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他想跑
季绍庭早就清楚黎琛给他的承诺是谎言。
什么可以慢慢来,都是假的。肉*的阴暗深渊深不见底。黎琛对他何曾有过半点尊重与体谅,他以拯救者的姿态褫夺他的自由,钳制他、控制他,由头到尾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他所谓的交流是单方面的叙述,所谓的道歉是降恩开赦而不是因为知错,所以季绍庭一定要原谅他,不能有不满意。
黎琛用力揪着他的头发,发丝拉扯起头皮,纤纤毫毫都是尖锐的痛觉。他的手腕被紧紧桎梏一起,在他意识到黎琛的企图而想要挣脱的那一刻,黎琛已先他一步用皮带将他捆束。
他被黎琛拖下了床,押在床边跪着。
这姿势同时揭露了黎琛将要羞辱他的方式,季绍庭忽然记起那男学生曾问过:“他是不是也经常叫你给他kou交?”
满口都是腥膻味。
他听见黎琛声气狰狞的威胁:“敢咬你就死定了。”
在这骇人的戾气之下,他根本不能觉察,即便黎琛已怒不可遏,还是存了护着他的心思:在这种混乱的场面之中直接做最后一步,一定会伤到季绍庭。
更深一层,是黎琛并不愿意同季绍庭的第一次是在这种境况里。
每一帧画面都糟糕至极,充斥着责骂、凌辱、不理解。黎琛摆动着腰胯,头一次没有快意。
他们只是在互相折磨,没有一个人享受其中。彼此的面孔都在灼人的烈焰之中跳动,失却真实模样,
这是灾难的现场,季绍庭从未体验过这种濒临死亡的感觉,几次被碾压进咽喉深处时他都以为自己将要窒息而亡。
黎琛压着他的后脑,压制着他的一切,包括他出于本能的呕吐反射。
等他终于出来时季绍庭已经从生理意义上无法反抗了。
那种宛若罹患晚期绝症一样的痛苦席卷了他周身每个细胞,有锥凿样的撕裂感自他喉道下扯,他呆呆地由着黎琛溅他一头一脸。
满鼻都是黎琛的气息,大抵没有比这更具侵入性的举措,逼着他用不该做那事的地方同他做那事。
谁都不曾料想今晚会发展至这种情节,然而事态还是到了这一分秒,狼藉一片,无法收场。
季绍庭的神经全搅作一团,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记。他迷茫地抬头张望,眼里全是泪光,看什么都扭曲变形。
黎琛终于从那疯癫的状态之中恢复了些许神智。他喘着粗气盯着季绍庭,死命地盯着,要把他盯进眼里、心里。
季绍庭涣散的瞳孔终于找到了聚焦,从两圈眼泪光环之中,在记起自己是谁之前、先辨认出了眼前这个人。黎琛。
他一想起这个名字,就不受控制地猛然躬起了脊梁,如同腹中被人捅了一刀般蜷缩起周身肌骨。
黎琛如愿了。季绍庭的前额磕在瓷砖地上,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汇成一滩水。他哭起来还是一点都不打扰人,安静至极,连抽噎声都没有,只大口地吸着气。
但这里没有任何新鲜空气供应,这里只有黎琛腥重的气味,噩梦一样将他裹缠起来。
“你如愿了。”他发着抖说。
他的确被他弄脏了,肮脏无比,踩进了泥泞尘土,烙下了就算撕去一层皮也撕不下的印记。
季绍庭缓缓地直起身子,将尚被皮带捆扎的双腕递给黎琛,问他满意了吗,满意了就解开锁扣,他把这里清理一下。
季绍庭说这话的时候头一直垂着。黎琛也不敢看他脸色,他的潜意识告诉他,季绍庭的眼睛从此不会再映出他的身影了。
黎琛七零八落的一摊神智慢慢聚拢,浑浑噩噩地解开了季绍庭的双手。季绍庭攀着床沿缓慢地爬起身,朝门外走了只两步,整个人的骨架忽然坍塌,重新跪到了地上。
黎琛一绷,正要冲上前,又倏地僵在原地。
因为季绍庭跪倒以后突然呕吐起来,右手掐着自己的喉咙,发出一阵阵扭绞的声响。他吐得痛苦至极,几乎是要将一颗心都吐出来。
黎琛的双腿突然被抽走了气力,他瘫坐在床,只觉天旋地转。
要说这半个月他搞清楚了什么,就是搞清楚了自己多害怕被季绍庭讨厌。而此刻季绍庭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此前的裂痕已被撕扯至无法填补,关系的终结已是定局。
结束了,黎琛惊醒,一切都结束了。
季绍庭吐完以后整张脸都空了,嘴角挂着秽物,眼里没有光,不知是死是活。
空气里寂无声息,时间被拉拽得无限长,两人各自在服一场名为爱情的无期苦役。
不知过了多久,黎琛听见季绍庭气若游丝地开口:“我给你送夜宵的那一晚,是真心想和你好的。”
然后季绍庭转过头来,终于重新对上黎琛的眼睛,里面果真倒映不出任何东西了,一点光亮都没有了。
黎琛看见他有气无力地笑了一下,等黎琛反应过来他已经在呼唤:“庭庭……”
“但是那晚回家路上,”季绍庭低下眼,“我遇见了之前我们在大学门口看见的那个男生。”
黎琛一怔,一刹忘记了如何说话。
三十四年的言语能力全部丧失,他感觉外眼角有泪在流,热的,顺着脸颊下去就成了二月寒冬的温度。
都三月份了,本来再捱一段日子就开春了。
季绍庭没有再说话,他膝行着到了门口,借着门框将自己拉拽起。
黎琛木登登地坐着,脑里是那一晚的画面:他在办公室里点着了烟,心里想着季绍庭,不知为何就发消息给了那个男生,后来黎琛对着婚照想,是因为那男生笑起来有那么一点点像他的庭庭。
可也仅此一点点而已,他的庭庭独一无二无法取代,所以即便后来季绍庭没有来送夜宵,他也不会做下去的。
黎琛一个猛子站起身。他得和季绍庭解释清楚,他根本没有打算出轨,那只是一种因为季绍庭而有的生理冲动。
他要告诉季绍庭,他爱他胜过一切,他会永远忠贞至死不渝。他这次一定会很认真地道歉,真诚地请求他的原谅。然后他们和好如初,重新开始。
可等他喊着庭庭追出房外,却发现偌大的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呼喊在回荡。
还有庭院铁门的晃动声。
黎琛心下登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几步冲至院中,尖利的视线四处扫荡,果然捕捉到季绍庭的背影,正朝夜色中消遁——
他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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