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送印
午后微风徐徐,带来一丝清凉,沈月明对看鱼没有什么兴趣,便沿着丁香小道慢慢闲逛,一旁的半月红开得娇艳似火,鹅黄色的铃铛花犹如瀑布般垂下,绿色的藤蔓点缀其中,不得不说,耿怀忠虽然行伍出身,倒是个颇有情趣的人。
沈月明独自一人晃晃悠悠地走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影,白衣胜雪,君子如玉,翩翩少年郎,单单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魂牵梦绕。淮陵萧简,如今的正三品礼部侍郎,渭城多少人眼中的金龟婿。
“好巧啊,阿简”,沈月明走上去,笑眯眯地说道。
萧简见她过来,也不惊讶,只是点了点头,言道:“小侯爷来了”,便不再言语,只是看着远处的枯枝,临近冬日,寒鸦枯树,残阳断雪,已有几分萧索之态了。
沈月明见他沉默不语,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有些担心地问道:“阿简,自打你从淮陵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虽说以前你也是这般清冷,但偶尔还是会说笑。可如今,我却觉得自己面前站着一尊石像,再无半分人间烟火。你莫非遇上了什么烦心事?不妨说出来听听,看看我可否帮上忙?”。
萧简心中微微一震,面上却愈发冷淡,道:“生老病死,蝇营狗苟,今日繁华不知明日云烟,小侯爷,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于当下呢?”,沈月明脸色微凝,复又笑道:“昨日之今日,今日之明日,无论明天会遭遇什么?今天还不是照常过,哭也过,笑也过,我又何苦为难自己?”,顿了一顿,又道:“几日不见,萧大人居然参佛悟道,打起了禅机。也罢,瞧你这般伶牙俐齿的样子,大抵也是无碍的”。
恍惚中,眼前的少年长身玉立,眉目舒朗,给人一种暖如冬阳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触摸。看着他垂眉不语的样子,沈月明知他有心事,不愿多说,只得长叹一声,告辞而去。
重风拿了一件雪貂大氅走过来,小心地给萧简披上,看着沈月明远去的背影,说道:“公子,这里风大,你又大病初愈,大夫交代需小心静养为上”,片刻过后,他又说道:“小侯爷倒是有些不一样了,不似小时候那般……”。
轻叹一声,萧简说道:“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你眼前所见的沈月明未必就是真的沈月明,此人虽为女子,却不可小觑,罢了,各人有各自的缘法”。
两人渐行渐远,不远处的大树后,露出一双皂色的皮靴,燕朝歌从树后走了出来,他目光微闪,眼中闪过一丝怅然,在这个世间,谁又比谁,活得逍遥自在……。
走在路上,忽觉一阵劲风袭来,沈月明闪身躲过,回头看去,只见一粒小石子静静地躺在地上,“是谁?”,她低喝一声,出手如闪电,直拍向树丛,只听有人闷哼一声,低声叫道:“小侯爷,别打了,是我,岳林啊”。
岳林?临川卫左先锋安远山的副官,亦是他的妻弟。
沈月明暗自吃了一惊,走上前仔细查看,果真是他!可是,安大哥所率领的部众不是以叛乱之名,在渭城的永安门被定兴卫的精锐给悉数绞杀了吗?岳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有诈?
眼瞧四下无人,沈月明一把将他拉入僻静之处,岳林双膝跪地,虎目含泪,哽咽地说道:“小侯爷,可算是找着你了,咱们临川卫的弟兄死得好冤啊,顾帅,他是被阴险小人陷害而亡,死不瞑目,是王起那个杀千刀的王八蛋背叛了咱们。不知他从哪里得到了之前被废弃的旧印,伪造了顾帅的手令,命令我等来京驰援。本来我姐夫想探明虚实后,再做打算,可王起非说顾帅已命悬一线,下令即刻出兵。可他反过来却又向皇帝密告,说是临川卫矫旨造反。小侯爷,你是没有看到,当时血流千里,尸横遍地的惨相啊,姐夫他,他与顾帅被一同斩首,曝尸城门三天三夜后,又被扔进了乱葬岗,连一块骨头都没有留下”。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沈月明冷冷地问道,此事颇为蹊跷,临川卫的精锐几乎伤亡殆尽,剩下的残兵游勇也被发配流放,怎么单单会留下岳林,而且还如此蹊跷地出现在这里?
