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周一早晨。
叶临西在楼下等电梯时, 正好碰上柯棠。
她一看见自己，打了个哈欠，直接在她肩膀上靠了过来。
叶临西见她这幅困倦不堪的模样, 忍不住问：“昨晚做贼去了？”
“别说了，周一综合症, 我看了个部电影熬到了半夜两点，”柯棠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说道。
说完, 她低头瞄了眼叶临西。
周围都是等电梯的人, 她压着声音说：“我们小玫瑰, 今天盛装打扮啊。”
叶临西：“今天要去见客户。”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叶临西作为各大奢牌座上宾, 可是实在太懂这个道理了，要不是她怕自己太过高调, 抢了宁以淮的风头，差点把她那个喜马拉雅包背出来。
价格超百万的包包，一背出来, 闪瞎一众狗眼的那种。
柯棠之前就听说过她要参与一个融资项目的事情。
此时她发出羡慕的声音：“真羡慕你们这些做非诉的, 见客户可以穿的这么漂亮。”
“你也可以吧。”叶临西说道。
柯棠叹道：“还是算了吧。”
还记得她刚入行时，还不太懂这行的规矩, 只觉得既然上班了，就该穿的鲜亮好看吧。结果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去见一位离婚客户, 被对方阴阳怪气了半天。
好像她就是那个抢走对方老公的小三。
后来，柯棠都尽量穿的低调，特别是见一些看起来就不太好相处的客户。
两人聊着天，终于等来了电梯。
今天叶临西第一次去安翰科技, 因为他们需要约见对方创始人。
但是宁以淮并没有出现，是徐胜远跟她一起去的。
叶临西懒得打车, 直接让司机在楼下等着。
徐胜远以为她打的滴滴，一上车就惊叹道：“临西，你这什么水准，打滴滴居然能打到一辆宾利。我之前也听说有人在滴滴上，有跑车接单的。”
叶临西扶了下额头，是她的问题。
好在徐胜远也就好奇了下，很快话题转移了。
他说：“说实话，我没想到咱们宁par会接安翰科技这个案子。”
叶临西：“怎么了？”
徐胜远：“以前宁par接这种融资类的案子，标的低于一个亿都不接的。”
“……”
他说：“可能他是想听过安翰科技给咱们练练手吧。”
叶临西：“你觉得安翰这次能融资多少？”
徐胜远摇摇头：“说不好，五千万到八千万都有可能，我看过他们的经营范围，不够市场化，而且国内做安保系统和机器人这块的，龙头是盛亚科技。”
两人聊着天，倒是很快到了安翰科技。
安翰科技是在北安市的一块科技工业园区内，这里全都是各种高科技创业类公司，整个园区的装修都显得格外现代化。
待他们到了安翰科技所在的九号楼，一进门，就看见大厅里有一个白色机器人。
徐胜远作为年轻男人，对这种高科技本来就很感兴趣。
一下子被吸引。
他惊呼道：“这不会就是安翰科技之前推出的第一代安保机器人吧？”
叶临西则是在门口登记了他们的来访。
前台大概已经被人叮嘱过，一听说他们是律师，立即将人往里面带。
徐胜远一边走还一边好奇问道：“你们这个机器人就放在大厅里吗？”
“对，它可以实现任务调度，实时监控，而且还可以进行巡逻、探测、报警等多项功能，如果您有兴趣的话，待会可以亲身体验一下。”
前台显然是经过正规培训，对于自家的智能产品头头是道。
他们到了三楼，直接被领到了安翰科技CEO冯敬的办公室。
他年纪并不大，三十岁出头，或许是创业公司的创始人，身上还有一股锐意进取。只不过他在看见叶临西时，那种饶有兴趣的眼神，让叶临西格外不舒服。
或许这就是职场上的不公平，漂亮的姑娘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戴有色眼镜。
对方在看见她第一眼时，便打心底笃定，她不过是空有一张脸的花瓶。
而且心底还会存着，或者我也可以摸一下这尊过分美丽花瓶的心思。
好在冯敬不至于真的对叶临西做失礼的事情。
“要不我带两位到公司转一下？”冯敬客气说道。
徐胜远率先开口说：“冯总，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之前有发给你们公司的资料清单，不知道你们准备的怎么样？”
冯敬点头说：“我已经让各个部门都在准备了，今天刚准备妥当。”
“其实你们不用特地跑一趟的，应该我们把资料送过去。”
这就是客套话。
至于叶临西他们来，其实也有目的。
他们这次主要是想跟安翰科技的创始人团队见面，安翰科技的真正创始人有三位。目前负责整个公司整体运营的冯敬。
他也是安翰对外的门面，不管安翰是参加各种推介会也好，或者活动也好。
