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咸鱼下蛊
陆孟凭借着一股怒气做事情, 她已经完全不顾后果了,因为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是最糟糕的后果。
她手中有三样东西, 是她现在所有的筹码。
第一个是槐花给她的傀儡蛊, 陆孟后悔自己当时都没有仔细询问过槐花具体作用,只当成一个好玩的收下了。
第二个是驯服风曲国战马的时候, 她自己向延安帝讨要的免死金牌,她要依靠这个东西见延安帝,看看能不能用这免死金牌换封北意一命。
哪怕到最后长孙纤云的副将之位也保不住, 那么他们至少都能平安活着也好。
第三便是陆孟脖子上始终挂着的小葫芦,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一旦她搞砸了一切,陆孟决定惨死宫中。
就算是不能立刻给延安帝造成什么伤害, 她还有乌麟轩。
乌麟轩爱她,如果知道她进宫见延安帝死在了宫中,那么延安帝就会变成被恶鬼标记的人, 以乌麟轩的报复心理, 延安帝最后一定会不得好死。
陆孟反复摆弄这三样东西,等着宫中向云鹤的回话。
她其实对向云鹤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从前不懂人心人性, 现在算是明白了人性何其复杂, 人心何其善变。
当初那救命之恩,是陆孟举手之劳,向云鹤一直都表现得十分感激, 但是陆孟从前收了他的东西, 会觉得自己是没有白救人。
现在却不敢那般无知自大, 因为她已经无法确定,向云鹤到底是感激当初的救命之恩, 还是想要借她做跳板,搭上乌麟轩这艘大船。
三月二十四,夜。
陆孟一整夜都没有睡,等到后半夜佣兵小团队的人回来了,给陆孟带回来了消息。
“向云鹤约二小姐明日在文华楼见面。”
陆孟点头,让人回去休息,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好歹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向云鹤没有对她置之不理,那便是至少还记得一点她的救命之恩。
不过陆孟猜测,向云鹤不会亲自和她见面,说不定会派个传声筒来。
见面的地点选在文华楼倒也足够安全,陆孟后半夜抱着这个让她暂时心安的消息,勉强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陆孟把自己装扮得很精神,但是这古代的化妆品作用到底是有限的。再怎么折腾,再怎么睁大眼睛,陆孟看上去也精神萎靡形销骨立。
她伪装成平常的模样,去了封北意的屋子里,和勉强撑着精神醒过来的封北意说了一会儿话。
就像是封北意不把长孙纤云出事儿的事情告诉她,不想让她跟着着急上火一样,陆孟也不会把自己竟然动了大逆不道的心思,妄图算计皇帝的事情告诉封北意。
亲人之间,相互间替彼此扛着,这是他们彼此之间不必宣之于口的默契。
一直以来,都是陆孟在依靠别人。
依靠乌麟轩,依靠封北意和长孙纤云,她习惯这样,也以为能够一直这样下去。
现在她的靠山眼见着倾颓,陆孟不是没有逃走的机会。
她完全可以现在趁着没有人察觉到她的身份,跑掉。
去躲起来也好,去找乌麟轩也好,总之她总能为自己寻个出路的。
可陆孟却丝毫没有想要跑掉的想法。
这山若倒,那便也将她一块埋了吧,倒是省了独立坟冢,让她一个人在异世孤苦。
她见了封北意之后,借口给封北意弄一些补身体的东西,悄悄地从将军府的后门出去了。
他们约定好的时间是在午时,但是陆孟早上就去了文华楼,有些焦灼的等在那里。
文学承给陆孟上了很多的好吃的,陆孟垂头看着这些精美的食物,却有点想哭。
她忍住了。
她一直等着,等到了中午,终于等到了文学承带着一个身着素色衣衫,戴着帷帽的人进了屋子。
陆孟连忙起身迎过去,正要说出准备好的说辞,客气一下,就算对方只是个小太监,也是不能小觑的。
现在是她求人,她不能拿腔拿调,她必须足够卑微。
但是陆孟迎上去还没等说话,就见来人摘了帷幔,然后一撩衣袍,端端正正地给陆孟跪下了。
“见过太子妃。”来人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地说。
陆孟先是被惊了下,因为来的人不是什么小太监,而是向云鹤本人!
