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3宝蓝麻雀
“他是我……
等骑到学校门口的时候。
宁暂临远远地就望见圆弧形长长的校门口前站着一个清冷瘦高的身影,右肩稍稍端着,手插在兜里。
他书包里好像装了很多课本,左边的背带往下坠,重量只靠一根背带支撑。
保安看了看他的学生证,才将人放进去。
她把深蓝色的头戴式耳机摘下挂到脖子上,骑着自行车从右侧的小门进去,蹬的很慢,车速和少年步伐的频率达成了一致。
宁暂临绕到他身后,右手扶稳车把,左手一松,细白的胳膊伸出去,她指指尖勾住书包上的带子往下一拽。
徐堂砚被诓了一下,整个书包滑下去,重量压在了胳膊肘处。
他转头看见宁暂临笑意盈盈的脸蛋。
在朝晕的照耀下,少女扎着高马尾,几撮碎发绒绒的,深黑色的发丝都染上了一层棕黄色的颜料,是光在美丽事物上的艺术涂鸦。
“你有病?”他眉头微皱,似乎对眼前人的出现并不欢迎。
宁暂临扶着车把,语气轻快:“对啊,我有病。”
徐堂砚没有把她的疯言疯语当回事,把书包又背到肩上,转身朝宁暂临相反方向的路走着。
他还没有走几步,听见后面车轮辗地的声音,没几秒,宁暂临骑着自行车又跑到他身边。
徐堂砚瞥了一眼旁边的人,深灰色复古的小皮鞋踩着脚踏,棕色花边筒袜遮住了脚踝最细的地方,苏格兰小红短裙偶尔遮不到膝盖上方的三分之二。
“阿砚,我今早等你了。”
“嗯。”
“你为什么没等我?”
徐堂砚抬头看到天空扑腾着翅膀鸣叫着的麻雀,在追逐着前方的那只体型小巧的鸟儿,很漂亮,羽毛鲜艳,尾羽长而细,腹部是嫩生生的淡青色,脖颈处有一小撮亮丽的宝石蓝围了一圈。
“没必要。”他侧头看过去的时候,宁暂临正好仰起脖颈看着天空。
“你真是越长大越没趣。”
她甩下一句话,骑着车走了。
徐堂砚停住脚步,看着自行车上的背影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在自己的视线里只剩下一个点。
少年不禁想起、七岁的时候,他也是从一而终看着小姑娘的背影度过的,只不过,以后不想了。
教学楼早就已经开了门。
楼前的那块空地还被围着,斑斑血迹有些吓人,但还是引得每个进教学楼的学生忍不住瞥一眼,有的甚至站在警戒线外面悄悄用手机拍摄照片。
人们对和自己无关却又紧要的事有着天生的偷窥欲。
宁暂临背着书包来到高一、三班,班里零零星星来了几个人,聚在一块谈论昨天褚未语自杀跳楼的事件。
着实有些可笑,一桩命案,一个花季少女的死亡,在有些人眼里只是课余饭后谈论的卦。
唯一没有参与讨论的是坐在第三排最角落里靠窗看书的女孩,低垂着眼眸,睫毛在窗边光源的照射下显得纤长又细弱,和她整个人一样,安静如同濒亡的小鹿。
可能是早上刚洗过头,周姝也散着长长的头发,又顺又直,见宁暂临来了,她笑着跟人打招呼。
周姝也,三班的班长。
当时选班长的时候,因为实在是没有男生可以供班主任选择了,而周姝也又品学兼优,在班里的人缘还公认的好,自然这职位就落到了她头上。
宁暂临和她之前坐过同位,周姝也很照顾她,两个人慢慢变熟络起来。
“暂临,今天下午该褚未语做值日的,你在她后面,班主任就顺排到你了。”周姝也走到后排的位置上,给宁暂临提前说好值日安排。
她把书包挂到课桌上,仰头对着周姝也咧开嘴笑笑:“好。”
周姝也站的直直的,单薄的后背和腰间收紧的苏格兰小红裙形成圆润的弧线,像细瓶口与瓶肚一样自然。
“遇见什么开心事了?”她顺势坐到宁暂临面前,托腮看着她。
宁暂临把数学课本卡在桌角的最左边,抬眸看她,嘴角上扬,疑问到:“怎么这么说我?”
周姝也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一双眼眸明润澄澈,眼波流转又绵延,她这双眼珠子总是带着善意以及若有若无的期盼感。
“你今天的笑容,和往常不太一样。”
宁暂临笑出声,从书包里拿出装在玻璃器皿的蛇果,又将一把精致小巧的水果刀攥在手里,拔开刀刃上的护套,抵着刀背一点一点地削着果皮。
她垂下头去,发梢扫过后背薄薄的白衬衣,有些发痒,斜着转了转脖颈;“我之前笑的不好看?”
