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章

陈晨橙翻看着泛黄的日记本，再往后，是洋洋洒洒写了五六面“对不起”的大字，让她不由得皱了皱眉。

        翻过那看似无意义的五六面后，剩下的纸张被人为撕去，厚重的日记本见了底。而日记本前边的纸张因年代久远受潮粘连在了一起，只有中间这些可以辨别的稀少信息。

        日记本中的确是她的字迹，可是她的脑海中关于杨一芳这个人是一点印象也没有。

        二零零七年距离现在已经过了十五年，这么久了，兴许是她忘了吧。毕竟自小时候在火灾中撞到了头后，她的记性就变得不大好。

        陈晨橙靠着白炽灯发出的暗黄的灯光阅读，时间一长，她忽觉眼睛有些酸胀。她将后背倚靠在木椅的靠背上，头微微仰起，并用食指与大拇指细细按压发酸的眼角。放松的片刻下，她回忆起了几天前医生的叮嘱，她的眼睛本就差劲，不应长时间盯着一处，不应在光线较暗的地方阅读，不应

        唉，她这该死的记性，真害怕年级轻轻就得个老年痴呆症。

        她让眼球做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放松式眼操，眼角的余光却在不经意间瞥见了报纸糊满的窗户外倒映的一个黑乎乎的人影，着实把她吓得让翘起的两条凳子腿稳稳当当地砸向水泥地上，激起了一阵灰尘，呛得她直咳嗽了好一会儿。

        她站起身，剁了跺发麻的双腿的同时，大喊：“谁在外面？”

        窗户上倒映的人影似水波纹一般颤动了一下，消失不见了。

        陈晨橙直起身来，深呼一口气，一脚踢向破旧不堪的木门上。木门如风般从门前站立着的女人面上呼啸而过，陈晨橙与站立在门口的女人大眼瞪小眼，只有被踢坏的木门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响彻在寂寥的院里，极不和谐。

        这女人是谁？

        陈晨橙起先还对自己鲁莽的行为有些愧疚，但面前女人许久没有动作，只是在大热天里顶着一张毫无温度的脸蛋直直地看着她，让她心里愧疚的心情一扫而空，心中有着微微发毛的疑问，但她的口是藏不住事的，直接了当地说了出来：“你谁啊？站在我家门口干嘛呢？”

        那女人见陈晨橙开口了，毫无温度的脸蛋立马转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弯，脸上的笑容竟如当下夏日炎炎的暖阳一般灼人，“陈晨橙？”

        女人操着一口厚重的南方口音，语气是毫不掩饰的熟稔，“许久不见了，你赶着来南城，不会也是为了拆迁金吧！”

        女人说着，眼神时不时瞟了眼老房子的红砖墙上那一个大大的泛红的【拆】字。

        陈晨橙看她那一脸热烈的神情，听她那一口是遇见熟人语调，让她不由得细细打量眼前这位女人一番。

        女人虽未施粉黛，头发却是一丝不苟地往后梳了一个马尾，露出了光溜溜的额头和堆了二两肉的红彤彤的大脸盘子。她穿了一条v领的半长款连衣裙，一根拇指粗细的大长金链子夹杂在脖颈的肥肉中，让脖颈上下有明显分层的肤色更为显著，脚上却踏着一双拖鞋

        身上的衣服是精挑细选的，头发也明显的仔细梳洗过，可穿着一双拖鞋就来到了这里，这个女人的家应该就在不远处。

        能立马道出她的名字，那么小时候可能与她是比较不错的关系吧。

        陈晨橙毫不客气地将女人拉至身旁，熟稔地搭上女人的胳膊，“瞧我这记性，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竟然没忘我这个老朋友。”

        她将木门反锁，七绕八绕地拉着女人往村里的大道上走去，“来，今天老朋友请你吃饭去！”

        女人一听，立马停住了脚步，“陈晨橙，今天恐怕不行啊要不咱们另约个时间？”

        “怎么不行呢？你今天有急事啊”陈晨橙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女人，“那你就有时间站在在我家窗户外偷看？”

