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离别肠犹断相思骨合销6

一年转瞬即逝，眨眼间，凛冬已至。

        微缩建筑制作工厂在唐明轩的努力下日渐步入正轨，一跃成为荥州最具影响力的工厂之一，甚至隐隐有超过陈煜棠的服装厂的势头。

        冬月初六，是连日来难得的晴天，凌冽的寒风也因此收敛了许多，微缩建筑制作工厂破天荒没有开门。

        唐明轩带着一帮兄弟出现在荥州街头，引起了许多人的围观。原因无他，唐明轩一行带了许多箱东西，都开了口，一条线排下去，浩浩荡荡的。

        这样的阵势，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他是要去下聘，围观的人晓得唐明轩现在身价倍增，也晓得他和陈煜棠的过往，见此情形，都议论纷纷，不断猜测唐明轩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唐明轩一路走下来，队伍忽然转了个弯，大家才惊觉他此行的目的地。

        唐明轩行在队列最前，则是一脸坦然，他在荥州路熟，认识许多各行各业的熟人，从小商小贩到劳力苦工，他一路上见着，都是一视同仁，嬉皮笑脸地拱手作揖同人家打招呼，毫无架子。要是有人问起，他则是理直气壮地说：“自然是去下聘礼娶媳妇的。”

        唐明轩的举动早已惊动了陈翰文，陈翰文先前并未得到唐明轩的任何知会，以为唐明轩要另觅她人，心里正自生气，却眼见着唐明轩奔着自家门槛来了，心里的气消了一点儿，想了想，现在这个情形，八成是唐明轩怕他会加以阻挠，索性故意为之，来个先斩后奏。他却也不方便再加以责备，否则将大大丢了陈家的面子，只有急忙暗暗通知人去请陈煜棠回家，另一面，则摆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免得叫旁人看出端倪。

        陈煜棠赶回家的时候，唐明轩刚刚抵达陈家大门口，两人正好撞了个照面，彼此都是愣了一下。

        往常，提亲的人是看不着姑娘家的，围观的人也第一次见着这么新鲜的偶遇，都纷纷鼓起掌起哄。陈煜棠便也反应过来，只当没有看见唐明轩，径自走入家门。

        唐明轩头脑一热，竟然拔步追了上去，兜头便被守门的小厮拦了下来，对方一开口就是唤他“姑爷”，唐明轩听得受用，也不计较他拦下自己的事。可这句恰好也被后头的陈翰文听见了，陈翰文一个箭步冲上来，训斥了小厮两句。

        小厮垂着头，还不忘偷偷朝着唐明轩吐了吐舌头。

        唐明轩朗声道：“二叔，我和煜棠自小便有婚约在身，现在来下聘娶她。我爷爷最近得了风寒，行走困难，只有我先行过来，顺便——”唐明轩往陈翰文跟前凑了凑，小声继续道，“顺便，二叔有什么批评指正的地方，也可以放心同我说，不必担心驳了我爷爷的面子。”

        陈翰文黑着脸，压低了声音道：“站在大门口闹什么？快点进来。”

        唐明轩嘿声应了一句，对着身后招了招手，一长串的聘礼便跟着他一起迈过了陈家的门槛。

        唐明轩进了陈家，正以为这桩事情已经摆平，兀自得意的时候，陈翰文却一脸肃然地看着他，冷冷道：“让你进来是不想你再给陈家丢脸——煜棠都把你休了，你还大张旗鼓地回来做什么？”

        唐明轩凑到陈翰文身边，赔着笑脸道：“二叔，上回是我嫁给煜棠，这回我是要娶煜棠，两码事、两码事。”

        陈翰文张口欲骂，见着唐明轩虽然看上去还像以往那样，一脸的吊儿郎当，可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沉稳的气质。这些日子，他在微缩建筑制作工厂给唐明轩帮忙，也见着了唐明轩为了工厂的平稳运营，在将近一年的时间里起早贪黑，一有空闲便泡在工厂里头，一有机会便为工厂四处宣传、拉订单。

        唐明轩见陈翰文陷入沉思，语气忽然变得贴心温和起来，拉着陈翰文的胳膊，问道：“二叔，您最近身体怎么样？我听爷爷说，您前阵时间肩膀不舒服，特地从东北捎带了一副鹿骨给您泡酒喝。”他说着笑了起来，认真补充道，“不管聘礼您是收还是不收，鹿骨您总归是得留下的，一码归一码。”

        陈翰文便也没有再加阻挠，只是长长叹了口气，道：“是煜棠休得你，你要娶的也是煜棠，能不能同意，还是要去问问煜棠的意思。你在这里跟我狡辩没用。”

        唐明轩眼前一亮，当即同陈翰文鞠躬道谢，陈翰文看得心里烦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往花厅看了眼，道：“她回来了，你赶紧去问她的意思，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唐明轩一抬头，看见陈煜棠正站在花厅前，气息宁静地望着自己。

