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你是个好人
三尺青锋划过一道弧线，指向苏梓玉。
“怎么……有点冷？”一位宾客突然打了个寒颤。
然后他发现，这并非是自己的错觉。
因为，很多人都开始有了同样的感受。
大堂内，气温在变低。
一些修为不弱的宾客眼中，则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因为，此刻的白衣青年，确实没有发挥出超过淬体的力量。
淬体，本是武境的第一个阶段，是基础中的基础。
对于大家族来说，护卫的门槛便是淬体，甚至在很多大人物看来，淬体境的武者，都没有资格称为武者。
这些，只不过是炮灰罢了。
只有晋升为铁骨的，才会被高看一眼。
但也仅此而已了。
出身普通的人，只有达到内罡，才能拥有真正的地位。
对于场内的众人来说，两个淬体境的武者切磋，就如同小孩子打架，不值一提。
但这一切，都在此刻改变了。
白衣青年并没有忙着进攻。
因为，如果只求一招击败，那内罡也能轻易做到。
他要做的，是让师妹清醒，让她亲身体会到仙凡的差距。
剑未动，势已成。
此时，就连陈永权都是满心苦涩。
自打步入外罡以来，他便意气风发，信心十足。
虽然知道肯定不如仙人，但也相信，如果仙人将境界压到同一层次，自己未必会败。
可如今，看到眼前这一幕，他才明白什么是差距。
如果自己也压制到淬体，能撑住多久？
或许，连出剑的勇气都没有吧。
原来，这便是仙人啊，曾经的自己，太过一叶障目了。
剑势之下，旁人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作为直接目标的苏梓玉了。
白衣青年离她尚有四五米，这个距离，剑刃当然触碰不到。
淬体境的力量，也无法使用剑气。
但是此刻的她，依然在遭受攻击。
她的体温在下降，她握住剑柄的手在发颤。
这是人体在面对低温时的本能反应。
两人间，四五米的距离，犹如横跨了一座冰原。
她与白衣青年就这么站在冰原的两端。
“师妹，还不醒悟么？”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冰原上刮起了大风。
寒风凛冽，吹动着她的长发与衣摆。
锋刃似乎与剑鞘凝固在了一起。
“你不愿跟我回去，是因为你母亲的遭遇吧。
“其实，当年的事情另有隐情，你若拜入仙门，自会有人与你细说。”
苏梓玉低着头，右手依然紧紧地握住剑柄。
“执着是好事，但固执就不对了，你难道真想就这么被冻死？”
见对方沉默不语，白衣青年一时有些火大。
于是，寒风变成了狂风，中间开始夹杂着雪花与碎冰。
“难不成你是想遵从母亲的愿望，彻底放弃修炼之路，一生都做一个淬体境的武者？”
“如果真是这样，那便算我看错你了。”
他的声音不自觉大了起来：
“大不了拼着这个任务不做了，我卓文清不需要一个懦夫做师妹！”
“我不会放弃修行的。”
苏梓玉抬起头，重新看着白衣青年。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有不容置疑的决心。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回去？”
“因为，我想跟着师傅走上修行之路。”
“师傅师傅师傅，又是师傅，这家伙到底有哪点好，以至于你连仙门都可以放弃？”
卓文清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失去修行者的风度了。
他盯着苏梓玉，决定无论等会她说出什么，自己都要驳斥。
就不信了，我堂堂修行者，见识还比不上一个凡人，师妹你不过是见识太少，才会被他蒙蔽。
不管你讲出什么道理，我都要站在更高的角度，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仙人境界。
“因为……”
冰雪中，她冻得有些发抖的脸上，绽放出一丝笑容：
“除了母亲外，师傅是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卓文清呆呆地望着她，满腔话语竟然无从述说。
他本以为师妹会说出什么大道理，他不怕那些，因为只要是道理，就一定可以辩驳。
可是，面对这如小女孩般的天真言语，面对这纯粹的情绪表露，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他依然想挣扎一下。
“师妹，其实如果你多出去走走，结识更多的人……”
“不一样的。”苏梓玉摇摇头：“其实，还是要谢谢你。”
“什么？”卓文清愣住了。
“原本，因为母亲的缘故，我对她曾经师从的仙门印象挺差的。
“小时候，我就在想，那个仙门里应该都是坏人吧，不然，何为要废除母亲的修为，还将她革除名分。
“但是如今，我至少知道了一点。”
她看着卓文清，笑逐颜开：
“你是个好人。”
“我……是个好人？”
卓文清想着自己多年来获得过各种称号，但唯独没有“你是个好人”这样的评价。
但是，听起来，意外的感觉还不错。
“所以呢，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礼物？”
卓文清心想你是被冻糊涂了么？
这还在交战呢，送什么礼物？
他张开口，不死心地想要劝其回头。
于是，他看到了剑光。
苏梓玉拔剑出鞘。
一道锋芒划过天空。
然后，日月现，阴阳分。
再然后，风雪骤停，冰原消融。
恍惚间，卓文清又重新回到了席间。
他依然站在原地，未曾移动一步。
他张开口，停留在准备喊话的那一刻。
他的剑落在了地上。
满场的桌椅东倒西歪，地上还散落着不少雪花与碎冰。
还有不少人，抱着双臂，瑟瑟发抖。
整个场内，只有一处完全没有遭受任何影响。
那是秦轩的坐席。
他周围两米见方的环境里，依旧如初。
“师傅，我赢啦！”苏梓玉转过头，喜笑颜开。
“看到了。”
秦轩淡淡地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桌上一小堆剥好的瓜子。
“诺，这是奖励你的。”
“啊！谢谢师傅。”
苏梓玉小跑过去，拈起一颗，放进嘴里。
好香～
“对了师傅，您是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赢的？”她好奇地问道。
“因为你是我徒弟啊，我徒弟怎么可能会输。”
哼！反正我准备了两套说辞，无论输赢都无所谓。
“那……师傅您觉得我表现得怎么样？”
她坐到了秦轩旁边，小心翼翼地尝起了瓜子仁。
这一刻，仿佛满堂众人，甚至是白衣仙人，都不再与她有任何关系。
“嗯……嘴虽然笨了点，但学剑的悟性还可以。”
这家伙是天才吧！
这才几天啊，竟然就达到原版九成水平了。
“嘿嘿，没给师傅您丢脸就成。”
“哪这么容易丢脸，倒是你这嗑瓜子的技术，要练练了。”
“啊！还要练嗑瓜子啊。”
“当然，剑道是道，嗑瓜子也是道。”
“哦。”
“‘哦’什么呀，你知道是啥意思么？”
“不知道。”
“不知道还在那‘哦’。”
“嘿嘿，师傅，那以后您要教我嗑瓜子么？”
“当然，不过你要是练不成的话，可别说是我徒弟，我丢不起那人。”
“好的师傅！”
师徒两人就这么端坐于此。
一个嗑一个吃，一个问一个答。
仿佛，这世间再无第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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