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暗夜流光（一）

　　“喂，别睡了，快做饭去！”叶夜林正在帐篷旁的草堆上裹着睡袋呼呼大睡，只觉被一只小脚踩着，“别闹了，再睡会！”叶夜林随意说着，又沉沉睡去。月芷兮拉着水媚南兰的手，看着她摇了摇头，水媚南兰冷哼一声，“没几天了还这么能睡，要不是我们，那些人站在他旁边他都不知道。他死了不要紧，但死之前得多劳动。”说完一脚将叶夜林踢来滚下枯草堆，叶夜林醒过来。

　　“哼！”然后坐起来抱着手，似乎还没睡醒，眼睛似闭似睁。月芷兮看到如此随性的叶夜林，微微笑着，看着他似乎心中充斥着淡淡的暖意。秋儿咻咻咻跑来跳在叶夜林怀里，叶夜林抱着雪白的妖兽，毛茸茸的手感让他心情大好，睡意渐消。

　　“太阳还没出来呢？也罢，趁此不如去紫岭山头看朝阳东升。至于吃看你们给什么材料。”叶夜林随即收拾好睡袋。

　　水媚南兰看到月芷兮睡在一张充气的软垫上，自己索性搬进帐篷和月芷兮一起住。自从水媚南兰来了之后，叶夜林完全就被当成仆从了，大晚上还被要求弹奏讲故事。本来秋儿和月芷兮不喜水媚南兰如此欺负叶夜林，但是内心确实很想听他讲故事，唱他古怪的家乡歌曲，因此对此持放纵的态度。叶夜林自己倒是无所谓，因为他自己也喜欢在美景中演奏，以前直播时也是如此，只是现在观众只有两人一兽。

　　“你们都比我强，食材自己取，还有找点你们世界的香料，我的快没有了，我也想尝尝！”叶夜林说完赶紧抱着画具朝山顶走去。

　　两女看着秋儿，秋儿唰一下跳到叶夜林肩头，似乎没有看到两女的请求。“我还治不了你，看来还是对你太客气了！”水媚南兰娇声说道。

　　叶夜林选了山坡上紫丁香旁，摆弄着工具，坐在自己编织的竹板凳上，和秋儿一起嚼着最近几天制作的果干，等着朝阳探出脑袋。

　　“哎！我这好脾气，小林子，你知道吗，在月影山有个小郎哥唱歌，我路过多听了一会，比一般水平要强一点点吧。他呢，很自大，以为歌声打动了我，朝我走来，作势欲牵我的手邀我接歌。”水媚南兰顿了一会。

　　“切！你自己又不咋地，我猜你肯定唱的不好听，就不敢唱，拒绝了！”叶夜林得意说道。

　　“你！我这好脾气”水媚南兰忍下怒火，笑道：“有资格听我歌声的还没出生呢，更别说你这将死之人，别激我。当时我没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来月影山，似乎刚来就捕获了不少小妹妹的芳心，难怪如此大胆。结果我被他碰到小手指，随即我打断了他的第三条腿，他是在血泊中晕着被人抬走的。”接着水媚南兰用小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叶夜林的左手，然后看着叶夜林的下方。叶夜林猛然惊醒，两腿一缩：“水媚姐！别激动，待日出后，我亲自去找野味。这不，藏在山洞深处的美食咋们可以取出来了，今天开狂欢派对！”

　　水媚南兰浅浅一笑：“知道就好，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你是不是第三条腿不行呀？昨天我和小芷儿去洗澡，你怎么看都不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叶夜林一下板着脸说：“你才不行，君子赏美，取之有道。你想我来看？”

　　水媚南兰羞愤道：“你敢来我就挖了你的眼珠！”

　　“那不就对了，你不愿意，我为什么要看？违背当事者意愿的事我才不干。况且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我还懒得看，我可不想欣赏美的时候心里产生愧疚。”叶夜林严肃说道。

　　“你你……”水媚南兰抚了抚额头：“我还是想把你绑去月影山，好玩又安全。”

　　月芷兮一直红着脸：“呸！你别想，山里其他人看到你这样和他亲近，那些阿哥不得折磨他，他很美好，我不希望他被这个世界刁难！”

　　“哈哈，放心吧，我不愿意的事，谁也不能强迫我，我有秋儿我怕谁！”叶夜林摸着秋儿尾巴得意说道。

　　渐渐的，红色渲染了远处的天空，叶夜林不再说话，一直看着，等着躲在群山后的羞涩的朝阳慢慢探出头来，宛如抱着琵琶半遮面的女子。他长舒一口气，兴奋地朝远方吼了一声，这是神秘的世界，这是探险者的最爱，叶夜林突然感到无比的幸运。

