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小竹缓缓抬起一双微亮的眼眸，一片桃花落在他的鬓边，期待的道:“哥哥，你刚才说我是你的什么？”
侯雪卿眉眼含笑，抬手摘掉了他鬓边的桃花，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不是，上一句。”
侯雪卿想了想，不以为然道:“你是我的小竹？”
小竹眼眸里愈加光芒万丈，直直注视着侯雪卿。
侯雪卿这才倏地反应过来，自己说这话时怎么就没经过大脑？什么你是我的，他都说了什么啊？
索性尴尬的笑了笑，扯开话题道:“红染祖师，其实听你刚才一说，我觉得蛊烽堂堂主有些奇怪。”
红染道:“仙君何出此言？”
“他起先说自己被神教所害，可后来听你一说便轻易改换立场，这种被灭满门之事，他显得太过淡定。”
又道:“他听到那晚的动静，便笃定神教已经遁逃，从而化回人形，说的也未免太过牵强含糊。”
“还有，他为何执意要报恩于你？到底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将你禁足于蛊烽堂？”
红染听后神色一凝，此刻再一回想，他那半年确实很长时间都待在蛊烽堂一方天地，一方面是锡鲜每天都会给他送很多新奇玩意，让他玩得不亦乐乎，也没有过多的在意外面之事。另一方面则是自己懒，懒得动，懒得出去。
侯雪卿又道:“那日你离开蛊烽堂后去了哪里？他们可有找过你？”
红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我离开了蛔疆，再也没有回来。”
说着又顿时怒起，一掌重重的拍在石桌上，“谁知后来楚非欢那家伙趁我法力虚弱，将我囚禁了近百年！”
“楚非欢？”侯雪卿疑惑道，“是谁啊？”
红染道:“万佛门宗主，楚白零的爹。”
原来红染并非是被楚白零所抓，可红染虽是魔道，却也未曾作乱人间，万佛门何故抓他？
想到这，侯雪卿心里一凉，因为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万佛门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经变成了披着仙皮作祟的恶魔。
红染冷笑一声道:“不过这楚非欢也算是恶有恶报，最后被自己的儿子搞废，一辈子只能蜷缩在阴暗里。”
这时，一个清秀的少年朝他们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道:“祖、祖师、午间摆了佳宴，尧翁邀请三位贵客赏脸莅临。”
红染点头答应，正欲拉侯雪卿的手，侯雪卿却道:“祖师，你和小竹去吧，我不饿。”他早上喝了两大碗米粥，确实不饿，反倒还有点撑得难受。
小竹道:“哥哥，我也不饿。”
红染见状，也知侯雪卿早上吃的确实有点多，便呼退了少年，三人回到游方现场继续闲逛，助侯雪卿消食。
三人走在人群中显得特别惹眼，一个红发赤眼孩童，一个银发俊邪少年，都使人望而生怯，不敢靠近。
唯独侯雪卿，仙风道骨，俊美温润，白衣飘飘，让人不由得感到有些亲切，少女们从他身边走过都会偷偷望他几眼，侯雪卿也会礼貌性的朝她们回笑，少女们便会面带绯红羞怯离去。
小竹和红染对这些视线感到十分不适，后面再有偷望的目光朝侯雪卿传来，二人便会用自己那凶煞的目光怒瞪回去。
侯雪卿见状，不禁好笑道:“你们这是作甚，那些女孩子又没招惹你们。”
红染抢先道:“可她们招惹你了，你看那一个个望着你的眼神！”
而侯雪卿是个呆子，并没有看出这些目光后的灼灼柔情，只道:“这里的民风确实热情好善，姑娘们方才都朝我微笑打招呼呢。”
红染不禁扶额，“仙君，你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啊？！”
一个窈窕的身影朝三人走来，这人一身蛔疆少女装扮，满身银饰，紫衣在微风中翩翩起舞。