        他深吸了口气，瞧着她，定定地唤道：“煜棠！”

        陈煜棠没有回应，仍然望着他，仿佛在等他下面的话。

        唐明轩却在这么关键的时刻犯了紧张，嗓子里头涩涩的，紧盯着陈煜棠，愣是发不出一句话来。相比之下，陈煜棠倒是显得淡定了许多，从容道：“你来我家，就是为了叫一叫我的名字？”

        唐明轩身后的一班兄弟有些着急起来，并没有意识到唐明轩在紧张，纷纷在唐明轩背后小声喊道：“明哥，你这是怎么了？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索性破罐子破摔，赶紧和嫂子求婚吧！”

        更有甚者，念经一般背起了《男诫》，苍蝇一般的嗡嗡声叫人头晕目眩。

        唐明轩这才艰难道：“煜棠，我……咱们约定的……”

        “什么约定？”

        “我来娶你了。嫁给我吧，煜棠。”

        唐明轩终于讲出了最重要的话，虽然说话的样子欠佳，有几分忐忑的感觉，但好歹是说出来了。众人纷纷松了口气，陈煜棠看了眼在一旁一脸纠结的陈翰文，嫣然笑道：“定亲和成亲的事宜，全凭长辈做主。”

        她这句话骤然听上去没有什么毛病，细细想来，却是答应了唐明轩。

        唐明轩暗暗一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陈翰文自然也领会了陈煜棠的意思，他原本就打算让陈煜棠和唐明轩复合，当下也威严地笑了笑，瞥了唐明轩一眼，道：“成，我改天去拜访唐老爷子，把你们的事情定下！”

        大家都热热闹闹地鼓起掌来，这桩事情就此定下，二人准备在长辈的亲定日期正式结婚。

        陈翰文也换了一个态度，亲和地留唐明轩和他的一帮兄弟在陈家吃饭，陈煜棠也暗暗松了口气，就在此时，守门的小厮忽然跑了过来，慌慌张张地说道：“二老爷，督军府来人了。”

        陈翰文十分奇怪，问：“督军府的哪位？”

        唐明轩倒是没有当一回事，了然道：“指定是张东宁张副官了。八成是傅少帅听说我要登门下聘迎娶煜棠，才请了张副官来道喜。”

        陈煜棠瞧着唐明轩，蹙了蹙眉。

        唐明轩身后的一帮兄弟面面相觑，见了陈煜棠的反应，生怕唐明轩这番话惹得陈煜棠不开心，低声提醒道：“明哥，这好像不合规矩啊？”

        果然，小厮答道：“姑爷，不是张副官，是一位面生的。”

        陈翰文连忙让小厮将人请进来，沉吟过后，道：“恐怕为的是旁的事情。”

        陈煜棠安慰道：“二叔，不要担心……”

        此时，登门拜访的军官恰好走过来，陈煜棠便顿住了话头。

        那人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最后定格在陈煜棠脸上。

        “陈大当家？”

        陈煜棠点了点头。

        那人挥了挥手，两名岗哨便上前来，作势要将陈煜棠带走。

        唐明轩“喂”了一声，正要阻拦，那名军官紧跟着将手探入腰间的枪套，陈翰文赶紧阻止道：“唐明轩！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要妨碍人家交差。”

        陈翰文说完，上前一步，谦和问道：“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军官没有理会，命令岗哨带着陈煜棠，一顿不顿地走了。

        唐明轩心急如焚，陈翰文皱着眉提点道：“你着急也没用，这件事看上去很紧急。你不是和傅少帅交好吗？请他帮忙问问情况，快点把咱们煜棠救回来！”

        唐明轩当即马不停蹄地去找傅嘉年，原意是想让傅嘉年帮忙打探一下，走走关系，却不想，傅嘉年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的始末。

        原来，陈煜棠的工厂交货后，荥军查验无误，分发了一部分给现役军人，便将剩下的新军装批量入库。眼看着荥州与湖州军队联合演习的时间将至，荥军也招募了一批新兵，准备在三日后给新兵发放新军装，仓库的负责军官在查点过程中，却发现了陈煜棠的服装厂制作的最后一批军装出了问题——军装上的纽扣全部在一夜之间消失。

        负责的军官担心无法交代，只能拿陈煜棠开刀，全部抵赖在陈煜棠头上。

        唐明轩气得大骂，道：“纽扣一夜间全部消失？这怎么可能？如果是纽扣出了问题，那也只能是他看管不力！”

        傅嘉年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道：“看管仓库的军官是我父亲的心腹，一来，他没有破坏纽扣的理由，二来，即便是他动了手脚，父亲也会选择相信他，而不是煜棠。”

        唐明轩颓然道：“那怎么办？煜棠难不成是在劫难逃了？”

        傅嘉年思索了一下，公事公办地说道：“抱歉，我实在没有办法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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