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旧物
柯晨临其实能够直接去自己曾经待的那个城市,某一些在这个世界构成规则的东西,对于柯晨临来说没有作用了。
他可以直接去那里,大概类似于以前文学作品里面所描述的“瞬移”。
柯晨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手心的皮肤不断地重复溶解分离又聚合,他在操控自己的身体。
“直接去老家吗?”这个想法在他的脑子里过了一道,最后被他否决了。
慢慢来吧,他不想强硬地打破规则,而且动作慢一些,能留给他更多的发呆的时间。他不想要思考,因为现在他脑子里的东西已经够多了。
他还得梳理梳理,关闭自己特殊的感官,起码在这个世界像个人一样。
柯晨临其实不太确定自己的身体是否还是原本的那个,因为他手上某道很小的伤口消失了。这伤口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他已经忘了,但每次看手总会看到这么一道。
当然,他的皮肤都能够重组,他想要那道伤的话也可以自己弄一个出来。
但是没有必要。
柯晨临准备开车回老家,路上还可以看看风景放松一下。
这个想法一直维持到他打开门。
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他看到了裁判。
而后柯晨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将门给关上了。
“柯晨的!打开门!”裁判在门口摁门铃,“是我。”
“我知道是你!”柯晨临万万没想到,裁判这家伙还真来了,而且来的那么快,不过,“我为什么感应不到你?”
是的,他能够“看”请周遭所有建筑以及动植物的结构,这里的人在柯晨临的感知里头是没有隐私可言的,除了裁判。
柯晨临感应不到一扇门后裁判的存在。
“如果你能感应到我,你肯定就不会开门了。”裁判在外头说,“快点,打开门。”
“想都别想!”柯晨临啧了一声,他用后背抵着门,抵了一会儿,忽然发现不对劲。
裁判不是可以直接进来的么?他和自己一样都不是人,这扇小木门难不成还能拦住他?
柯晨临这么想,也就直接问了出来。
而门外的裁判在安静了一会儿之后说:“我有点儿不好意思来着。”
不好意思个头!
柯晨临险些骂出脏话来。
都堵到门口来了,这哪里是不好意思的样子?
外头的裁判又敲了敲门:“不然你先打开,让我进去再说。”
“我答应了阿姨带你去看医生的。”裁判又说。
“那不是你什么阿姨,那就是个肉瘤。”柯晨临依旧死死抵着门,不为所动。
“可你现在是打算回老家,对么?”裁判握住了门把手,“我们可以一起回去,路上还能聊聊天,那样不孤独。”
“我一个人也不觉得孤独,还有,咱们大概率没什么可聊的。”柯晨临提醒他,“你是想跟我聊火种系统的弱点,还是作为人类时期你营造出来的多种假象?”
“我把元帅现在的身体撕碎并且塞进了绞肉机。”裁判说,“我想我们可以聊这个。”
裁判说完之后没有等到回应,就在他思考自己要不要直接进去的时候,门开了。
“你不是刚从游戏里面出来么?”柯晨临面无表情地看着裁判的脸。
“火种系统内部的时间流速和你们这儿是不一样的,我在火种系统里面待的够久了。”裁判说完之后上下打量柯晨临,他已经发现了柯晨临身体的改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他不知道由人身转化为火种系统的感觉到底如何,他自己的人类外貌只是一种伪装而已。
“感觉还好,没什么负面影响。”在接受到力量的当时柯晨临就直接暴毙了,也没能体会出个七七八八来,而等他从游戏里头出来的时候,身体已经重新组装好了。
“那就行。”裁判点点头,他又疑惑地将柯晨临从头打量到尾。裁判其实有意追问柯晨临是否真的没有问题,不过看着柯晨临警告一般的眼神,他没有那么做。
柯晨临让裁判进门坐在沙发上等等,他自己从冰箱里给对方拿了一瓶可乐。
再次回到由自己和柯晨临一起构建的家里头,裁判也有些不自在,他打量四周,最后目光停在了电视墙上:“那上面的血印子哪里来的?”
柯晨临愣了下,他扭头看过去。
电视墙上的血印子确实有,但非常小,一般人是不可能注意得到的,不过裁判显然跟一般人没什么关系就是了:“我砸了一个人,给他砸出血来了,”
“你受伤了吗?”
