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炼毒人

白衫之后无人回应，妄尘唤了声，“司幽？”

依旧无声，想是她刚才犯困，这会真的睡着了，妄尘到边上清理了些方才捡木材处理过的干草，将它们铺好，这手艺还是应绍凡教的，倒是觉得不错。

妄尘绕到白衫之后，司幽靠着墙，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已经睡着了，他走近，司幽却是一个反应，手臂抵在妄尘脖前，好似下一秒就能将他脖颈扭伤。

妄尘也没有反抗，司幽一怔，“不好意思，妄大公子，我以为是什么野兽，我以前…”

毒后早早出门历练，常在山林之中，并非夜夜都能遇到客店。

“以后不会了。”话落，妄尘拦着她的腰，将她抱起，放到铺好的草堆上，又去取了晾干的外衣，为司幽盖好。

司幽也安心，没有什么顾虑，她闭着眼睛睡去，早些时候出门历练，若当时有个伴就好了。

若是早点遇见她就好了。

清晨，司幽醒了，在外她从未如此安稳的睡过一夜，司幽转头找妄尘，他坐在身后不远处，靠着墙面，坐了一夜。

他睁眼，“夜里雨停了，就是风有点大，还好没吵到你。”

司幽一顿，没想到一睁眼就能见到一张十分耐看的笑脸，她起身，将外衣还给妄尘，“幸好有你在。”

回客栈路上，司幽好奇，“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看了一眼就认出了。”

司幽追问，只听妄尘答道：“幸好我心中侥幸。”

妄家后院，妄尘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他眸光一闪，脚下一顿，院中站着一位青衣少女，她头戴白纱，遮了面庞，叫人看不清模样。

此景，妄尘不由想起小时候浣水江边，同一套剑法下，不远处静静站着看他舞剑的那个小姑娘。

“你是谁？”

恰好她身后来了位少年，姑娘回头，那少年对着妄尘微微俯身，妄尘执剑回礼，随后见他拉上那姑娘的手，道：“出发了，小师妹。”

妄尘心存侥幸，若是同一套剑法下，遇上同一个人。

他跟上，绕过前院，上卿家主在与父亲谈话，着青裳的两人去了街上，逛了糕点铺子，那小姑娘为了吃块桃花糕，摘了白纱。

“长的很像，怀疑过。”

“原来是这样。”司幽道，只听妄尘语气中带了埋怨，“你没认出我。”

司幽有些心虚，“那个白纱太厚了，我都看不清你舞剑，更看不清脸，走路都是要低些头的。”

忽地她神情一怔，妄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街上有两个男子正在慌慌张张的向路人伸手比划，好似在寻人。

“他们好像是千香楼的，之前见过。”

“千香楼的人？他们在干嘛？”妄尘与司幽对视，同声道：“找唐轻云？”

想是估策疑心重，派了手下人出来跟踪唐轻云，看看她究竟是否存在威胁，只是邯家被灭后，千香楼的人大都不好用，手脚较笨，成不了大事，他们大概是跟丢了，又怕估策怪罪，不敢回去禀告，只能先试着找找，看他们这个样子，大概已经找了一个晚上了。

司幽用胳膊戳了戳妄尘，“妄大公子心善，要不给他们指条明路？”

妄尘垂眸看她，她分明是想给他们指条死路，估策生性多疑，不比邯蔓砂差，若是这两个人回去禀告没跟着唐轻云，又推卸不是自己无能，把唐轻云乱说一通，反而让他们提高了警惕。

妄尘点头，“你想怎么指？”

司幽一笑，“我来吧，看我表演。”

她左右看了看，挑了一位闲逛的老妇人，走近，妄尘跟在她身后，只见她换作一副悲哀的神情，用十分痛惜的语气道：“婆婆你看那两位。”

老妇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两个男子脚步混乱，逮着过路人就手脚乱动，在空中乱画，表情更是皱在一起难看。

司幽叹了口气，微微低头，用手背蹭了蹭眼角，宛若痛心疾首般，道：“婆婆有所不知，他们两个小时候为我摘果子，从树上掉下来，把脑袋摔的不行了，常常记不住回家的路。”

老妇人眉头一皱，表情一揪，“怎么变成这样。”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确实见他们二人神志不清的模样，“我能帮你什么？”

司幽先道了谢，“还请婆婆你一个时辰后给他们说个方向，我呢就先一步回到家中备好午饭，好让他们到家时心中惊喜。”

司幽说的想笑又憋住了，最后换成悲哀的用手遮住面庞，她侧着脸，见到妄尘似乎在笑，也有些忍不住嘴角微扬。

婆婆拍着她的肩，慰道：“姑娘有心了，婆婆定会算好时辰，帮你这个忙。”

司幽回头，又道了谢，“交给婆婆，我是十分放心的。”

司幽交代好客店位置，与婆婆道了别。

走远了些，她凑近妄尘，一脸期待问道：“我表现的好不好？”

妄尘点头，“特别好，很喜欢。”

客栈外，应绍凡正来回踱步，他见妄尘与司幽，忙上前道：“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去哪了？大早上就不在。”

“怎么了？”