都是冯敬出面。
他相貌颇为清俊，之前媒体也大肆炒作过，称他是最帅的年轻创业者。
至于另外两位，一个是负责人事的关鹏飞。
而最后一个，虽然资料甚少，可在叶临西看来，是被称为安翰科技的核心人物也不过为的技术总监乔云帆。
这位大概是位真正的技术死宅，极少在媒体曝光。
就连叶临西都没见过他的照片。
不过此时她倒是看见了。
因为冯敬的办公室里摆满了他们三个创始人的照片，一个房间里足足有好几个相框，都是他们的合影。
看起来还应该是不同时期的。
关于他们三人，媒体报道的也不少。
因为他们是毕业于同一所大学的校友。
北安大学。
校友共同创业，这一向被大众津津乐道，因为这是一个有关于从校园走向社会的童话公司，而一份成功的事业将给这个童话故事续上完美的结局。
显然，他们三人正在给这个完美的故事续上结局。
不过叶临西倒是第一时间想到了，国外的校友创业案例，最有名的脸书以及在年轻人当中格外有影响力的阅后即焚，他们都出现过把创始人踢出公司的历史。
于是叶临西问道：“我们可以跟另外两位创始人一起谈谈吗？”
“当然可以。”
冯敬想起什么似得，有些歉意道：“不过鹏飞最近出差，不在公司。而且他家里有些事情，估计得下周才能回来。”
叶临西点头：“没关系，我们可以先审核其他材料。”
冯敬打了电话，等说了几句后，挂断。
他笑着说：“我们公司的技术总监是个技术宅，一颗心只管技术，不管其他事情。”
很快，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推门进来。
他头发有点儿长，随性搭着，身上穿着干净但也简单。
白T和牛仔裤，浑身上下连一点设计感都找不到。
“找我来什么事儿？”乔云帆有些不耐烦的揉了下自己的头发。
冯敬上前搂着他，轻笑说道：“这两位是B问律师事务所的律师，这位是叶临西律师，这位是徐胜远律师。”
他给介绍的时候，乔云帆虽然有跟他们握手，可是整个人显得心不在焉。
相较于之前冯敬第一眼看到叶临西，那种眼珠子一下黏在身上的感觉。
乔云帆这种安静的漠视，反而是叶临西不熟悉的。
“见完我能走了吗？”
乔云帆确实是不太关心公司的事情，哪怕说了是律师，他也不想关心对方是为了什么来。
还是冯敬哄他说：“这是事关公司的A轮融资，你既然是技术总监，就跟两位律师好好聊聊。”
乔云帆看着叶临西，突然说：“我说的技术问题，他们都能听懂吗？”
“……”
显然是不能。
叶临西解释说：“乔总监，您别误会。我们跟你见面，并不是对您的技术上有什么问题，只是我们需要跟几位聊聊，对于公司未来的看法。”
律师的尽调过程中，考察创始人团队是必须要的。
甚至还需要跟创始人团队的成员，一一进行谈话。
因为投资机构之所以愿意投资，是为了得到高效的回报率，而商业团队的稳定也会影响到一个公司的未来。
创始人团队之间是否有重大分歧，或者是影响团队的因素。
这些都是他们需要考察的。
乔云帆好像听到了一个比较感兴趣的话题：“对公司未来的看法吗？”
叶临西点头。
他突然一撇嘴：“我的看法很重要吗？”
叶临西：“当然，你不仅是公司的创始人，还是持有超过百分之二十股份的大股东，您的看法可以说对整个公司的未来，至关重要。”
此时旁边的冯敬，开口说：“叶律师，你们是现在就要跟我们聊吗？”
徐胜远看了他一眼：“当然不是，一般来说是在你们合适的时候。”
毕竟他们也需要给时间，让创始人团队协商和统一口径。
冯敬上前，伸手揽住乔云帆的肩膀：“云帆，听到了吧，这件事你可不许再推脱。你虽然是主管技术的，但是公司融资这么大的事情，你也应该发表看法。”
乔云帆像是有点儿累了，揉了下眼睛。
冯敬立即关心道：“是不是昨晚又熬夜了，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许再熬夜。你再这样下去，身体受不了。”
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之后又好像才意识到还有外人在，抬头看着他们，歉意说：“抱歉，让你们见笑了。”
“云帆这个人就是不知道照顾自己，每次都要人叮嘱一堆，而且他还不听。”
乔云帆似乎也早习惯了他的态度，低声说：“我知道了。”
等叶临西和徐胜远离开时，两人到了楼下。
徐胜远羡慕道：“还是一起创业的感情深厚啊。”
叶临西瞥他：“羡慕？”
徐胜远：“你没看见那个冯总对乔总监的态度，跟哄孩子似得，而且一看平时两人也是这种相处模式。真让人羡慕。”
突然，他轻哼道：“谁还不想当个宝宝啊。”
叶临西：“……”
-
叶临西和徐胜远一直忙着审核安翰科技的各种资料，忙的昏天黑地。
直到周五。
早上九点半的时候，宁以淮才慢悠悠的进了办公室。