“没有。”
“哦。”裁判点点头,而后干脆地沉默下去。
柯晨临得打个电话给秋余,说明自己这边的情况。毕竟他们怎么说也是合作关系。现在是裁判找上门来了。
不可能是找茬,因为柯晨临是没法在现实世界中死亡的。
而另一头的秋余听完之后也安静了好一会儿,柯晨临怀疑她是放下了手机找领导去了。
总之柯晨临陪着裁判在沙发上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和裁判相顾无言,最后才等来秋余的回应:“你们去休息吧,柯晨的,你注意别被感情牌影响。”说完这句话秋余自己都觉得离谱。
毕竟如果不是感情影响,柯晨临估计是不会跟他们合作的。
但无论如何她的意思传达到了,至于怎么选择那是柯晨临的事,他们组织不着急是因为柯晨临早就失去了回头重新选择的机会。
现在和裁判纠缠不清,麻烦的也就只有柯晨临自己。
柯晨临本身也就报个备,秋余那边的答案对他来说不重要。
等电话挂了之后,柯晨临和裁判起身。
“我来开车吧。”裁判打量过房子之后,目光就落在了柯晨临身上没下来过。
他在认真地观察柯晨临的表情,现在他还摸不透柯晨临是否能被称得上“正常”。
“你有驾照?”柯晨临问他,“我提醒你,安定在这个世界已经是死人了,你的身份注销还是我去公安局做的。”
裁判有些尴尬地挠了下头,□□对于他来说并不算难,让安定再活过来吗?那柯晨临情绪可能就没那么稳定了。
最后裁判还是乖乖地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他们开车回去得花费十三个小时左右的时间,而一路上柯晨临询问的话题始终围绕那位元帅。
裁判在出游戏之后风就立刻向火种系统披露了元帅的种种恶劣行径,之后裁判找麻烦的时候火种系统本来还是给元帅做了痛觉屏蔽的,不过元帅没要。
柯晨临听到这里,觉得自己有些不理解:“为什么不要?”
“他说他要记住这种痛苦,时刻提醒自己应该做什么。”裁判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实讲我觉得他多此一举。”本来火种系统里头的人和人就没有什么仇恨,硬要算起来,他们才是侵略的那一方,就算是卧薪尝胆,那立场也不对。
“有病。”柯晨临评价。
“确实。”裁判认同了这种说法。
“他们没有对你的立场产生怀疑吗?”毕竟裁判这种直接找茬元帅的行为感觉都算得上是挑衅了,更何况裁判在那之后还直接过来找人了,
“我的立场不可能的产生动摇,这一切都是被设定好了的。”裁判解释,“没有人会怀疑我,而且我的报复行为是基于元帅先越过了底线这一前提的,在他们的价值观里,我是没有问题的。”
“哦。那你们火种系统里面的人还真挺奇怪的。”
柯晨临还记得裁判说过,火种系统里头的人类是没有家庭和朋友这种多余的感情的,现在好像好了些,毕竟这些侵略者互相之间也可以称一句同事。
“完美的时间满足了他们一切的需求,然而未经历过苦难和麻烦,这种没有对比的幸福反而让他们的生命失去了活力。”裁判说到这里,又想起自己和柯晨临的过去。
苦难太多了也折磨人啊。
等他们到老家的旧小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柯晨临停车拿着钥匙带裁判进去。
这老小区没有电子门禁,只有铁门旁边的保安大爷。
小区里都还是些老人,柯晨临一进去就被一位遛狗的老太太给发现了。
老太太左瞧瞧右看看,而后惊呼一声:“柯晨临?安定?”
柯晨临其实很久都没有回来过了,他俩现在还能被认出来大概得归结于那张脸。
小时候在一群小屁孩里头,就数柯晨临和安定长得最好看,成绩也最出挑。好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当然,这并不耽误在柯晨临他们俩出事的时候邻居嚼舌根,而后教育自家小孩的时候是以“人家柯晨临爹妈没管都那么优秀,你看看你怎么就不行?”这样的理由。
而柯晨临和曾经那些所谓的“伙伴”是没有联系的,这也就导致安定死了三年,这儿却没人知道。
那个老太太认出柯晨临之后立刻就热情地跑上来了,被她牵着的那只泰迪赶不上她的速度,只能被睁大眼睛拎着跑。
老太太跟柯晨临寒暄,询问柯晨临这里面过得怎么样,在做什么工作。
柯晨临倒是并不抵触这种过分热情的对话,应对的相当自然。而一旁的裁判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
从小就是这样的。
柯晨临在面对正常长辈询问时总是耐心的那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他会回答,如果不想回答的他就会打太极圆过去。
而安定会直接把我不爽这种情绪表现出来,再加上他的体格子,大有一种要是继续说下去他就撸袖子打人的感觉。
那个老太太显然是熟悉他俩的,所以干脆没有去管裁判,而是跟着柯晨临唠了一路,一直送柯晨临到小区门口才离开。
走之前老太太看了一眼脸色已经黑成锅底的裁判,乐呵呵来了一句:“安定还是这样嘿,他这是不是就叫社恐?”也不知道这老太太的时髦词儿哪里学来的。
柯晨临挑眉看向裁判。
“我不是社恐。”裁判有些不爽,“我只是不喜欢他们。”他不喜欢这些邻居,他知道柯晨临也不喜欢,但柯晨临更会伪装。
“人老太太都走了,有本事你当面说。”柯晨临冲着裁判一招手,“上楼去吧。”
裁判皱了下眉头,和柯晨临并排站在一起,然而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俩还是得错开。
这种老小区的设计非常逼仄,楼梯有窄又矮,扶手都是铁筑的,上头刷着绿漆,当然,现在已经看不太出来可,几乎都快掉没了。
楼道的墙面上已经变成了黑漆漆的一片,隐约可见孩子们的涂鸦,在走到熟悉的楼层时,柯晨临停顿了一下。
裁判也在诧异:“这东西居然还在啊。”
墙上用黑色彩笔画的一张涂鸦,这涂鸦已经被覆盖了好几层,但柯晨临和裁判都看得到。
那还是上小学的时候,一堆小孩挤在一起瞎玩瞎闹,后来是个小姑娘带头拿着彩笔在墙上乱画,许多小孩模仿着西游记里头孙悟空在那儿写到此一游,而裁判则是在墙上画了一个卡通小人,画的是柯晨临。
后来他们这帮小孩都被拎回家教训了,柯晨临没有,因为当时他只是个围观群众。
裁判忍不住上手摸了下那块墙皮:“我还以为他们会重新刷墙。”
咔的一声,柯晨临打开了自己老家的门:“没有必要,后面还会有孩子跟你们一样。”
“也是。”裁判看着覆盖在那涂鸦之上的各种笔印,忍不住叹了口气。
裁判轻轻敲了一下上面,那个涂鸦重新明显了起来,而覆盖在那之上的痕迹却消失了。
柯晨临觉得他这样做没有必要,不过也没拦着。
裁判做完那一切之后才跟着柯晨临进屋:“嗯?有电?”