她径直朝侯雪卿走了过来，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侯雪卿。
侯雪卿被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毛，红染小脸一皱，率先挡到侯雪卿身前，朝那少女道:“你干什么？！”
少女依旧未停下上前的脚步，唇角一勾，“你是这位白衣公子的儿子？”
“我当然不是！”
“那你挡着作甚？”紫衣少女愈加逼近，朝侯雪卿笑了笑，“公子，你长得好好看哦。”
侯雪卿被这肉麻的夸赞给猛呛了几声，小竹见状道:“哥哥别理她，我们走吧。”
紫衣少女停步，道:“公子别走，今日游方，我对你一见钟情，你可愿与我约会？”
侯雪卿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心道蛔疆的民风竟是如此开放么？
小竹斜眼狠视了她一眼道:“好话我只说一遍，他不是你该觊觎的人，滚开！”
紫衣少女跺脚气道:“凭什么！我就是喜欢他！公子”
红染忍至极限，一双赤眸愈加充血，“你滚不滚！不滚我打死你！”
“好个无知小儿，竟敢对蛊烽堂少主无礼！”一道女声从不明处传来，却不是出自于紫衣少女之口。
“是谁？！”红染啐了一口道，“是哪个孽畜在装神弄鬼！”
那女声愈来愈近，“知道惹恼蛊烽堂少主的后果是什么吗？”
“去你妈的少主！”红染朝半空道，“哪来的神经病！”
小竹却显得十分冷静，淡然朝紫衣少女道:“我们没有闲功夫跟你闹，你扮成女人的样子，真的很丑！”
紫衣少女一怔，又有些惊愕，许是从未听过别人说她丑，竟半天没缓过神来。
侯雪卿彻底糊涂了，“小竹，你在说什么？什么是扮成女人的样子？”
小竹道:“他是个男人，用了点法术变了女身。”说罢便别过头，仿佛紫衣少女是什么丑陋猛兽一般不堪入目，“哥哥，她真的好丑”
侯雪卿:“”
红染鄙夷看着少女道:“原来竟是个男的！臭不要脸！”
少女再也忍不住，倏地将裙摆一甩，掀起一股狂风，顷刻间，从窈窕淑女变成了一个紫衣男子。
紫衣男子墨发披肩，五官深邃浓烈，脖颈与腰间戴着银饰，妖邪之风四溢。
虽没有小竹那般风华绝代、威风凛凛，却也是个十足的异域风情美男。
“白墨，出来吧。”紫衣男子兀自一道，一个短发齐肩的女子便凭空出现在众人眼前。
短发戎装的女子朝男子恭敬行礼，“少主。”
少主？？？
什么少主？蛊烽堂的少主不是早就死了吗？
白墨退到男子身后，男子朝侯雪卿一笑，“在下尤伶见过公子，公子为何不愿与我约会？”
侯雪卿一时哑言，红染又开始破口大骂，尤伶微微凝眉道:“幼稚小鬼，无甚教养。”
短短八个字，气得红染立刻召出弯月刃，势要上前相杀，侯雪卿赶忙前去拉住了他，“祖师息怒，勿要冲动，我看此人并无恶意。”
对，没有恶意，只是调戏你罢了。
红染有些不甘的垂下手，退后一步。侯雪卿便朝尤伶礼貌一笑，“这位兄台可是蛊烽堂少主？”
尤伶眉眼带笑，充满调戏道:“嗯算是吧。公子还没回答我问题呢，为何不与我约会？”
小竹撇了他一眼，顿时有些作呕道:“因为你太丑。”
尤伶带着欣赏的眼神，审视小竹一番道:“我又没问你，你答我作甚。”随即倏地感到一丝不对劲，“你”说罢，唇角上扬至一个很好的弧度，“神不纯，魔不邪，有趣。”
“有没有趣轮不到你来置论。”小竹淡然说罢，便朝侯雪卿道，“哥哥，走吧。”
侯雪卿点了点头，欲要离去，尤伶又道:“公子，我真的欢喜你的很。可否赏个脸，去我蛊烽堂一坐。”
侯雪卿停下了脚步，回头道:“尤兄，我能否向你打听一人。”
尤伶道:“当然，公子请讲。”
侯雪卿向小竹投去一个让其安心的笑容，道:“万佛门少主楚白零，想必尤兄定是认识的。他在蜀国四处作乱，而今来到蛔疆，只怕另有所谋。”
尤伶淡然一笑:“那又如何？蛔疆是生是灭与蛊烽堂毫无关系。我们可不是那些自称心系天下苍生的仙门宗派。”
侯雪卿微微凝眸道:“当真毫无关系么？万佛门如今可是将一张仙皮撕的将近粉碎，蛊烽堂就不怕被取而代之？”
尤伶几乎笑出来道:“公子真是说笑，楚白零又不傻，怎会放着好好的神仙不做，下来跟我们这些邪门歪道抢饭碗？”说罢，又有些严肃道:“再者，蛊烽堂如今虽是元气大伤，可还没至于会怕区区一介楚白零。”