　　他若有所感，叶夜林采用他最喜欢的水彩画来细细描绘如此羞涩可爱的朝阳，纵使此处能够遍览群山，也激不起一丝豪情。两女只见叶夜林不断更换画笔，有时还会用上刀片，画法技巧娴熟繁多，将水的应用发挥到极致。渐渐地，叶夜林正一点一点的给两人惊喜，之前不起眼的一笔，在后续的处理后绽放着那一笔独有的色彩。随着时光流逝，朝阳见似乎没有人看着她，终于放下心来，跳出了群山的包围。那一副画作已经接近尾声，只见画作左角是随风舞动的裙摆，依稀可见腰间的玉佩流苏。这是叶夜林作画时，微风吹拂着白裙飘入了他的眼中，被全心作画的他捕捉进了画中，却让朝阳更显娇羞。

　　此时朝阳又圆又红，挂在远方，褪去些许娇羞，多了几分灵动。叶夜林又忍不住抽出纸张，继续作画。水媚南兰若有所感，她脚步微点，身体腾空而起，在叶夜林前方飘然落下。身体在空中微微旋转，带动着黑裙，宛如盛开的黑玫瑰从天而降，衬托着傲人的娇躯，给人以一种魅惑神秘的美感。她朝月芷兮眨了眨眼，随后翩然起舞，长袖遮掩着面庞，露出妖冶的眼睛。伸出柔弱修长的手指缓缓舞动，随后兰花指渐渐下落，突然扯去小腿处的束带，露出雪白性感的脚踝，脚踝上系着小巧的银制铃铛，随后身体旋转，伴随着悦耳的铃铛声，百花盛开，青丝与火红的发带随着舞蹈飘动，这一切恰似灵动而妖媚的朝阳，以舞伴朝阳，朝阳又衬托着舞蹈。

　　月芷兮看着这一切，脸色泛红，犹豫不决。正舞得欢喜的水媚南兰见状，轻笑一声，从袖中飞出长长的红色绸带，将月芷兮的柳腰缠住，用力一扯，月芷兮丝毫不反抗，身体从空中旋转下落。“也罢！不知明日生死，何不为君一舞！”月芷兮心中想着。随即宛如白莲盛开，跟上水媚南兰的节奏，徐徐舞动起来。水媚南兰灵动妖娆，似要勾去观者三魂七魄，激起心中欲火，浑身似被烈火灼烧；而月芷兮静怡淡雅，舞姿脱俗不染世间一丝尘埃，让九天仙女为之黯然，火热的心变得清澈宁静，心中藏着一个无比澄净的湖泊，不染一丝杂质，岸边漂浮着些许冰块，给人以清凉舒爽的感觉。两女的舞蹈让初生的朝阳失去了她的光彩，沦为这一方美景的配角。

　　“月从梦中来，伴我戏龙鹏，

　　幻化山中鸟，欲做林中仙。

　　凡尘佳人天作线，自此坠落人世间。

　　待到万花盛开时，不见婉儿泪成涧。

　　梦中梦，

　　紫岭青江前，圆我江湖男儿情。

　　微风起，丁香花落，细竹流水，绝世天颜。

　　水帘洞中洞明天，独爱美景不羡仙。

　　梦中又梦

　　万峰从中现骄阳，一树红妆艳青天。

　　盛开玫瑰红似火，出水清莲洁如雪。

　　一舞山河无光，艳阳失色，换了人间？

　　我仅仅是一株浮萍，随波逐流，世间一卑微过客。此景不是我能观赏的，因为太美，让我开始患得患失。不知梦何时醒来，醒来梦中的人是否还在？”叶夜林落下了眼泪，一点一点地细心刻画。每一次用笔都十分谨慎小心，生怕玷污了此时美景。舞早已结束，叶夜林却不知疲倦地画着，一张一张画纸被小心收藏，叶夜林似乎想将每一刻都记录下来。他不放过任何细节，画中可见每一缕阳光，每一根青丝。写实中却也充满着叶夜林对美的幻想，似真似幻，恰如叶夜林所说的，此时此景只存于梦中。不知过了多久，忘却了时间，叶夜林的泪不知何时被月芷兮抹去，他浑然不知。

　　当在最后一幅图中写道“飘然旋转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他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笔勾去所有字，在旁边淡淡写下“无言不言勿言”。随后放下纸笔，躺在草地上：“当我下次入眠醒来，是否一切都幻化成空，我开始怀疑我的人生就是一场接着一场的梦，梦醒来发现父母离异，我却在梦中幻想着父母恩爱；梦醒来再也见不到从小陪伴着我的婉儿，我却幻想着终有一天还会相见；梦醒来……”他看着身边的两女和一只小兽，哽咽道：“是否你们也都会离开，我却又能幻想着什么。或许水媚说的是真的，我一定会死，芷兮也有可能死。”他惨笑了一声：“果然呀！下一场梦醒来，水媚南兰会离开，芷兮不在，我……不知是否还会醒来，我好担心秋儿，她是最孤独的。我一直追求美，却没有发现美也会离开。我不在意只是因为我相信更美的景色就在前方。但是终有一天我也会舍不下忘不了，特别是极致的美，如若这美我没有办法再去体会，永远的失去，就像父母、婉儿和现在。”他又缓缓落下泪来，不知是谁替他擦干眼泪：“当梦醒来，一次次发现最不愿忘记的美只存在于梦中，我真不想醒来。对，如果我真的会死，那就永远不醒，永远活在梦中，我所遇见的美好就永远不会凋谢！”