“好看啊。”
周姝也看着一块一块的嫣红色掉在课桌铺的卫生纸上,忍不住伸手将小姑娘削的蛇果拿到自己手里,认真又小心地削着,笑着说她:“等你削完,就只剩果核了。”
宁暂临盯着卫生纸上掉落的一大块一大块的果皮肉,身子往前一倾,双手托腮,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姑娘,连削个水果都像是完成件纯粹的艺术品。
她视线落到周姝也的鼻尖上,语气轻快:“阿姝,我今天很开心。”
“嗯。”周姝也慢吞吞地用小刀继续削着听她讲。
“我有一只洋娃娃,昨天失而复得了,他是我最喜欢的洋娃娃。”宁暂临看着连成一条细细红绸带的水果皮像一条小蛇攀缠在洁白的纸上,眨了眨睫毛,笑意盈盈。
周姝也问道:“那你当时为什么弄丢了啊?”
“我没有弄丢他啊,是他故意玩捉迷藏。”宁暂临想到昨天在卧室,少年那张寡淡又漂亮的脸,以及看到乳牙后紧皱的眉头,又开口说道:“作为主人,我原谅他了。”
周姝也把蛇果递到宁暂临手里,用湿巾将小刀擦干净,套进护套里,显然没把她说的最喜欢放在心里:“你那么一堆洋娃娃,还经常送人。”
“嗯——”宁暂临咬了一口白白的果肉,汁水沾到了嘴角,她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过了一会儿,嘴角才露出笑容:“可他是我见过最美丽、最乖的一只洋娃娃,只是,有一点儿怕疼。”
周姝也以为大清早的,宁暂临还没睡醒,在说胡话,低头将铺开的卫生纸收好:“洋娃娃怎么会怕疼,睡迷糊了吧。”
周姝也听到早读铃声响了,小跑几步将垃圾扔到教室角落的垃圾桶里,抓紧回到了自己座位。
宁暂离将一颗蛇果吃完,擦了擦自己的嘴巴,拿起语课本开始朗读老师要大家预习的言。
读了几句,她停下来,小声地嘀咕着。
“他就是怕疼啊,要不然怎么会生我的气。”
早读过后,班里的人基本上来全了。
有的同学还在叽叽喳喳地小声和附近的人讨论着昨天的事件,拿课本挡在脸前面,时不时瞅着窗外有没有查早读的老师或者级部主任路过。
教室门口,一位穿着长款连衣裙的女人踩着米白色的高跟鞋,走进来。
女人名叫杜韵,三十出头,一头棕黄色长卷发,个高腿长,从装扮上不难猜出是一位英语老师,同时,她也是高一三班的班主任。
她身后跟着背着双肩包的宣梓楠。
小姑娘昨天作为重要目击证人去警察局录了笔录,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到家,补完作业后已经半夜两点了。
宣梓楠不敢睡觉,满脑子都是褚未语从楼上掉下来时和她四目相对的眼神,她把窗帘都拉上,彻夜敞着灯,还是无法入睡,以至于今天早上起床洗漱的时候,一双眼睛下面覆盖了重重的黑眼圈。
“大家安静一下。”杜韵走到讲台上,用黑板擦敲了敲桌面。
宣梓楠的眼神一直盯着倒数第三排的宁暂临,妄图从她身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
宁暂临虽然朝向她,但视线却和自己交错过去。
宣梓楠侧头看到了身后跟进来一位陌生的少年,没穿校服,单肩挎着书包,黑色t恤搭了件黑色运动裤,也并不是什么牌子货,整个人的气质纯靠身架子撑起来。
那张脸倒是很让人眼前一亮。
“昨天发生了一件很令人惋惜的事情,但警察已经调查清楚并结案。希望同学们对于褚未语同学的事情做到闭口不提,给她保留一份尊重。”杜韵表情严肃,给班里交代好,不要乱传谣言。
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男学生,笑着朝人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我们班新转来一位同学,下面请他做一下自我介绍,大家欢迎。”
同学们一阵掌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小女生的窃窃私语,以及男孩子们对他的品头论足。
宁暂临的视线就没有在他身体上离开过,她单手托腮,小皮鞋搭在课桌下面横着的铁杠上,轻轻点了两下,等着自我介绍的开始。
“我叫徐堂砚,从锦州转学过来,今年16岁。”
少年慢条斯理地讲着,声线清冷好听,伴着风扇转动的吱呀声,是冷泡过的白毫银针,茶感略薄,润过她发炎的喉咙,降热戒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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