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灭族

“跟我回去。”

司幽无奈，借着酒气道：“我说妄大公子，到底是我有病还是你有病，你老来管我干嘛？”

妄尘一口气道：“喜欢你！跟着你！护好你！怕你出事！怕你不见！怕你想不开！怕你…”他说着眼眸微红，突觉鼻尖一酸，道不出话来。

司幽默了会，好似叹气般，“我可能…”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得罪了我的两位客人？”一个看起来年纪大些的妇人扭着腰上楼，显然是春院老鸨。

司幽见她，便道：“来的正好，这位可是有钱人家的公子。”

“好勒！”妇人见妄尘模样，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她大笑着挥了挥手中的帕子，“我这就去找几个姑娘好好招待公子！”

妄尘冷声，“不用。”

司幽跳下栏杆要走，妄尘忙抓了她的手腕，只听那妇人又道：“公子放心，我们这儿的姑娘随你挑！”

“我说了不用！”

司幽回头看他，难得又见妄尘发火，“怎么这么生气？”

妇人被他这么一呵，不再自讨没趣，转身抱怨几句，独自下楼了。

妄尘将司幽的手臂抓得紧，她甩了好几下没甩掉，硬被拉出了楼，走了一路，她道：“我不想回去。”

妄尘停了步子，回头看她，“除了春院，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司幽一笑，沉闷道：“妄尘，你陪不了我的。”

“我要死了。”

一时间恍如万物定格，妄尘愣在原地，司幽抬头，初春，旁有一颗树新生了芽苗，周围没收到营养还残留着的枯叶被风吹的散落，她抬手去接，顿时心中千万苦涩，远处的天空有一片乌云，司幽今早看到就觉得似曾相识，有一日下雨，边上的人提醒她多加件外衣，那时二师兄还在。

司幽朝乌云的方向走，又对妄尘道：“你早些回妄家去，听从你父亲的安排。”

司幽言下之意便是让妄尘不必浪费时间在她身上，妄尘眸光一沉，失了神般跟在她的身后，走到那个村口，司幽看了好一会，道：“我之前就在这里等二师兄，但是现在，他不见了。”

她回头看妄尘，道：“我二师兄没了，妄尘，你见过的。”她抬手在空中比划，“高高的，高挑，温温柔柔的，长的好看，是我二师兄，他去哪了？”

不见妄尘回答，她缓缓移了目光，妄尘顺着她眼神看去，前面有座山，上空的雾气白茫茫一片，下雨了。

司幽朝那个方向走去，山不高，才到半山腰，雨气就来了，妄尘见她还要走，便跟近，他脱了外衣，要给司幽披上，司幽走得快，又是上坡路，外衣顺着肩头落下，她转身，冲妄尘笑道：“淋淋雨，神清气爽。”

雨水打在她的身上，明明冰凉刺骨，司幽看上去却是难得开心了些，近半个时辰，她总算坚持不住，被妄尘抱了回去。

妄尘一路快步大跑，到屋中，唐轻云连忙找店小二拿了炭火，带了干布子，“怎么弄成这样？”

“雨淋了。”

还好雨下的也不是很大，妄尘把司幽放到椅子上，摘了司幽的青色发带，取下琉璃簪，两束白发散落下来，唐轻云点了炭火，妄尘拿着干布子为司幽擦头发。

司幽双目无神，待头发干了些，妄尘在她身旁蹲下，柔声道：“休息会儿。”

他抱起司幽，让她躺好，盖好被子，正要转身离开，司幽突抬手抓住他的袖子，一字一顿道：“别…走…”

妄尘在床边坐下，“不走。”

唐轻云备了十多个火炉，应绍凡匆匆赶来，见她关了屋门，面色尤为不好，她说司幽睡下了，妄尘陪着，别去扰了。

司幽拉着妄尘衣袖，道：“我不想躺着。”

妄尘应了，他靠在床头，将司幽扶起，接入怀中，司幽道：“我之前梦见二师兄了，他冲我招手，说快来快来，回家了，我一直僵在原地动不了，好不容易能迈开步子，满心欢喜抬头，二师兄却不见了。”

司幽整个眼眶热气腾腾，水珠落下，她转身将妄尘抱住，哽咽道：“我二师兄没了…”

“二师兄没有了…”

“他不会回来了。”

妄尘拉了拉被子，将司幽抱好，强忍情绪道：“他会到新的地方，那里的人都很好，重新过日子，过的很好，所以你也要好好的。”

“二师兄会投胎到一个好人家？”

“肯定会啊，他会过的很好很好。”

“那他不会记得我了。”

司幽这几日一直没怎么安稳睡过，妄尘给她喝了药犯困，她靠在妄尘身前，好不容易哄的睡着了，司幽睡的浅，一直到后半夜，她突然大咳起来，手心都落了血，妄尘忙给她送内力，让她能够舒服些。

“你还在。”

“我在。”

她抬头，借着烛火，见妄尘眼睛周围也红红的，她道：“你怎么了？”

“我从来没见过妄家公子哭。”

妄尘不语，司幽又道：“我觉得二师兄不是邯钒杀的。”