接着陆孟反应极快地去伸手扶他,说道:“快起来,如今……你还叫我什么太子妃,我算是个乱党。”
“二小姐。”向云鹤借着陆孟的力度起身,从善如流地换了个称呼。
陆孟点了点头,后问:“你怎么亲自来了,我听闻你现在贴身伺候 皇上怎么能擅离皇宫?”
向云鹤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仔细地盯着陆孟看,顺着陆孟的手劲儿起身后,他的手翻过来抓住了陆孟的手腕,没有放开。
他的手指修长,比女子更有力些,也更细嫩。
他比陆孟高了小半个头,起身后微微低头看着陆孟说:“二小姐受苦了。”
文学承手里拿着向云鹤的帷帽,本来正在关门出去,准备给二人留下交谈空间。
但是在关门的缝隙之中听到向云鹤说的这句话,顿时小疙瘩爬满了全身。
文学承总觉得……这太监的态度不怎么对。
但是他也只是稍微迟疑,很快关上了房门。
陆孟没注意到向云鹤的态度,她被向云鹤扶着,自然地走到桌边上坐下。
向云鹤坐在陆孟斜对面,没急着回答陆孟的话,反倒是先给陆孟倒了一杯茶。
他手上十分稳,倒完了之后,端起了茶盏送到了陆孟的手边,朝着她前面一推。
这才说:“我现在确实伺候在陛下的身边,同五福公公轮流安排陛下起居衣食。”
向云鹤声音慢条斯理地道:“平日里确实没有什么机会和时间出宫。”
向云鹤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看了一眼陆孟有些忐忑的表情,话锋一转,说:“但是二小姐要见我,那我便是爬,也要从宫中爬出来的。”
陆孟不着痕迹放松了点,喝了一口茶,重新琢磨着她要怎么说。
之前琢磨了一早上的话,都是见了向云鹤派来的人要怎么说。
如果有人在中间传话,那必然是很多话都不能明着说。
既不能明着说,还得让向云鹤知道她要做什么,考虑要不要帮她,这实在是废了陆孟不少脑细胞。
但是向云鹤现在亲自来了,那很多话陆孟就不需要拐弯抹角了。
可直白的说……陆孟怕把向云鹤吓着。
因此陆孟一时间喝着茶,没有急着开口。
反倒是向云鹤看陆孟沉思的样子,主动说:“一别数月,二小姐变了不少。”
“二小姐从来都是个洒脱自在之人,对我与二小姐之间的那点渊源从不上心,此番二小姐主动要见我,想必一定是天大的事情。”
陆孟抬起眼看向向云鹤,向云鹤那张艳丽如毒蛇花纹一般的眉目,对着陆孟露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微笑。
“二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言,只要是二小姐吩咐的,无论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我都绝无二话。”
陆孟心中纷乱,她本能不想把任何人牵扯到她的事情之中,尤其是这种一个不慎,就会丢掉性命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她就算再不想,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向云鹤现在愿意帮她,这是陆孟预料的最好的状况。
因此陆孟微微叹息一声,也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让你帮我进宫,设法让我替换掉太子东宫之中囚禁的那个太子妃。”