“里面来了好多人，他们包下了整个客栈，其他客人都走了，单大哥本来说也走，免得惹麻烦，但是他们说是来找你的。”

妄尘看了眼司幽，就像是在看逃债的落魄少女那般一脸心疼又担心的模样。

司幽作了个无奈的假笑，“我没有仇家。”

妄尘刚进门，只见左右两排都站了人，正中间摆了一张方桌，单姜萧坐在那儿，若无其事的喝着茶水，唐轻云也一本正经，她见单姜萧都不慌，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她往门口看去，见妄尘与司幽回来，也算是松了口气，店掌柜与小二站在柜台边一动不动，想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有些害怕不敢抬头。

司幽进门，左右的人纷纷低头，微拜，又笔直的站好，她看了眼右边方桌的那位客人，不自觉的眼眸微缩，司幽径直走过他，到单姜萧那张桌前，坐下。

唐轻云身子微侧，轻声道：“怎么回事？”

司幽还未开口，一年轻女子上前一拜，随后唤边上的小二，“上茶。”

小二颤颤巍巍的上好茶水，连忙又退回柜台处，不敢出声。

年轻女子道：“恕我们冒昧，先找的毒后，还未禀告上卿。”

司幽唇角微扬，这些人都是炼毒界的，上一任毒后是师娘，这一任毒后是自己，都是上卿一族的人，他们大概是听了谗言，说是炼毒一界好似受制于上卿，归上卿所有了一般，且又不是上卿的弟子，就不自在许多，至于谗言，司幽不用想都知道定是出自右边桌子那个客人之口。

如今毒后在反邯之战中内力受损，由世家传出，炼毒一界知道后，就开始蠢蠢欲动，怕是司幽炼毒能力不在，就担不了这个位置，且她目前不过才十多岁，年纪太轻，恐落下病根，日后成不了大事，还不如早些将位置让出，另择他人。

司幽也知他们这些人来的目的，他只觉那位教唆的好，或许他先找毒后，未找上卿，便是有十多岁涉世不深好说话的原因在，她道：“那就别告诉上卿了，我自己解决。”

年轻女子双手抵在腹前，微微俯身，“如毒后所言。”

她又道：“今日黄长老有话要说，单道长德高望重，又不是我们炼毒一道的，我们怕是会有所限制，说不清话，若是不为难，还请道长暂时回避。”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单姜萧作为家主一辈，自然是不能留在别人家开会这个场合的，他对司幽道：“我就在后院。”随后起身离去。

那女子看了眼应绍凡，道：“你。”

“我也要走？我又不德高望重。”

女子一笑，随即又收了笑容，“妄家公子跟唐家小姐可以留下，就当是做个见证。”

“至于你…”

“身份？地位？”

应绍凡一怔，他确实什么都没有，他确实在江湖中只是个无名无姓的小混混，甚至还觉得能跟着单姜萧他们这样的人物，倍有面子，还想找个时间去他师父坟前说上个三天三夜，他只是没想到没身份没地位，在江湖中人口中说出来竟如此不堪。

“他想在哪就在哪。”司幽话落，右边那桌的客人起身走来，他的袖子极其宽大，被他一甩，甩在身后，他背手道：“毒后今日去哪玩了？这么久才回来。”他语气里是有些抱怨的，好似害他们在这等了一般。

“要你管。”司幽说的直接干脆。

黄阶想她开口也是如此，毕竟自己也不做的怎般客气，她堂堂毒后，又有上卿这座靠山，断然是不会低声下气。

“我大老远跑来，只为一事。”他开门见山，道：“历任毒后在江湖中都是能拿得出手的，说难听点，无论你是上卿的还是邯家的，我们都只看毒不看人。”

“只是你内力受损，日后…”他不再说下去，言下之意便是觉得司幽内力不能恢复如从前，炼毒之事恐会受阻，便担不了这个担子，要她让出毒后这个位子。

应绍凡猛地一拍桌，黄阶冲他瞪去，他年长应绍凡许多，就如单姜萧一样是个长辈，他跟着单姜萧久了，竟也打磨了独自流浪那些年的野性子，面对这年纪稍长的人，竟是突然一噎，有些话不易说出口了。

司幽微微摇头，让他不要跟这一个炼毒界长老对上，免得坏了名声，反正她当年年纪小，毒后的位置也是没了解太清楚的情况下坐上的，她当时炼毒炼着炼着，就有人找到上卿来，要她接了这个位置，师父说是好事，便也就接了，若是可以，她还是更想做个无忧无虑，炼炼毒的上卿家的普通人。

她见妄尘板着脸，唐轻云似乎更加冲动，一副要打架的模样，便低声道：“人在江湖，非事事如意，能忍则忍罢。”

“我也是为你好。”黄阶又道，“你还尚未二十，有着大好前程，想想当年的毒后，你的师娘，落下病根，现在除了挑挑草药，配配毒，研究研究医术，还能做什么？”

司幽本来还在无所谓的喝茶，听到这话骤然脸色大变，一瞬间火起，黄阶就站在她对面，司幽将茶杯一倒，整杯的茶水都泼到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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