虽说顾伯伯死得冤枉,但仍是谋逆的罪名,如今朝局纷乱,稍有不慎便会给爷爷带来麻烦,所以有些事情还是搞清楚得好。
“有几个兄弟拼死掩护,用他们的尸身和鲜血将末将层层盖住,我被压在最底下,这才逃过一劫”,岳林越说越悲伤,几乎泣不成声,他亦是行军打仗的一把好手,杀敌无数,铁骨铮铮,如今却哭得像个孩子,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沈月明缓缓闭上了眼,在她心里,一直坚信顾氏满门的忠烈,之前已从忠勇侯夫妇那里得知了部分事实真相,只是还有些谜团没有解开。如今看来,此事恐怕没有想象中的简单,也许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正在操控着眼前的一切,实在是让人不寒而栗……。
“对了,小侯爷,这是姐夫眼见情形不对,悄悄塞到我手中的,他命末将务必要把此物转交给你”,岳林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递了过去,沈月明接过来,打开一看,紫青色的印石,海月清河的图纹,正是那枚从顾嫣然处遗失的临川卫废印。
“此印从何而来?又怎么会在安大哥手中?”,沈月明惊讶地问道,“是王起那王八犊子”,岳林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为了骗过我们,居然以自己为饵,所幸后来他的阴谋被识破,仓皇叛逃之时,不慎遗落的”,原来如此。
握着这枚旧印,沈月明百感交集,若不是此印被盗,也不会引发后面一系列事件,如今故主已逝,只得终身抱憾。
“岳林,今日耿府大宴,守卫森严,你是如何进来的?”,沈月明想起一事,心中发寒,急声问道。
岳林一呆,摸了摸头,说道:“兵部尚书嫡母的寿辰,这大半个帝都的达官显贵都来了,末将想,兴许还能遇上小侯爷。所以一大早便溜到后门附近,想碰碰运气,可没曾想这么一座显赫的府邸,后门的守卫竟然如此稀松平常,末将很容易就……”,说到这里,他猛一拍头,叫道:“不好,莫不是有人故意放我进来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沈月明早已想到,她将印石收入怀中收好,急声对岳林说道:“你现在即刻出府,切记莫回头,从这里往东南方二十里外,有一座山神庙,你先去那里,等此间事了,我再去寻你”。
交代此事后,她快步返回,刚踏入宴客大厅,只见四周的气氛极度紧张,兵将林立,刀斧森森。元天莺怀中抱着一个浑身是血,断了一条手臂的人,正哭得死去活来,沈月明认得,那是北陵国的十一皇子,元天爵。
沈月明微微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看向人群,只见耿蓉儿独自缩在角落里,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神色。突然,元天莺放下元天爵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哭喊道:“你为什么要害我皇兄,他跟你究竟有什么仇怨,你要这样的狠手?”。
沈月明出手如电,一指点中她的虎口,元天莺吃痛,顿时松开了手,“公主这是什么意思?我何时害过十一皇子?”。
她的容貌本就极为俊美,如今眉目含霜,容光大盛,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神态。元天莺方才吃了亏,又见她如此华彩逼人,磊落大方,不似奸佞狡诈之徒,一时有些怔住了,过了小一会儿,方才抽泣道:“之前明明有人看见,你同我皇兄一同出去了,眼下他身负重伤,生死不明,莫非你还想抵赖不成?”。
元天莺的容貌娇俏可爱,脸颊上还有一对梨涡,现在哭红了双眼,像是一只可爱的小兔子,让人心生怜惜,站在一旁的九皇子元天齐脸色铁青,恨声说道:“耿大人,十一弟是我父皇和母后最疼爱的人,连太子殿下都礼让三分。况且,我们此次前来贵国亦是出于友好互睦的缘故,如今发生这等险恶的事情,你们必须严惩凶手,给我们北陵一个交代,否则两国必定战火重燃,耿大人,你恐怕是担不起这个责任”。
耿怀忠虽然脸色苍白,但终究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他连忙作揖,恭声答道:“请贵客放心,下官一定全力缉拿凶手归案,在此期间,下官会派人严密保护各位”。
沈月明心知今日之事恐难善了,怕是已经入了他人彀中,只得沉住气,轻声问道:“请问公主,敢问十一皇子是在哪里找到的?”。
“在安福堂”,元天莺没好气地答道,耿怀忠微皱双眉说道,“安福堂乃库房重地,地处偏僻,离此间甚远,十一皇子怎么会到那里去?”,沈月明沉默不语,心中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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