向云鹤当然也知道封北意和长孙副将现在的处境。
皇帝心智受到了毒的影响,越发的暴躁浮躁,用这样的方式对付两个镇守边关多年的大将,难免令他其他的臣子和属下心寒,甚至人心动荡。
向云鹤本不知道太子妃也跟回了皇城,以为她还在南疆。
南疆才是最安全的,即便是长孙纤云被软禁,皇帝也不至于在南疆对长孙纤云下杀手,顶多是牵制。
可向云鹤没想到,一向贪生好逸的太子妃,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回到了皇城。
昨晚上向云鹤在自己的屋子里接到了字条,也是震惊得一夜没睡。
他今天赴约,是仗着今天是五福公公侍候皇帝,偷偷在午间换岗用饭的时间跑出来的。
他眼中因为昨夜的彻夜未眠,有些细小的血丝,这让他看上去像一朵带毒的花,艳丽到危险。
他会来赴约,便是已经想好了,无论陆孟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答应。
哪怕是要他弑君。
乌麟轩要他给皇帝下毒,要延安帝被腐蚀心智,一点点地抢夺延安帝手中一切。
他要延安帝看着自己的高楼倾塌,逐步走向衰亡,这样他能够不慌不忙地抢夺过延安帝手中的权势,不至于被延安帝遍布乌岭国各边疆的走狗们反咬。
但是乌麟轩的命令,相比陆孟这个救命恩人的命令,在向云鹤的心中自然是陆孟更重。
他可以为她杀人送命,连投奔乌麟轩,也是因为她。
没有她,就没有向云鹤的今天。
他会惨死在那日宫道旁的野草之中,成为一堆木杖之下的烂肉血泥。
或许一到了夏季,那一块地方的花草,会因为他的尸体格外艳丽。
他必须还她恩情。
至于延安帝的这个高楼在瞬间崩塌,会造成朝堂之上皇城之中,乃至整个乌岭国怎样的动荡,这不在向云鹤的考虑范围之内。
但是陆孟开口,却是要代替东宫那个傀儡太子妃,向云鹤眉头微皱,道:“这太危险了。”
“二小姐,宫中并非是个安全的地方,东宫那位,整日提心吊胆,生怕皇帝什么时候就要杀了她。”
“一旦她暴露,必死无疑,就算她不暴露,等到太子殿下兵临城下,那位也会被送到城墙之上作为靶子,和谈判的筹码。”
“二小姐若是想要寻个安全的去处,我可以为二小姐安排。”
陆孟摇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
“我不是要寻个安全之地藏身,而是要借机回归太子妃的身份,我要见皇帝。”
陆孟在怀里掏了一下,把免死金牌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我要用这个,换封北意大将军的命。”
向云鹤看向桌子上的免死金牌,想起了陆孟在猎场驯服马王之时的明艳和飒爽。
他眼中微微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却瞬间就被他压下去了。
向云鹤拿起免死金牌,犹豫了片刻说:“可是二小姐,事到如今……你还相信皇帝会认这免死金牌,肯承认他想要大将军死,然后放大将军一命?”
这想法未免太天真了。
向云鹤说:“不如……”我帮你杀了皇帝。
但是陆孟很快摇头,打断了向云鹤的话。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还相信一个要杀害功臣的皇帝,会信守承诺承认自己的卑劣?”