        陈晨橙不记得自己从前长得什么模样，但如今她这副被烧毁了半张脸的模样是绝对不能算是善良可欺的。起码现在她用着毫无温度的眼神冷不丁地盯着一个人的时候，可以用恐怖形容。

        女人被酷暑的热气熏得红彤彤的脸庞立马泛白，她的眼神左右乱瞟，不知在看向何方，“我这不是出门丢垃圾时看见你家大门打开了，好奇心驱使看看嘛。”

        “看看？”陈晨橙打开“嘀嘀嘀”响动得没完的手机，翻看了眼从前冷清极了的同学群，今天却异常地火热。

        她单手滑动了一番，毫不客气地“嗤”了一声，言语冰冷：“是看看我是不是如大家传闻般的一样，脸被烧得如恶鬼一般恐怖是吧，杨澜！”

        说完，她将群里一张被传得异常火热的照片举至女人的面前。

        这张照片最开始是被一个名为“杨澜”的人拍下传出的，看来就是眼前这个女人了。

        照片里，赫然是她坐在昏黑的屋内，暗黄的白炽灯照在她烧伤的半张脸上，如鬼魅般可怖。

        显然，这张照片是面前这个叫杨澜的女人趴在报纸糊的窗户外照的。

        群里少不了一群人的污言秽语，这让陈晨橙想起日记中写的曾经的初中班级里也传过她的不利言语。怪不得她初中毕业就离开了这个小镇，真是一群没见识的人，只会在别人背后乱嚼舌根。

        杨澜对自己做的事情无话可说，只是顶着一张煞白的脸在马路上与陈晨橙面对面地站着。

        这时，路边走过三五个结伴而行的妇人，其中一个怀里抱着刚出生的小孩的妇人停下了脚步，眯着眼睛打量了眼路边站着的杨澜与陈晨橙二人。眼尖的她认出了杨澜，大嗓门地喊了一声：“澜姑娘，你娘不是说你今天赶时间去镇上相亲吗？麻将三缺一都不来，怎么还悠哉哉地站在这里啊？”

        杨澜没有吱声，在旁人看来活脱脱的是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那妇人继续：“澜姑娘旁边那个脸上长疤的女的，你是不是欺负澜姑娘了？澜姑娘可是我们镇上老实出名的”

        陈晨橙见那妇人喋喋不休，就差把她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叫出来给杨澜出气了，咬咬牙，摒去心里的戾气，冲那妇人微笑道：“我杨澜的同学，年前她借我一千块，这不是她拿不出闹着嘛。”

        那妇人一听是是二人的私事，紧了紧手中抱娃的力道，拍打了下同行妇人的肩膀，“走吧，人家的私事，咱们也不好掺和。”她边走，口中忍不住数与旁人说道着与杨澜有关的事情，那大嗓门隔着百米的路段仍能清楚听见，“都快三十的老姑娘了，还在那里左挑右捡的挑男人，啃着家里老母亲一千五的退休金，还当自己是天仙下凡呢”

        刚才还一副关心至极的表情，转身便是另一副数落人的嘴脸。

        杨澜显然是听见那妇人的话语，面色更显煞白，一双眼睛通红的，就差抖落出两颗泪珠来。但在钱一事上，她仍是拎得挺清楚，她大手往眼眶上一抹，毫不客气道：“我好像没借你钱吧”

        下一秒她的语气更是确定极了：“不对，我根本没有借你钱。”

        “的确没有，”陈晨橙想起刚才在不经意瞥见污言秽语的群里好像在商量着今日的同学聚会，她的视线转移到杨澜的身上，怪不得她今天打扮得这般于是转移话题，“既然同学们对我烧伤的脸这么感兴趣，正好我也回南城了，老同学确实应该见见面了。”

        说完，她将摁在手机语音输入键的手松开。这段话，就这样被传输至班级群中。

        原本如热油般吵闹的的班级群，立马像被泼了冷水般宁静。前面被恶意传播的几张涂鸦照片，也被当事人心虚地按下了撤回键。

        毕竟在南城中学二零零七级（4）班的这群同学们的心中，都一致认为这位名叫陈晨橙的脑子——有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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