她的意思便是那日邯钒可能不是正好出现，而是被人巧妙的挖陷阱做了替罪羊，若真如邯家那对夫妻所说，司幽之前杀邯钒的时候，他身上是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

司幽也没有继续同妄尘说这个的意思，她说想再去外头吹吹风，妄尘怕她着凉，便带着被子将她抱到屋外长廊上坐着。

“我喜欢看星星。”司幽抬头，天上一片漆黑，今日刚下过雨，今夜是看不到了。

“我知道。”妄尘也抬头，只听司幽又道：“星星啊，天越黑，越亮。”

“之前说好要去你的婚礼上讨杯喜酒喝的，怕是喝不到了。”

妄尘一时心酸的说不出话，他努力平缓片刻，柔声道：“没有你，我哪来的婚礼。”

司幽愈发严重，妄尘动了许多次内力，内力深厚的人才耗得起，修炼出来的功法最是不容易恢复，他再耗下去，就要耗干了，他抬手，司幽拦道：“妄大公子，我不要你陪，你自己活好了…”

“…就行。”

司幽冰冷的手握在妄尘手心中，“之前楼台心愿那次，我想的是再过一次春秋，再看一遍桃花开满山野，下辈子简单善良。”

妄尘闷声，司幽又道：“如果明年我还在，我就带你种桃花。”

水珠落在司幽手背上，司幽有些困了，她靠在妄尘肩头，搭在他的脖颈上，“你很好，好到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选你。”

她闭了眼，无力道：“妄尘，你是我的荣幸。”

第二日，天微微亮，上卿家来了人，把司幽带回去了。

一伙人也就散了，各自回到家中，江湖一时风生水起，都说这事对上卿一族打击太大，怕是家族要垮了，百述是出了名的药医，司幽是出了名的毒后，上卿媛倒不爱这些，她的一手长剑舞的虽说是得了上卿家两位当家的真传，琴技也算拿的出手，但怎么说医圣毒后二人相继离去都让上卿丢了许多，上卿山上黯然失色，虽有百年基业也显得不尽人意了。

江湖人传，“上卿家才没了二小主，这下三小主也要没了，毒后病重，她这一亡，各大家族又有的忙活了。”

“早该想到会如此的，那是她的二师兄啊，心坎上最重要的人，一起走了也比独活强，就是苦了上卿了，两位当家的也是心大，留毒后在外面这么长时日，能不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吗。”

妄尘日日到上卿山下候着，因为百述办丧，那些白事东西还没撤去，整座山看起来都阴森森的，毫无生气，这几日无人守山门，山中有上卿扶孤的阵法，想进也进不去。

三日后，又一事惹得江湖各处人群沸沸扬扬，毒后算是死了，宇家全族被灭，上下无一人生还。

妄尘守到来了人，他们见是妄家公子，也不敢怠慢，正说着要不要禀告家主，进山中喝茶，妄尘问了司幽如何，上卿弟子回道：“三小主根本没回来过。”

那日他们去接司幽，回山半路上人就不见了，边上一人叹气道：“三小主没了。”

妄尘问他是什么意思，江湖中乃至各大世家都没收到毒后离世的消息，弟子回道今日山中就在讨论此事，宇家全族被灭，从外面看就是大门紧闭，一点痕迹都没有，宇叶魁又是个闲散浪荡的，关家门这种事也不像是做不出来。

一直无人问候，还是柴夫要进去送木柴，敲了半天门无人回应，他怕耽搁了被骂，才发现满地血腥，离得近的世家赶过去查看，中毒的，一剑穿心的，失血过多的，勒断脖子的，各种死法都有，惨不忍睹。

宇家无一人生还，灭门者正是司幽。

妄尘难以置信，他回到家中，妄柯见他模样，就知他心中所想。

“怎么会？”

“那毒后？那司幽？”

妄柯道：“司幽叛离上卿，叛出江湖，已经不是毒后了，灭族不是小事，各大世家决定联手绞杀。”

妄尘仍是不敢相信，他叫道：“说不定是陷害！”

妄柯无奈，“各大家族都派人去验过了，宇家个个死于非命，有的是毒杀，有的是剑杀。”

“最恐怖的是她还留了一人，那人刚说完剑是久幺，便毒发身亡了，救都来不及。”

“全天下用久幺的不就只有她一个。”

“她一直没回上卿，事后，上卿家主派人要将她带回去，想是她不愿让家中为难，离开时有人问过，她也没否认。”

妄尘又道：“她若是有苦衷！”

妄柯回道：“无论如何，只要是她动的手，宇家是世家大族，她总要付出代价。”

“我要去找她。”妄尘跑出屋门，妄柯叹了声气，也不做阻拦。

妄尘刚出妄家，就见应绍凡，他早在小路上等着，同行的还有唐轻云，司幽如今下落不明，但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一定会去祭拜百述，唐轻云道：“爹爹不方便出面，我要看个究竟。”

应绍凡：“我没地方去，一直跟着单大哥，今日听他说荠蘅派人去路上劫杀小幽。”

“单伯伯已经先赶去找上卿家主了，事不宜迟，我们也快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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