“这免死金牌,只是我见到他的契机罢了。”
陆孟说:“我要见他,是为了设法控制他。”
陆孟又把怀里的小瓶子拿出来,放在桌子上,说:“这是我在南疆得到的傀儡蛊。”
向云鹤这次眉梢一跳。
陆孟面容绷紧,咬牙道:“我要尝试将他变成我的傀儡,这样我才能真的救下我的姐夫和我姐姐。”
“二小姐,”向云鹤说:“这太冒险了。”
“二小姐就算是见到了陛下,也无法近身,陛下心思多疑至极,自从病了,更是每天连睡觉都不一定在何处。”
向云鹤说:“这件事,我来帮二小姐做。”
“不。”
陆孟说:“我自己来做。”
“他再怎么多疑,他也不会怀疑一个要临盆的孕妇会想要害他。”
“我知道你在陛下身边伺候,可是这件事不能让你去冒险。”
因为就连陆孟都没有把握能成功,一旦失败,她死才有用,向云鹤惨死在宫中,也不会引起乌麟轩的报复心理。
况且向云鹤肯来见她,帮她,这已经是在回报她。
陆孟不能要求向云鹤去为她送命。
陆孟说:“你只需要帮我设法进入皇宫替换掉东宫太子妃。”
“我扮作即将临盆的太子妃,用免死金牌见皇帝,再设法对他下蛊。”
“这件事就算不成,从头到尾,也牵涉不到你。皇帝不知道太子妃是假的,就算我计划失败,他也会以为我一直在宫中,只是妄图对他下蛊,你依旧可以在他身边见机行事。”
“可是……”
“放心。”陆孟说:“这蛊虫,只需要触碰到皮肤就可以钻入。”槐花后来利用蛊虫治病,都是这样的。
“就算失败了,皇帝也不会要我性命。”
陆孟说:“太子造反,是因为在青客镇引走皇帝派去的刺客。皇帝既然知道太子爱重我到如此地步,他怎么可能不留着我谈判或者做诱饵?”
“无论事成与否,我都不会死。”
就算死,也只死她一个就行了。
向云鹤看着陆孟说着计划,久久无言。
他想起他认识这个女人的所有记忆,他一直都将心底那一点点倾慕的情绪埋藏着。
怀抱着救命之恩,妄图哪一天能够为她舍生忘死。
但是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向云鹤发现还是轮不上自己的。
她从来都不缺人保护,她是天上的月亮,被群星呵护围绕,散着不刺眼的盈盈光亮。
可是哪怕她身边一颗星星都没有,她也不会被乌云遮蔽。
她自己就能照亮夜幕。
一直以来,仿佛都是星星让她显得明亮,但是现在星星都不见了,她也并不灰暗。
像她装疯卖傻救下自己,像她轻而易举驯服战马,像她俘获这世上最狠毒的男人的真心一样。
陆孟把自己的计划仔仔细细地说了,口干舌燥地喝了一整杯茶。
向云鹤到后面就不说话了,一直听着,点头,然后给陆孟添茶。
两个人见面的时间并不很长,向云鹤要赶在换班之前回去。
草草的一面,寥寥几句简单粗暴的计划,就定下了他们要将这天下共主变为傀儡的妄想。
陆孟和向云鹤一前一后出了文华楼,一人去皇宫准备,一人去将军府准备。
陆孟从文华楼带回将军府许多好吃的饭食,等到封北意喝了药烧退了一些,醒来的时候,喂给封北意吃。
封北意吃得很少,他身体已经要彻底垮了。
但是他还是咬着牙多吃几口,梗着脖子咽进去,生怕陆孟担心。
陆孟又红了眼眶,但是她今天强忍着没有哭。
封北意这些天让小红联络了很多武将,都是曾经和封北意有交情的。
但是武将本来就不擅巧言辩解,他们在朝堂之上能够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有限了。
封北意已经不指望能够让长孙纤云重回主将副将之位,他只希望她平安。
他在尽力地拖着病体周旋,确保在他死后,他的妻子和妻妹还能得到他这空壳子的将军府,和他所剩无多的朋友庇佑。
陆孟喂完了封北意,今晚也主动吃了很多东西。
虽然食不知味,但是吃完了,她至少有力气。