做到高级合伙人这个级别，当然不可能被打卡这种小事所困扰。没一会，他把叶临西和徐胜远都叫到办公室。
“待会我们会一起去高尔夫国际山庄。”
徐胜远心直口快：“咱们不是要去飞鼎资本开会嘛。”
飞鼎资本就是这次安翰科技融资的领投机构。
“飞鼎的饶总是个喜欢打高尔夫球的，他的项目都是在高尔夫球场谈的。”
宁以淮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他们：“你们谁会打高尔夫？”
徐胜远立即心虚，他普通家庭出生，没怎么接触过高尔夫。
况且他的级别也远没到，可以一边打高尔夫球一边谈项目的级别。
叶临西说：“我会。”
徐胜远心底松了口气，看了她一眼。
宁以淮点头：“那就你跟我一起吧。”
叶临西和徐胜远出了办公室，徐胜远赶紧说：“临西，你回头记得把开会的内容告诉我。”
“我估计就是双方第一次碰面，正经开会，谁会在高尔夫球场。”
徐胜远：“我觉得这种高管级别的，好像都挺喜欢。”
叶临西撇撇嘴，她怎么就没看傅锦衡打高尔夫球谈项目呢。
很快，她坐上宁以淮的车子，一起往国际山庄。
到了地方的时候，正好是十点多，太阳渐起来。
此时已到了八月，哪怕早上的阳光没有午后那么浓烈，可晒在人身上依旧滚烫。
叶临西没带高尔夫装备，好在这边都有。
器具什么，不用她特意准备，她就给自己选衣服。
不过在挑之前，叶临西转头问道：“宁par，这一身衣服可以报销吗？”
宁以淮本来正在微信，微掀眼皮：“这点钱你还会在意。”
叶临西露出端庄笑容：“我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其实是因为这种高尔夫山庄里卖的衣服，肉眼可见有多难看，她真的是实在觉得自己这个钱花的太委屈。
况且她本来也是为了谈公事才买的。
宁以淮将手机收在兜里，挥挥手指：“把小票留下来吧。”
叶临西：“谢谢宁par。”
她进去之后，随意看了几眼，迅速锁定目标。粉色polo衫和白色短裙，比起其他鲜艳的颜色，这种最简单的也是最不会出错。
叶临西一边换衣服，一边委屈着想着，她还从来没穿过这么便宜的衣服。
都是为了工作。
一时间，她有了那么一丝丝社畜的觉悟。
换好衣服之后，叶临西很快出来。
宁以淮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饶总他们也快到了。”
果然，他们到了大堂就看见一群刚进来的人，离很远就冲着这边打招呼。
“宁par，咱们这次又合作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男人，笑呵呵的跟宁以淮握手。
随后他的眼睛落在叶临西身上，闪过一丝惊艳后，笑着问：“这是你的新小助手？”
“叶临西律师，毕业哈佛大学法学院，我的师妹。”宁以淮简单介绍道。
但显然最后学妹还是起了点作用。
饶俊杰脸上那一丝轻浮微收敛，这次他很认真的伸手道：“说起来，我跟叶律师也能算校友啊。”
叶临西握了下他的手掌：“您也是哈佛毕业的吗？”
饶俊杰：“我是哥伦比亚大学毕业的，咱们算是常青藤盟校的校友嘛。”
气氛一下轻松了起来。
饶俊杰往身后又看了一眼，问身边的助理：“小冯还没到吗？”
助理低声道：“冯总因为堵车，稍后会到。”
“行，咱们不等他了。”
于是一行人坐上高尔夫车一起前往球场。
饶俊杰和助理坐在前面那辆车，叶临西和宁以淮坐在后面，突然叶临西看着前面的车，低声说：“我怎么觉得，有股鸿门宴的味道。”
宁以淮转头看她，嗤笑了声。
待到了地方，虽然天气很热，但是饶俊杰的兴致不减。
看得出来宁以淮并不喜欢打高尔夫，因此是叶临西跟着一块打。
没一会儿，饶俊杰看着叶临西满意道：“没想到叶律师一个年轻小姑娘，高尔夫打的这么好。”
“家里人喜欢，所以偶尔也会陪着一起打。”
很快，饶俊杰尽了兴，也实在是太热了。
于是大家转战室内。
而他们刚到休息处，安翰科技的CEO冯敬也刚刚赶到。
因为之前叶临西和他见过面，所以这次也不用再介绍一次。
冯敬歉意道：“饶总，这次是我的错，待会吃饭的时候，我自罚三杯。”
“你知道就好了。”饶俊杰也没恼火。
看得出来两人关系确实不错。
又或者是两人有足够的利益捆绑。
很快，房间里只留下他们几个人，冯敬看了一眼叶临西时，宁以淮淡声道：“有什么话，她都可以听。毕竟她是这个项目的经手律师之一。”
冯敬点头：“那我就直接说了。”
“我想让乔云帆走人。”
原本正低头的叶临西，猛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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