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燕飞来

细雨不停的下，燕飞来觉得自己全身要发霉了，他已经在草丛中趴了近一天，全身的衣服已经湿透，更有可恨的虫子顺着裤管爬上大腿弄得他全身发痒，为了消灭巨风帮，这一切他都忍了。

李小锻趴在燕飞来身旁，他嘴里含着一根草茎，一边咀嚼一边低声埋怨着：“洛林那小子怎么还没赶到？再耽误片刻黄花菜就凉了。”

“洛林才离开半天，哪有那么快？”

燕飞来等人在三天前跟上了朝廷特使的车队，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众人一直与车队保持十余里的距离，他们跟随车队前进、休整，时刻警惕着巨风帮的消息。车队在图林海旁附近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驻扎下来，燕飞来等人在旁边一个山坡上潜伏下来。山坡的背面有条小河，河边长满芦苇，初春时的芦苇仍旧枯黄，但高过人头，藏人妥妥的。燕飞来让郭别离等人藏在芦苇中，自己和李小锻爬到山坡上监视车队。

燕飞来刚刚见证了巨风帮风卷残云般的扫灭了车队护卫，见识了上千人的大规模混战，他之前从未参加过五十人以上的战斗，巨风帮的战术与战力让他大开眼界。巨风帮的人马从左右杀向车队，帮众们骑在马上射出一阵乱箭后冲进车队，马刀闪闪，车队护卫一个个被砍倒。燕飞来看见几个护卫军官拼死截杀，其中一个使棍的军官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李小锻突然提醒燕飞来，使棍军官是陆空山的师兄张天弓，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张天弓被杀，可燕飞来坚决阻止了他。

屠杀结束后，巨风帮将护卫们的尸体扔到一个地势较低的地方，然后就地狂欢。燕飞来立即返回芦苇丛中，让洛林去通知铁铮镕。陆空山等人得知即将开战，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燕飞来吩咐众人好好休息，自己和李小锻返回山坡继续监视。

两人在山坡上又趴了两个时辰，见巨风帮众公开在草地上强奸妇女气得咬牙切齿，李小锻突然问道：“飞来，巨风帮的行径太可恶了，我们半夜上前掩杀一阵如何？”

“不行，此举无异于找死，即使能够逃出生天也将打草惊蛇。”

李小锻龇牙咧嘴的说：“看着坏人在眼前却不能动手，实在难受。”

“别难受，铮镕率人赶到后让你杀得尽兴。”

“不好，有人往这边来了，怎么办？”

巨风帮在傍晚时分向四周派出巡逻队伍，一百余人分成十队四向散开搜索排除潜在的危险。

燕飞来连忙和李小锻返回芦苇丛中。一队人马爬上山顶，领头的汉子四处观察，没有发现人类的踪迹后准备撤退却被另一个汉子拦住了。领头汉子一挥手，他们在山坡上留了两个汉子，其余十人策马朝芦苇丛跑来，在离芦苇丛近百步的地方停下。

燕飞来暗骂，好狡猾的家伙，你再敢上前一步我一定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

领头汉子仔细观察着芦苇丛，草地上的脚印已被清理干净，巡逻队观察一阵后没有发现蛛丝马迹，见对方欲要撤退，燕飞来悬着的心才放下。

领头汉子突然摘弓引箭往芦苇丛中射来，其他汉子有样学样向芦苇丛中射来，燕飞来心中一惊，知道被发现了破绽，连忙取下马嘴中的布条，翻身上马举起兵器朝巡逻队杀去。

马匪们居高临下冲过来，马刀高高扬起，燕飞来等人毫不畏惧的对冲过去，双方交错而过之际马刀挥起，马匪们的尸体纷纷落地。留守在山坡上的两个汉子急忙转身逃跑，燕飞来立即摘弓一箭射去，一个汉子应声落马，另一个汉子却消失在坡顶上。

李小锻勒住马惊慌的问道：“我们暴露了，怎么办？”

燕飞来无奈的说：“逃命要紧。”

十余人拨转马头朝东狂奔而去，关于对方如何发现自己的行踪，燕飞来百思不得其解。大家一口气奔出了三十多里地，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月光从薄云中透过，尚可以看清地面的路。

陆晓雷放慢马速笑着说：“天色已晚，想必巨风帮不会追上来。”

燕飞来长出一口气：“希望如此。”

郭别离突然惊叫一声：“不好，巨风帮的兔崽子追来了。”

大家扭头一看，一百余马匪出现在五六里之外，大家简单的吃了点东西继续逃命。燕飞来跑了一阵后回头发现对方越来越近，急得连抽两鞭，座下马受到刺激后奋力将距离又拉开稍许。燕飞来没有在草原上生活过，草原上没有参照物，骑马很容易迷失方向，马在不知不觉中会跑出弧形，追击者可以紧盯对方，实际需跑的距离要短些，因此在草原上追击者占有很大优势。燕飞来等人盲目催马反而浪费马力，让对手可以更加轻松地追上。

