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季绍庭在亲他
要让黎琛列举季绍庭的好,很多,温柔、善良、体贴,他可以拿一大堆形容词往季绍庭身上堆砌,富裕得全成为藻饰。
但问黎琛到底爱季绍庭什么,可否选一种季绍庭对他而言,最具致命吸引力的特质,有否最心动瞬间……诸如此类的问题,全都是无解。
因为季绍庭存在的本身,对黎琛而言就是一种恩赐。
他跟季绍庭是被拆做两半的整体,所以第一眼他见他,命中注定的爱情就降临。
黎琛曾经为了跟季绍庭相遇的随机性而感到害怕:初夏夜晚,开车驶过路灯旁。他不止一次地设想过,如果、万一,他当时换一条路,就不可能遇见季绍庭。
而无情的岁月并不理会这场错过,兀自往而不返,直至抵达生命尽头。等他弥留榻上,回顾一生,就会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他分明拥有一切,却又一无所有。
黎琛曾经为这假设性的后果而惊慌不已,才想紧紧地抓住季绍庭,像抓着一只鸟,生怕一撒手他就会飞走。
太怕了,怕出了病,甚至想即便是死,季绍庭都得死在他的掌心里。
所以他这样粗暴地撕拉剪扯季绍庭的衣物,每一道伤口都是同归于尽的绝望。
可现在他紧紧地抱着季绍庭,脑海里竟然浮现了三个字:没关系。
即便那时他遇不到季绍庭也没关系,因为他们是天生的一对,无论散落在哪个角落,都能循着命定的红线找到对方。
不是在那一个初夏夜晚,也会是在某个秋日午后、或是仲春清晨,无论如何,他们总会重逢。黎琛充满了信心。
季绍庭的这一颗眉尾痣。
黎琛将指腹轻轻贴上这粒赭红色的眉尾痣,很惹人注目,他第一眼见它就留意。
因为这是独属于他黎琛的温馨提示,叫他认出原来这粒痣的主人是他的命中注定、是他的另一半灵魂。
“你不要哭,”黎琛的指腹顺着那眉尾痣下抚,到季绍庭湿润的眼角,柔声哄道,“不要哭。”
季绍庭只哭得更厉害。
小孩子的生命多脆弱,捧在手心也会化。从小到大,季绍庭在病房里见证过无数次死亡,天生的共情能力又使他无法就此麻木,即便时日推移,这些创口还是经久不愈、长痛不息。
他经手过上百个个案,尽自己所能为每个孩子铺展光明未来,见到成果他当然是满足的,可没有一次的满足感能强烈过面对黎琛的这一次。
强烈到用满足两个字都太浅薄,季绍庭整颗心都被填得胀鼓鼓。
这感觉该如何形容,这样不可测度、汹涌、灼烫、充满光焰而无限接近天堂,无处倾泻。
黎琛还在笨拙地擦拭着季绍庭的眼泪,而季绍庭看着他,像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一样看着他,然后季绍庭握住了黎琛的手腕,止住了他的动作。
黎琛一声疑惑的庭庭才到嘴边,半个音节都未出口,就被两片柔软的唇瓣封住所有疑虑。
他瞪大了双眼。
季绍庭在亲他。
无师自通,发乎本能,舔着他的唇齿,一边将舌尖顶进。
黎琛整副神识都空了,季绍庭的亲吻温柔至极,拥抱却又带着熟悉的凶,攀缠得严丝合缝,直至身体的界限都交融,从此他们复归成为完整,共享同一份心气。
黎琛缓缓闭上眼,右手陷入季绍庭细软的碎发,开始回以缠绵的深吻。
相拥着倒入衣物之中。
季绍庭搂着黎琛的脖子,躺在一地破衣烂布里,终于明白了那填满他一颗心的胀鼓鼓的感觉是什么:是一直以来支配着黎琛言行举止的事物,是难以克制的、无法自持的爱意。
而从此刻起,它也将接管季绍庭的受想行识。
他的胆小、他的怯懦,他深藏内心里的对自我的怀疑,全因黎琛而得到了疗愈。
原来他季绍庭,不是个除了满怀歉意就无能为力的局外人,不是枝被家人保护得太好的温室花朵。他是有能力的,他可以去拯救一个人,去帮他获得第二次生命。
而与此同时他也将获得救赎:黎琛将他从无能感中救了出来,而这无能感自幼时起就萦绕他不散,做多少儿童工作都没用。
他们紧密相缠,骨头都磕碰在一起,很用力地亲吻。
仿佛世上除了这一件事,再没有其他事。
季绍庭身下压着一堆衣服,一件件都随着他们亲吻的动作而起皱。而季绍庭像藤缠树一样抱着黎琛,抱得死紧,直至分开就会撕掉黎琛一层皮。
然后季绍庭就明白了,黎琛为什么喜欢送衣服。
因为衣服是贴着人长的又一层皮,是一段时间里人的另一层躯壳,送赠衣物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拥抱。他们本来就是被拆开的一体,好不容易寻回对方,当然恨不得永不分离,每时每刻都要相拥,而衣物可以替黎琛完成这一愿望。
于是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真相的每一边角都明明朗朗。当初他季绍庭是为什么给了黎琛第二次机会,不是因为怜悯,不是因为他要黎琛赎罪,而是因为他自己也想要得救,而是因为爱情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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