　　他站了起来：“都要下午了，今天说好的宴会，所有的都拿出来，珍惜每一刻！”他又变得神采奕奕。而月芷兮却强忍泪水，心中苦涩与刺痛，一股冲动涌现，好想将他抱入怀中，抚摸着他，保护着他，但是她还是将抬起的双手放下。水媚南兰叹了口气，擦拭了泪珠，用手拍拍叶夜林肩膀：“不到前方，你不会知道是否还有更美的景，你也不会知道是否此时的美是否真的一定会逝去！”

　　叶夜林听着这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看了看肩膀上的纤纤玉手，随即看了看自己的胯部，两腿紧了紧。水媚南兰见状大笑起来。秋儿一直趴在叶夜林胸前仅仅抱着他，享受着叶夜林的温度。

　　“哈哈，大家一起才有意思，今天吃我家乡的烤串，得自己烤了吃！我要很多根竹签，芷兮你来削；秋儿，要是遇到野猪就抓过来；水媚南兰，我要许多可以直接吃的野菜，等秋儿回来你再去，这不你也不希望宴会还没举办我和芷兮就挂了吧！嘿嘿嘿！”叶夜林分工结束，想了想，去竹林抗了一根竹子过来，然后开始拿出道具切成一根根粗细不匀的竹棍，掏出一把小刀具，全部递给芷兮。“剩下的就削成竹签就好啦，你看什么道具顺手就用什么，别伤着，重在参与！”

　　叶夜林在山坡上找到一条常年雨水冲刷形成的浅浅的沟壑，拿起折叠铲，开始铲着泥土。不一会就见沟壑旁出现三尺长，一尺深，一尺宽的土坑。他去寻了许多柴火，用动物的毛做了两把简易刷子，拿出一个一个竹筒，开始调制配料。秋儿很快抓来一头已经断气的小野猪，他费了许多功夫将其处理，在木板上切成一片一片的肉，将内脏洗净，切开，然后放在一个个竹筒中开始腌制。他割下所有的肥肉，放在一块洗净并且中间略微凹陷的石板上，开始烘烤，油脂渐渐地顺着事先凿出的缺口缓缓流到已经准备好的竹筒中。叶夜林跳进江中抓了几条鱼，洗去浑身臭汗，再去洞穴深处取出水果罐头和各种果汁。摆好野餐布、果汁和野菜，两女和秋儿都坐下，叶夜林跳到沟壑中，站着开始吆喝：“几位客观稍等，咋这就马上出售紫岭猪肉大串和青江烤鱼片。”

　　众人看着只觉有趣，挖好的坑中全是烧红的木炭，叶夜林将几个蛋放在火坑旁，拿起大把猪肉串开始烘烤起来，时不时刷上温热的油脂，又或是淋上青果汁，因为很酸，被叶夜林拿来当做柠檬使用。炭火烤得油烟四起，空气中却充满着浓浓的肉香，叶夜林学着家乡烤大串，不停地垫着肉串，最后撒上自己带来的以及一些秋儿找来材料自己制作的调味料，插入竹筒中，然后递给众人，自己拿着两串示范起来，或直接撸，或卷着生野菜吃。这把他自己给吃嗨了，赶紧又是一把夹杂着内脏的串放在炭火上烤着。

　　两女和秋儿学者他的样子，一开始只觉得不文雅，似乎有辱文人才子体面，没有一丝餐桌礼仪。月芷兮犹豫了一会，还是小口小口咬下竹签上的烤肉，只觉肉香浓烈，冲击着味蕾，炭火将香料与鲜肉完美结合，并使其香醇更为浓烈，用竹签串着更有一番风味。还没等月芷兮回过神来，只听水媚南兰：“小二，再来！”

　　“唉哟！客观，好嘞！腰子五串、心肝十串、前腿肉二十、肉夹野菜卷十串还有青江烤鱼片五串！”随即又是一桶烤串递上。吃的最快的当属秋儿了，手爪一拉，竹签光洁溜溜。叶夜林也坐着，开始边撸串边喝果汁。待到只剩一半，他又去烘烤起来，中间他端上了一锅散发淡淡清香的蹄花汤，最后撒上些许野菜，给每人盛上一小碗解解油腻。最后，叶夜林又串上许多，烤了整整两桶，添置木柴，将剩余的肉高高挂起，熏去其中水分，准备送入洞中保藏。谈笑间，夜缓缓降临，明月初升，叶夜林两手向后撑着草地，给众人讲着有趣的故事，唱着简单动听的歌，他也对这个世界有了更多的了解，但是依旧对面前的两人知之甚少，似乎两人都有许多的迫不得已，叶夜林就制止了话题，不想他们因此陷入为难和低落。

　　因此他拿起吉他，轻轻弹奏起一代代人翻唱的《明月几时有》，缓缓开口：“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歌声结束，“我总感觉今天心绪不宁，如若别离，不妨回忆此曲此景，千里共婵娟。”两女也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记着这首辞，心中涌起万般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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