是的,柯晨临摁下门口的开关之后家里头的灯亮了起来,裁判抬头一看:“你重新装了客厅的灯?”他记得以前这老房子就是上头钓一根线,连接着白炽灯。
“找朋友帮忙负责的。”柯晨临也在打量四周,“定期会有人过来打扫。”
“难怪这屋子里没有太多的霉味。”裁判走到沙发那儿,这沙发是木的,平时要用的时候就在上头铺一层垫子。
他看几眼,而后坐上去询问:“在这里睡一晚之后明天去我家吗?”
“也可以去你家睡,奶奶家我也找人打扫过了。”柯晨临打开了主卧的门,找到了镶着镜子涂红漆的柜子,他没有钥匙,而且这个柜子的锁孔已经被堵住了,但对于现在的柯晨临来说,打开这么一个柜子并不是什么难事。
裁判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他看着柯晨临的食指变形深入锁孔,而后伴随着极轻的响动,柜门被打开。
衣柜只有两层,上层是放单子和被单的,而下层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
“阿姨会给你留点什么?”裁判问。
“不知道。”柯晨临从上层的毯子里翻出了一个红色的铁盒。
铁盒以前是装零食的,柯晨临记得这还是某次过年的时候自家某个发达了的亲戚送过来的,亲戚之间的关心到没有多亲近,送个当时看来挺高级的零食,主要是为了面子。
柯晨临也不知道这铁盒子里头是些什么,总归是些能够让他“悬崖勒马”的东西,反正他的母亲认为这是有用的。
杨光不是个多敏感纤细的人,也没读过多少书,大概知识储备还没有安定的奶奶多。柯晨临记得安定的奶奶还是会一些简易的俄语的。
总之,她不可能是写什么信之类的时隔多年再留给柯晨临。
还有一些什么呢?
柯晨临抠开生了锈的铁盒盖子,里头是层层包裹的报纸。
柯晨临和裁判对视了一眼,将报纸拿出来,一点一点地剥开,而后露出来的……是金镯子。
金镯子,金耳环,金项链,还有个玉镯。
这些都是首饰,还是样式早就过了时的首饰,那金镯子都有些变形了,最底下是一个红色的玛瑙戒指,这东西不值钱,主要是用来磨金子,让金子看起来更亮。
柯晨临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些东西,忽然短促的笑了一声。
他明白了。
自己的母亲杨光确实没有什么细腻的心思,她能察觉出来自己不对劲,但对所谓的心理问题那是一窍不通,她也不会感化谁。
她始终是没法和自己的孩子互相理解的。
她只是觉得柯晨临遇到麻烦了,也许是很大的麻烦,她不了解是个什么的麻烦,她觉得恐慌。
她给柯晨临这些是因为她只剩这些了,柯晨临还记得,这里头的玉镯子是外婆给她的,成色不好,还有裂。那个金的,是奶奶送她的,送给儿媳妇的。
耳环,项链,戒指,都是奶奶传下来的,她自己买的似乎也就只有那个红玛瑙的,这玩意的价估计也就两个烤地瓜的价,她是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用的。
她把这些都给柯晨临,大概是觉得柯晨临遇到了麻烦,这些好歹是金子,卖了能换一些钱,能帮柯晨临度过这一阵。
看吧,他们果然是没法互相理解沟通的,这已经是杨光能够做到的最极致的支持了。
这些柯晨临完全用不上的玩意儿,被杨光藏得死死的全部身家。
柯晨临抚摸着金镯子上那些不规则的凹陷,这镯子模样实在是难看,上面半点花都没。
摸着摸着,柯晨临感觉自己的手是有些轻微发颤的。
这不起眼的,跟不上时代的东西,也是金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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