侯雪卿说这一袭话，其实是为了试探尤伶。楚白零来蛔疆，若不是为了回总派，即很有可能是去蛊烽堂。
他总归不是魔，催炼魔器定会遇到许多阻碍，就算他真的有什么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也定会找一个帮手，蛊烽堂，就是极好的不二人选。
而在方才的一番试探下，侯雪卿隐隐觉得，尤伶虽没有撒谎，却好像有什么事瞒着他。
他懒得再去细想，只道:“嗯，好罢。”说着就欲作别离去，尤伶却又道:“公子不愿随我回蛊烽堂就算，但可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请公子吃顿便饭。”
“你究竟有完没完!你是不是贱啊你!你们蛊烽堂的人都有神经病!”红染啐骂道。
尤伶微微叹了口气，“这位小友当真是幼稚小鬼，无甚教养。”
眼见红染又要暴起，侯雪卿又很好的冲动和事佬，道:“祖师别气，他既要请，便让他请吧，正好你和小竹中午都没吃饭呢。”
随后，五人一行去了最近的集市，找了一家上好的餐馆，点了满桌的佳肴美酒。
小竹一路无言，此刻亦只是默默给侯雪卿夹着菜。
侯雪卿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了一眼对面那位叫白墨的短发女子，她没有落座饭席，只是默不作声坐在他们对面的方桌前，兀自喝着闷茶，一碟小菜都没点。
不禁对尤伶道:“尤兄，让你的属下过来一起吧，人都是会饿的。”
尤伶却一笑道:“公子，并非我苛刻她，只是白墨她不爱吃饭。”
“？？？”什么叫做不爱吃饭？
“她的身体特殊，不需要吃饭。”尤伶道，“少了进食的需求，便愈加对食物没有兴趣了。”
“好罢。”侯雪卿说着，尝了尝碗里的菜，觉得甚是无味。
其实除了凡人，神仙魔鬼只要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都是不需要吃饭的。
当然侯雪卿是个例外，不是仙魔，却是不死之身。虽然会饿，却饿不死。
其实他们一席五人都不用吃饭，只是喜欢吃饭团聚的一种氛围，或是为了尝尝油盐的滋味。
侯雪卿其实一直想问尤伶的身世问题，不是说蛊烽堂堂主只有一位子嗣，且早在一百年前就死了么？
蛊烽堂自从立教以来，便定了一个规矩:每代堂主致死只能出一个子嗣，子嗣若死，不可再出。下一任堂主则在长老之子中择优选取。
难道尤伶就是那个被选中的？
不得不说，立这个规矩的人简直就是脑子有坑，纯粹有病。
小竹像是能够洞穿侯雪卿的心思，手中略施小法，一道小竹的声音便出现在侯雪卿的脑中。
“哥哥，哥哥。”
侯雪卿茫然看了小竹一眼，发现小竹并没有说话。
“哥哥，这是默语术，只有你一人能听到。”
侯雪卿恍然大悟，小竹的声音又在他脑中道:“我猜到哥哥在想什么了，哥哥，尤伶不是蛊烽堂主的子嗣，更不是长老之子。”
侯雪卿在脑中疑惑道:“那他为何被称为少主？”
小竹道:“尤伶是蛊烽堂少主的影子。”
？？？
“此话何意？”
小竹简单向他陈述了一番。
蛊烽堂早在其少主出生之日，就有术士算到了此子会早夭，为避堂主之位日后落入他手，堂主就从凡间寻来了一个天生阴气极重、并且与少主同年同月同日生的男孩。
他们要把男孩培养成少主的影子，与少主同名同姓，让他模仿少主的一举一动，学他所学，行他所行。
直到这个男孩与少主弱冠那年，他们把男孩的脸经过千刀万剐后，彻底修整成了与少主一模一样的脸。并且割掉喉咙，经过七七四十九天变音术的修复，使其与少主同声。
此后，男孩彻底变成了少主。而少主到死，都不知道这个男孩的存在。
侯雪卿听后不由得一惊，他实在不敢相信，眼前这位洒脱随性的美男子，竟就是小竹所说的这位被称为“影子”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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