巨风帮有备而来，每人带了两匹马，跑了五十余里后立即换马，留下几个人看守马匹，剩下的人继续奔袭而来。

又奔出了三十里地，马匪们已在身后一里之内，燕飞来无奈的想，难道我们就要葬身在此。众人不知不觉跑上一个缓坡，坡度小得肉眼难以观察，马的速度逐渐变慢，追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接近。忽然一支冷箭从杨嘉廷的左肩擦过，带出一缕血丝，众人慌了，赶紧催马奋力跑上坡顶，反面的坡度明显增加，燕飞来知道不能再逃了，再逃会死得更惨。

众人掉转马头对着追兵高速冲过去，大家将头藏在马首后面，耳听箭矢嗖嗖飞过。燕飞来突然听到杨嘉廷的惊叫声，一支箭射中杨嘉廷的马将他掀倒在地。燕飞来从杨嘉廷身旁跑过后听到了于山的惨叫声，燕飞来看不到于山的惨状，他只好狠抽一鞭催马加速前进。对手放下弓箭抽出马刀对冲过来，双方很快接近，燕飞来拦腰一刀砍向对面的马匪，锋利的刀刃划过对手的腰部，对手的上身离身飘落。跟在后面的马匪一声惊呼拨转马头躲到一边。两支队伍很快混战在一起，马匪们虽身经百战，但终归没有受过上乘武学熏陶，在地形上略微吃亏，一轮冲击后损失了二十余人。

双方对冲而过，燕飞来来不及清点人数，立即拨转马头反冲回去，巨风帮众居高临下冲过来，燕飞来略有点慌张，这次在地形上要吃亏，恐怕有几个兄弟会丧命在此。一片乌云飘来，天空突然变得伸手不见五指，燕飞来心中发慌仍咬牙前冲，他可以清晰的听到对面的马蹄声与喘气声，前方却一片黑暗。

对面的蹄声越来越近，燕飞来忽然一刀横斩过去，对面的马匪惨叫着跌下马。忽然前面有个黑影撞来，燕飞来急忙甩蹬，他的马发出一声哀鸣，然后他的身体离开马鞍向前飞去。燕飞来临危不惧，挥刀往前一捅，对面传来一阵惨叫，紧接着他感觉自己砸中一个身体，然后跌落地面。燕飞来落地后立即就地一滚，顺手从对方身体中抽出刀。他忽然感到身体抽紧，于是本能的往左边一滚，感觉两只马蹄落在身旁，好险，差点被踩成肉酱。马从燕飞来身上一跃而过，燕飞来举刀一捅，马发出一声哀鸣但去势不减，摔倒在燕飞来的身后，但他的刀被马带走了。

马匪们已全部冲过去，燕飞来从腰下摸出飞刀，全神聆听周边动静。四周响起马匹的哀鸣声与骑士的惨叫声。活着的人都安静的趴在草丛中，他们都很清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发出声音便会暴露自己的位置，偶有几个马匪不小心发出声音，被燕飞来等以飞刀袭杀，其他人学乖后不敢再发出声音，现场陷入死寂。

燕飞来趴在草丛中大气不敢出一声，晚风吹过他的湿衣裳，让他冷颤不已。他不知道还有多少兄弟活着，也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过明天，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默默的呆在黑暗中等待命运的审判。燕飞来突然感到鼻子疼痛不已，伸手摸过去满手是血，他想起在相撞时被对手扇了一巴掌，鼻血流进嘴巴可以感觉到苦咸的味道。

燕飞来突然察觉旁边有个身影在慢慢靠近，他吓得急忙甩出一把飞刀，飞刀撞中对手的兵刃发出当的声音，对手一声惊呼后趴倒在地。燕飞来大吃一惊，他听出对方是李小锻，心中感觉非常不好意思，刚才在黑暗中以飞刀杀了两个人，可千万不要造成误杀。

时间非常漫长，有人支撑不住竟然发出了鼾声，燕飞来暗笑，这人的心真大，此时竟然能睡过去。他不敢再甩出飞刀，如果造成误杀将会造成终身遗憾。

天空终于出现一丝亮光，燕飞来急忙拣起一把刀准备应战，却发现马匪们已经离去，现场躺着五十余具巨风匪徒的尸体，燕飞来无暇处理尸体，开始清点人数。

兄弟们少了五个，于山、于市兄弟的尸体很快被发现了，于山胸口中了一箭，那支箭直接要了他的命；于市死得更惨，他的脖子几乎被全部砍断，仅剩一层皮连着脑袋与躯干。杨嘉廷的尸体也被发现了，他的胸前深深塌陷，明显是死于马蹄之下，他的脸色慌张，可以想象他落马后是何等的无助。段枫的尸体躺在一匹马的尸体下面，他好像要从马身下挣出，却被人砍断了一支手臂，被活活的压死了。陆晓雷脸色苍白的躺在草地上，大名鼎鼎的神刀公子面无表情，他的腰部挨了两刀，应该是被两个骑士交错斩杀。

活着的人状况还好，郭别离受了点轻伤，李小锻脸上有个伤口，其他人基本是完整的。马不知跑到哪去了，大家身心俱疲，只好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不知过了多久，大家的肚子开始歌唱，可是补给已经被马带走，大家只好去翻巨风匪徒的尸体，找了点东西充饥。

燕飞来顾不上悲伤，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也不知道自己会如何死去，也许马匪们去而复来把他们杀死，也许饥饿的群狼会撕碎他们的身体，也许饿得无力后成为金雕的盘中餐，燕飞来不敢再想，只能暗暗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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