈晨橙，你不要以为什么事情自己担着就很伟大，你以为你是谁啊！今天打扫校道我知道你不愿，你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杨澜那道听途说的本事大家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你怎么做事这么冲动，万一把她踢伤了，到时还不是你母亲赔付医药费……你在做事情时能不能想想后果？”
“我想后果？”陈晨橙二十多年来脾气一直不大好，常常是有事直接怼过去，如今脑袋昏昏沉沉的，被杨一芳的话语这么一冲，怒气直升，“你以为我是为了谁啊？你自己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大善人就很好吗？那杨澜什么人我是不知道，但她在那里说你被人欺负了，我作为你的朋友难道不应该为你出气吗？”
陈晨橙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杨澜做错了事，说错了话，就要受到惩罚，我没错！”
可，要是杨澜没错呢？但杨一芳说不出口这句话，她害怕一旦说出，陈晨橙也会用其他人一样的眼神看待她。
杨一芳闭上嘴，停顿了几秒，稍微让自己冷静下来，“陈晨橙，我认为我们彼此都需要一个空间给双方留有余地，我们还是先不做朋友了吧。”
因着杨一芳这句话，陈晨橙混乱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过来。她清楚的看见杨一芳说出这句话时，嘴角虽然上扬着，眼眶里却饱含泪水。
既然是她希望的……
陈晨橙应道：“好。”
她将头埋进枕头里，心想着要是杨一芳五秒之内还没走，她就先向她道歉，毕竟做错事情的是她，该被埋怨的也是她，不应该让杨一芳遭受这友谊决裂的伤痛。
她在心底默数了五秒。
五、四、三、二、一。
“杨一芳，我……”她转过头，身后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哪有杨一芳的身影啊。
她走了……也对，她和她绝交了！不是朋友，又谈什么关照？
眼泪不由自主地奔涌而出，她渐渐地哭出了声音，像个即将断奶的孩子一般，困苦，无助。
不知过了多久。
“同学，同学！”
陈晨橙从睡梦中被人唤醒了，她睁开迷蒙的双眼，虽看见了眼前穿着白大褂的女老师，思维却仍沉浸在睡梦中没有醒来。
眼前的白大褂女老师摸了一把陈晨橙额头，说：“同学，你烧退了，要睡回家去睡。”
“哦，好。”陈晨橙披上放在枕边的校服外套，应付地回应着。
她当她穿上鞋子，刺骨的寒凉从脚底钻入全身，将她彻底激醒了。
“老师，现在几点了？”她急切的询问。
“九点二十。”
离九点半杨一芳投海自杀还有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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