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叛出（2）

与世家为敌又如何，比起失去二师兄的痛苦，一切都显得不过如此。

邯家败后，看宇家密室那样子，估策应是常来这里炼毒，许是在研究迷魂草。

司幽想着如今宇家也不复存在，估策唯一一个能天然炼毒的地方只有当初的邯家毒洞，她去碰碰运气，或许真能遇到。

毒洞外，石块倒塌一片，堵住了洞口，便是当初邯家父子的手段，司幽绕了个方向，从之前那个出口进去，再看一眼，早已物是人非，她也不多做留恋，刚走没多久，听到边上动静，她叫道：“滚出来。”

石墙后，一人颤颤巍巍弓着身子走出，司幽见他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脸颊凹陷，印堂发黑，险些没认出，“你怎么变成这样？”

黄阶喉咙都难以出声，他扯着嗓子道：“让毒后见笑了。”

司幽不理他，正要走，又听他叫道：“你来找估策？”

司幽脚下一顿，回头看他，“不然来找你吗？”

“估策还在不在？”

江湖上风声估策一直拿司幽当对手，黄阶看她模样，也定不是来交朋友的，他道：“你想杀他？”

司幽不语，就当默认了。

黄阶道：“我帮你，你救我。”

“我自身都难保，没空托着你。”

黄阶又道：“估策不会傻到毫无防备的独行，洞里有他的机关，他若是察觉异样，就会立刻逃走。”

估策那么有戒备心的人，司幽想着有道理，若是打草惊蛇，引来世家的人，还要浪费一大把时间周旋，再被估策藏起来，自己就不一定能安然无恙的从世家中脱困去抓他了。

“可以。”司幽道。

黄阶极其艰难的露出半个笑脸，脸上的皮都要烂了般往下到，他用手托着下巴，看的让人寒颤。

“你别笑了。”

司幽话落，黄阶道：“估策时不时就会从外头搬些东西到这里，就像是在转移什么，他炼毒拿我试毒，我是没精力杀他了，就拜托毒后举手之劳了。”

司幽看他模样也猜是试毒试出这幅鬼样子，估策未免试的太心急了些，害他变得这般不像人，他又道：“估策最近炼毒消耗太多内力，我等他回来运功静坐凝神时，再用毒界无声烟火找你，抓到估策后，你要带我出去，再给我解毒。”

司幽应了，刚转身要走，黄阶又叫道：“你要快些来，若是被估策发现，又引来世家的人，我必死无疑！你或许也难逃一劫。”

世家不允许有邪门歪道，许多炼毒之术因死相太难看变成了禁术，在他们看来，黄阶此刻诡异的外貌就可以抓去悄无声息的杀掉，免得引起江湖争强好斗，见不得别人略胜一筹的纷争。

“放心好了，我就在附近，会比世家的人先到。”

邯家毒洞后边的那个悬崖，之前没仔细看，风景倒是很不错，司幽到崖边坐着，低头只见白茫茫的雾气一片，她比划着前面可能是那会儿看见的那个泥坑，还有条小河，翠儿说涨潮时会往上游回流，司幽抬手，顺着指尖看去，那里是原先潮汐部落的方向。

临走时，族长还悄悄说了新的位置，司幽心想若是从这里跳下去，去潮汐找姨娘，就此与世隔绝，不论江湖，世家大概一辈子也找不到她，她想着又无奈一笑，只是二师兄不在，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先杀了估策再说，还是杀估策要紧，世事无常，或许之后还没来得及走，就会被世家抓回去了，又或许多少年之后，报应不爽，因自己一身血债，连累了只求安定的潮汐。

近日到处都有暖阳，连风吹的都格外柔情，从前在上卿，她也常常跟二师兄并排坐着，师姐练完剑，就会拿来点心，司幽吃不惯太甜的，上卿做糕点便会拿捏分寸，糖分控制的极好。

一次刚用筷子夹完药草，后来忘了又拿去夹糕点，话说着说着人就发晕了，那日上卿正好过节，相当热闹，司幽刚解了毒身子虚容易受寒，百述调了药，道：“先把药喝了，我帮你出去看看，回来将新鲜事都告诉你。”

司幽一脸不情愿，她想着生病了还会好，错过节日又得再等一年，她正准备偷溜出去，又碰到上卿媛，她道：“是该好好教训下了，下次要将筷子分清楚！”

百述解释道：“她大概是来不及分清，一时混了也情有可原。”

上卿媛又道：“你也得分清，虽然你的是药，但药也不能乱吃，若是吃出个好歹，多亏！”

待师姐走了，司幽又同百述求情要出门，百述每次都会装作生气的模样道：“我是管不了你了是吧。”

司幽便会说：“管的了的管的了的。”

那会还是小孩子，再耍无赖一番，将二师兄三个字多念上几遍，他也就心软了。

司幽抬头，上卿之景又映在眼前，她跟上卿媛趴在书房竹铺上，盖着一床被子，边上点着一支烛火，看一个话本子道：“你说这个姑娘跟二师兄比如何？”