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宫中才传回来消息,一切准备好了。
陆孟在深夜,带着几个人悄悄地从将军府后院出去,在向云鹤送来消息,定好的崇秋门等着。
皇宫有无数个门,将能够进入这皇宫之中的人,森严地分成三六九等。
陆孟上一次进入皇宫,走的还是上等人的门,这一次她要像一个小老鼠一样,走宫中的下人们出入宫中走的最小最破的门。
不过陆孟心中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
每见封北意一面,陆孟都会生出无限的愤怒和勇气。
她以前玩过一款游戏叫做超级玛丽。
那里面有个小人过关的时候,最厉害的不是吃到了长个子的蘑菇,而是吃到了五角星脾气。
吃脾气,小人就处于无敌的状态,无论什么样的难关,都能轻松过去。
陆孟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吃到了脾气的小人。
就算过不去难关,她也要拉着关卡的boss不得好死。
巡城的三更鼓敲响,陆孟和她带的属下,隐匿在皇城之外的阴影里面。
五更鼓敲响,皇城外巡逻的卫兵小队打着哈欠过去,崇秋门外守着的两个卫兵悄无声息地被陆孟带来的人打昏。
崇秋门开了一个缝隙,陆孟快速上前,一闪身便钻了进去。
这时候巡逻的卫兵回来了,陆孟带来的人代替崇秋门守门的卫兵站岗,至于那两个打昏的,被扔到了阴影之中。
而陆孟一进门,就被一个人拉着手拽入了宫道。
“一路可平安?”来人紧紧攥着陆孟的手,压低声音道:“二小姐跟我来。”
是向云鹤。
陆孟放松跟着他走,他带来了四五个穿着太监服的小太监,脚步轻巧地把陆孟围在中间。
他们在黑夜之中的皇宫之中穿行,高大的院落在昏暗的月色之下映照的影子和树荫,简直像是张牙舞爪要拖人进入地狱的恶鬼。
他们走的是没有人巡逻,甚至没什么人居住的地方,到处都黑黢黢的。
陆孟能感觉到和向云鹤交握在一起的手心出了汗,不知道是他的,还是自己的。
她走了很久,久到陆孟的小腿都开始有些酸涩,久到天色都开始渐渐擦亮。
他们终于到了太子东宫的外面,确切地说是后面。
前面都是把守的卫兵,后院却除了高大的院墙之外,没有几个巡逻的。
巡逻的很快被向云鹤带的人给打昏拖走了。
陆孟这才发现,向云鹤带的这几个人,恐怕不是寻常的小太监,全都武艺不低,应该不是太监。
他们开始尝试翻墙。陆孟最笨,院墙实在太高了,最后没办法,是踩着向云鹤的肩膀翻过去的。
进东宫,向云鹤带着陆孟又是七绕八绕,无声解决了几个侍卫,这才走到了一间屋子的前面。
敲了三下门,门迅速被推开了。
向云鹤推着陆孟进屋,屋子里的灯烛燃了起来,陆孟看到了一个和她有七八分像的女子。
她大着肚子从床边出来,一手扶着自己腰身,一手扶着自己大肚子。
她看到陆孟之后愣住,而后冷笑一声,对向云鹤说:“这便是太子妃?”
“不过尔尔。”
陆孟这段时间确实没什么人样了,消瘦得厉害,面色也不光鲜。最重要她是今晚才换回的女子装扮,面上长期伪装,又心情抑郁……长了一颗痘。
向云鹤看向那女子嘴唇紧抿,问:“你难道不想出去了?”
这女子立刻收了面上高傲和不屑。扶着肚子走近,陆孟这才发现,她后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
屋子里还有两个婢女,就是之前开门的,现在无声无息地上前,扶住了这个假的太子妃。
“你就是长孙鹿梦?”她问陆孟。
陆孟不想回答,她知道这个女人也是伪装了,她是二皇子的女人,就是不知道她用什么方式伪装,太像陆孟了。
陆孟朝着向云鹤身后藏了藏。
她不知道向云鹤用什么方式说服了这个女子同意交换身份,但想来她怀着孩子,是不肯放弃任何送到眼前的生机的。
“为什么不说话?”
