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宫宴之上
魏璟看着魏璋笑笑没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虽说是为了庆贺嘉嫔有喜而大摆宫宴，但在场的人没一个是真欣喜的，都是各怀鬼胎。皇帝心里是事不关己，皇后心下虽烦乱却要拿出一国之母的气度。太后虽为皇室得以开枝散叶高兴却也担心徐家前途，那徐贵妃就更不需说了，整个一个心绪不宁自乱阵脚。要说真正开开心心奔着用膳来的，大概只有魏璟这个吃货一人了。
开宴前，魏璟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安，正巧沈皇后、徐贵妃和嘉嫔张氏都在太后宫中。魏璟看着那嘉嫔觉得很是面善，这姑娘眉目柔和、一双杏眼很是灵动，虽然已是宫嫔但看着不过十五六岁。魏璟给太后皇后行过礼就冲她和气的笑笑，完全无视端坐在侧等着她见礼的徐贵妃。
那嘉嫔有些受宠若惊，赶忙向魏璟回以一个温顺的笑容。那方才还端的一派仁慈长辈模样的太后见状面露不悦，冷冷对魏璟道：“长公主常年不在宫中，向来是没人教导规矩礼数。如今既已到了京城，还需勤加学习。”
魏璟心里明镜儿一样。当年正是这老太太看不过真正那位长公主的母妃太受宠才使计闹出了后来的诸多事端，那淑妃也因此香消玉殒。魏璟既然借用了人家的身体，那就是收人钱财□□，这口气是一定要帮那可怜的母女俩出的。
魏璟于是看着太后的眼睛笑道：“当年本宫母妃在宫中时就备受太后照拂，如今我既已回到这京城，必是要好好报答当年的恩情。”魏璟顿了顿，面儿上笑的更加肆意，声音里带着愉悦，接着道：“本宫的报答，太后一定会喜欢的。”
那徐贵妃见魏璟如此下自己面子本欲发作，可听了这些话总觉得背后冷风阵阵，便不敢言语。沈皇后更是一脸的平静，仿佛眼前几人只是在和气的闲话家常。
徐太后瞥一眼徐贵妃，知道这是个指望不上的。正打算亲自开口，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周禄全带着一众宫人前来宣旨。
待周禄全走后，乌泱泱跪了一屋子的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后更是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差点忍不住当众发作。
魏璟趁这个当口懒懒道：“皇兄还有些旁的事情要托付本宫，太后若是无事，本宫先行告退。”说罢，也不等太后言语，直接浅浅一礼出了寿康宫。
襄阳在外面等的有些心急，一见魏璟出来就赶忙凑上前去问道：“殿下，这宫里的太后皇后可还好相处？”
魏璟想起方才几人的脸色，心里有些好笑，便笑着摇摇头。
襄阳看着魏璟的脸色就知道大概是没什么值得说的，也就放了心。
宫宴上，那徐太后看着皇上对嘉嫔的态度并无区别，便稍稍放下心来。可一转头看见魏璟吃得正欢，就又心头火起。
她有些责备的看了皇上两眼，皇上立刻会意，朗声道：“母后既是身体欠佳，不如早些回宫歇息？”底下一众官员见此也跟着附和。
太后闻言，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她眼里有一丝迷茫，根本想不通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才一日不见，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长宁那野丫头可是淑妃所出，皇上对她如此看重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太后深深的看了皇上一眼。
当年后宫的事，不少在朝的老臣心里都清楚。先帝如此宠爱淑妃，那女人却早早离世，其中缘由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当年的皇后娘娘也就是如今的太后娘家势大、那姜淑妃又不是个有心计的性子，才让那些不齿之事都被遮掩了过去。
魏璟把太后细微的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下冷笑。一抬眸，面儿上笑得却是如沐春风。她慢悠悠的想道：那沈皇后要是个明白事儿的，这时候就该再添上一把火。
大昭朝根基渐稳后，皇室对于世家大族的依赖逐渐减弱。待到了当朝天子选皇后时，标准就从家族势大变成了温淑贤德。
如今的沈皇后便是这么一位。她父亲本是寒门学子科举出身，一步步晋升，如今做到了礼部尚书。
皇帝对沈皇后相敬如宾却并不多么宠爱。再者后宫里有太后压着，徐贵妃仗着姿色出众颇得圣宠，整日里趾高气昂。沈皇后就只能选择谦逊低调暂且韬光养晦。
可如今不同了，嘉嫔有孕的消息，就像打破平静湖面的一块小石子。后宫势力不再平衡，沈皇后目前最好的选择便是与唯一有孕的嘉嫔结盟。
思度半晌，沈皇后笑意温柔的对皇上道：“陛下，恕臣妾多言。如今嘉嫔妹妹已有孕三月，恰逢西南灾疫彻底好转，臣妾总觉得妹妹肚子里的小皇子是个福星。陛下何不借此宫宴良机，将妹妹的位份提一提？”