上卿媛摇头，“这个长的还可以，就是矮了点，跟百述也没有夫妻相，看她都不笑，可能性子不温善。”

司幽觉得有理，她又翻了一页，抬头恰对上百述眼眸，他道：“你们怎么老是热衷于小姐姑娘的，公子都没筹谋到，竟先管起我来了。”

司幽道：“我的师嫂为什么不能我来挑？”

百述夺过话本，觉她分明就是在无理取闹，“那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又不是跟你过一辈子。”

司幽笑脸道：“我也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

百述一笑，转身要走，司幽面色一沉，忙起身追上前，突觉胳膊被人一拉，她回神，悬崖边上站着邯踪，他蹙眉道：“你干嘛！差点掉下去！”

“不是叫你别跟着我吗？”

邯踪将她拉回，“世家要杀你，我不放心。”

烟火在上空盘旋，司幽道：“我得先走一步了。”

应绍凡抬头，见天边金灿灿的一片，道：“那是什么？”

妄尘道：“毒界寻毒后的烟火。”

“那个方向是…”唐轻云惊道：“邯家毒洞！”

“世家肯定会派人过去！”

妄尘三人也快马加鞭赶去，只是世家的人先到一步，毒洞已被团团包围，洞内杂乱不堪，一个人也没有。

满地各种颜色药粉散落一地，其中一个白色糊状，妄尘认得，正是南芝，瓶瓶罐罐也碎了一地，一看就不是司幽会用的花样，那么大有可能是估策一直在这儿。

荠蘅是最先冲进来的，他见此地狼藉一片，强忍怒火道：“谁放的烟火？”

无人回话，三人心中大概清楚，之前黄阶留在这儿清理洞中杂事，如今他也不见踪影。

荠蘅一掌拍碎了边上的石块，怒斥身后弟子，“都是干什么吃的！她孤身一人还能把你们耍的团团转！”

黄阶正在气头上，他方才当着估策的面，砸了他所有心血，司幽看来也觉极其残忍，她又是一掌打散了估策的功法，害的估策直吐血，他无人护法，又在炼毒，内力被乱，大概是染到了些毒素，突然就开始丧心病狂，精神错乱，发起疯来。

黄阶见他如此，抽了抽嘴角，想笑又被皱巴巴的脸害的笑不出声，司幽看他俩只有嫌弃，正想着怎么让估策死的跟宇叶魁不相上下，只听黄阶道：“就他这个走火入魔的疯样，宇家家主还敢对他唯命是从。”

司幽震惊看向他，“宇叶魁怎么会对他唯命是从？他无家可归该依靠宇家才是。”

“这我就不知道了。”黄阶吃了司幽给的药，精神上来，还指望司幽接着帮他解毒，便多说道：“之前宇叶魁陪他来洞里采墙面上的样粉，听他们语气，显然估策跟个主子一般，他武功不怎么样，常吩咐宇叶魁去做事，他答应的老爽快了，堂堂一家之主，我都看不起。”

“吩咐什么事？”

“下毒什么的，采药应该也有，还有…”

司幽打断道：“有没有提到二师兄？”

黄阶一个激灵，“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确实是有。”

毒洞周围都是近日炼毒的痕迹，一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半成品药粉都在这儿，要制成药粉显然不是近期所成，司幽看过，这些与宇家密室里残留的毒素如出一辙，大有可能是估策悄悄从密室转移过来的，灭宇家后，密室也毁了，或许估策早有先见之明，先行转移炼毒药品，宇家密室不是他主要放重心的地方，他早有打算，有意丢了宇家，宇叶魁也是棋子。

黄阶见司幽面色阴沉，忙接着道：“邯家之后，风声很紧，估策又不能大张旗鼓的抓人试毒，我躲在边上听见了，要不是有点内力功底给他炼毒一时半会死不了，早就被灭口了。”

突的估策疯劲上头，他从一旁爬起来，大叫道：“可惜了，宇叶魁那么听话，就是不太聪明，还要瓜分那么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他在我意料之中！”

他指着司幽，得意洋洋大笑道：“我让他给你下毒，只有让百述看到你失控，他才会一直留在那里，我才有机会让你亲眼看到他死。”

“当时我还愁怎么把宇叶魁杀百述的事散出去，好借你的手替我解决他，就凭他，也敢跟我争势力壮大家族，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他仰头大叫道：“真是天助我也！还以为杀宇叶魁要我助你一臂之力，没想到一切都如此顺利！”

他好似在炫什么丰功伟绩般，话落又道：“我要的远不止这些，邯家之后便是上卿，只有绊倒上卿，我才有机会自立门户，立足于江湖世家之首！”

“痴人说梦。”

估策眼睛冒着血丝，他听到这话，顿时恶狠狠的瞪向司幽，似乎还要抬手掐她，司幽一脚就把他踹的滚下坡去，他连翻了好几圈，磕的头破血流。

黄阶道：“你要怎么处置他？”

司幽默了会，道：“他神志不清，没什么意思，清醒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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