“你还不走,今天可就赶不上出宫采买的车,要蹲在大恭桶里面了。”向云鹤说。
这女人表情一变,看着陆孟似是有些不甘心。她名叫魏漱玉,乃是二皇子正妻,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
奈何二皇子斗败,现在母家受二皇子牵连落败得彻底,才落得如此下场。
她替陆孟受了这么长时间的罪,每天被关着提心吊胆,还以为正主是个什么了不得的。
结果就是这么个灰扑扑的玩意。
太子的眼光实在是不怎么样。
魏漱玉见陆孟竟然朝着一个太监的身后藏,显然更加看不起她,哼了一声,很快背着小包,挺着肚子跟向云鹤带来的人走了。
等到人出了屋子,陆孟才问:“她那样能翻墙吗?”
“她能顺利出宫吗?”陆孟还是有些担心。
向云鹤哼了一声说:“翻墙是翻不成了,我给她准备了狗洞。”
陆孟不吭声了。
向云鹤又说:“一应东西已经都为二小姐准备好了,假肚子按照八月孕妇的肚子做了两个硬布包。给二小姐留了四个不多话的婢女,她们都很听话,二小姐放心用。”
“二小姐还需要……”向云鹤说:“整理下脸,你现在都不像你自己了。”
他抬手,似乎是想要碰一碰陆孟的脸,但是最终收回了手,说:“太瘦了。”
“皇帝有多久没见太子妃?”陆孟问。
“就只有把人抓进宫见了一次,‘太子妃’一直被关在这东宫。”
“这就没关系了,”陆孟说:“一个被囚禁的人,过得太滋润了,反倒是让皇帝不愉快。”
“装扮我自己就可以,”陆孟看和向云鹤说:“今夜……谢谢你。”
“二小姐为何与我说这样的话。”向云鹤看着陆孟,在屋子里幽暗的烛光之下,他的眼中也闪过晦涩难辨的情绪。
他道:“能为二小姐做事,是我之幸。”
陆孟抬眼看他,被他眼中的情绪给弄得头皮有些发麻。
但是很快她一错眼,又仿佛是幻觉一样,向云鹤的眼中,除了担忧,什么都没有。
“那我就离开了,天要亮了,我要当值去了。”
“我祝二小姐……一切顺利。”
“嗯,一定会顺利。”
陆孟点头,向云鹤离开,他说好了留下的婢女便无声进来。
陆孟赶紧装扮自己。
三月二十七,夜。
延安帝今天一整天,从早朝开始,就一直在政事堂待着。
关于南疆主将的事情文臣武将吵得不可开交,拿回南疆兵权的事情迫在眉睫,但封北意百足之虫,就算现在苟延残喘,也是有相当大的影响力。
拿回南疆兵权,比延安帝预计的要难。
他被朝臣吵了一天,脑子疼得嗡嗡作响。晚上才刚刚吃了晚膳,准备送信去南疆,要那群废物实在是不行,便直接设法杀了长孙纤云。
但是还没等他写信,就有下人来报。
“陛下,东宫太子妃派人来传话,说是有要事要面见陛下。”
延安帝冷笑。
见他?
他不用猜,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泄露一些消息去东宫,是延安帝授意的,他不想让乌麟轩的孩子顺利降生,人质有一个就够了。
延安帝料定她知道了消息会闹。
家族倾覆在旦夕之间,她马上便要临盆,妇女生产之时,最忌忧郁惊动。
他歹毒之心可见一斑。
不过他可不打算浪费时间去见什么太子妃。
“不见。”延安帝说完,提笔沾墨。
那个小太监却没走,片刻后又说:“太子妃派人要奴婢将这个交给陛下,说陛下一定会信守当初的承诺。”
很快小太监躬身上前,手中拿着的,正是陆孟当初亲自向延安帝讨要的免死金牌。
延安帝看到免死金牌之后,表情瞬间阴沉下来。
但是很快,他又玩味地笑起来。
他开始好奇,这一面免死金牌,太子妃拿出来,究竟想要保谁的命。
一面金牌,只能保一个人。
延安帝冷笑一声,拿过金牌摩挲了下说:“让人把太子妃接去慧文殿,朕随后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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