其实沈皇后此举，不仅有拉拢嘉嫔之意，也是为了长宁长公主。长公主和太后之间已是积怨难消，在她入宫前她父亲曾跟她提过：进了宫切莫提起淑妃之事，莫要触了太后逆鳞。
如今看来，已经到了斩断逆鳞的好时机。皇上看重长公主，虽是圣心难测，但多一个潜在的助力总是好的。只要不拿到明面上，日后即使长公主失了圣心，也牵连不到她的头上。
长公主今日对嘉嫔青眼有加，大概也是想借着她的肚子打压太后一党，自己再顺势加把劲儿，长公主自会看在眼里，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魏璋听沈皇后这么说，自是乐意顺水推舟。他满意的点点头，一双眼睛笑眯眯的，看起来很是和善。
皇帝隔着宽大袖袍拍拍皇后的手，道：“皇后宽和仁爱，惦记着西南百姓。既是如此，朕便封嘉嫔为嘉妃。”又对着大太监道：“周禄全，传旨吧。”
那周公公便站在皇帝身侧高声道：“嘉嫔张氏，淑良恭谨，孕皇嗣有功，今封为嘉妃，以示恩泽。”
嘉嫔闻此，受宠若惊，一时间有些惶然。赶忙跪下谢主隆恩。
皇上笑着对嘉嫔道：“若不是皇后及时提醒朕，差点儿就要委屈你了，还不快谢过皇后。”
沈皇后闻此，笑的温和亲切。嘉嫔赶忙又向沈皇后行礼谢恩。
嘉嫔叩首时隐约觉得有些奇怪。今日的皇上与往日好似不大一样，但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嘉嫔又说不上来。
徐太后早在周禄全宣旨时便称病回宫了。这皇帝面儿上一副恭敬孝顺模样，办的事儿却没有一件称心的。皇帝这么大的变化肯定是事出有因，徐太后打算从长计议，等皇上明日来请安时再跟他好好说道。
魏璟刚全程围观了一出好戏，此时正舒舒服服喝着定窑小碗儿里的乌鸡汤一脸餍足。
今日来赴宴的其实还有一个熟人，便是那季将军。这人全程偷偷瞄着魏璟，可惜魏璟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嘉嫔那边，完全没注意到季棠带着点儿哀怨的盯人小眼神儿。
待宴席结束，魏璟刚出了德胜门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了。这声音魏璟太熟了，温润里带着软糯，每次听到都感觉简直萌炸了。
魏璟慢下脚步，跟季棠保持并排，这才注意到季棠手里提了个小食盒。这食盒比上次那个要精致一些，好像有三层。
靠的近了，魏璟才闻到食盒里面的食物香味儿，便道：“季将军，到宫里赴宴怎么还自己提着食盒呢？”
季棠被问的有点儿脸热，脸上神情不似之前那般傲娇，甚至带了点儿温柔。他这会儿不太敢看魏璟，低着头垂眸道：“长公主，末将、嗯……上次那食盒里的点心其实不是府上厨娘做的……”
魏璟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猜测，但看他这腼腆的小模样就想逗他，便道：“哦，不是家里做的，那是哪家铺子买的？烦请将军把那铺子所在告知我，我也好去捧场。”
“那是……那是……”季棠憋得满脸通红，双手紧紧握着食盒，脸上委委屈屈的，看的魏璟要被可爱晕了。
“将军若是无事，本宫就先行一步。襄阳去皇兄那里给本宫取东西，也该回来了。”说罢，魏璟便要大步往前走。
季棠一急，上前两步一把握住了魏璟的手腕。
魏璟停下转身，方才还笑意盈盈的眼神瞬间就变了，语气冷冷道：“季将军这是做什么？”
两秒之后季棠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立刻颤抖着松了手。
“我不是故意的……”季棠声音很小，眼圈好像有点泛红。他看着魏璟很认真的道：“上次的食盒是我自己做的，这次的也是。我看殿下大概是喜欢吃，就给殿下又做了些。晚上让府里的小厨房热热再吃，味道不会不一样的。”
季棠一口气把话说完，有些期待又有些无措的垂眸等着魏璟说话。
魏璟觉得这小伙子实在是太乖了。明明是戎马戍边历经沙场的将军，却在女孩子面前话都说不顺畅。
她下意识伸手在季棠头上轻轻抚了抚，眼含欣慰道：“不怪你。”
感受到掌心的温度，季棠整个人僵住，一脸茫然无措的望着魏璟，眼里水汪汪的。
魏璟也意识到自己的举动不妥，赶紧收回手正色道：“将军太客气了，此番本宫多谢将军美意。”
季棠闻言有些动容。从小到大，家里长辈、平辈友人都曾劝过自己：君子远庖厨。可自己就是喜欢做些美味佳肴与身边人同享，这又有什么错？
直到今日，魏璟知道了自己这个对世家公子来说显得颇为特殊的爱好，却没有嫌弃自己半分。季棠的心就像被软被包裹一样，温暖熨贴。
算了，即便是有些轻浮也没关系。
季棠此刻很认真很虔诚的希望魏璟不是那怀安王派来的刺客。
若是旁人，季棠可以不动声色的接近她、完成自己的使命。可……为什么这个人偏偏是魏璟？
有些人即使相识数十年也都是泛泛之交，而有些人即使只有一面之缘，你也就是知道，她就是你孤独行过八千里路终要相见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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