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阶级炼狱
过了一会儿,林木生平静下来,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神情带上淡淡的厌烦,松开了良夜的胳膊。
良夜有些虚弱地站不稳,即使林木生传递给了他一些能量,刚刚的爆炸还是让他多处流血不止。
忽然,一根枝桠缠住了良夜的腰肢,良夜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带着从窗户一跃而下。
两人回到地府,一路海棠相送,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林木生很少使用如此多的力量,所以良夜也不知道他的能力有多少,只是此刻消耗如此巨大他仍是面不改色,看起来居然仍游刃有余。
两人很快回去,林木生第一件事就是将良夜带到医疗室是将全身的伤一个个处理,而良夜的第一反应是要立刻将蒲煞是天堂间谍的事情告诉闫王。
不过他自然没有拗过林木生,被压着缠了满身的绷带,两人这才去找了枕山和闫王等人,到的时候正好枕山带着阿尔蒂尔正和闫王说话,旁边是看戏的灰佐。
见到良夜浑身绷带的样子,阿尔蒂尔慌忙问道:“这是怎么了?”
良夜温柔地回应:“我没事,阿尔,一点小伤。”
旁边的林木生却是不留情面:“蒲煞做的。”
几人听闻都露出有些错愕的表情,尤其是闫王,嘴长得都要比头大了。
良夜见此也不拖沓,看向闫王,单刀直入地说道:“我在天堂的基地见到了蒲煞,你知道他为什么在那里吗?”
他没有直接说蒲煞是间谍之类的,有了上个世界的经验,他觉得看起来如此亲密无间的闫王和蒲煞或许是双重间谍之类的,所以问了出来。
闫王的回应很明显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已经收起了惊讶,随后不屑地哼了一声,双手抱臂,神情变成了从未表现出的冷漠轻蔑:“果然,你们是天堂派来离间我和蒲煞的,以为我会信你们的鬼话?”
良夜哽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他没想到闫王对蒲煞的信任如此之深。
他不知道对于和蒲煞互为竹马的闫王来讲,要相信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他不是睡觉了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一旁凑上来的灰佐说道。
枕山微笑赞同,闫王沉默了一下也并未阻拦,于是众人浩浩荡荡去了蒲煞的房间。
与此同时。
天堂的地下,一个高大的男人从一条打出的地道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一道伤疤横贯左眼。
他看着眼前仿佛关押着地狱百鬼的牢笼笑得诡异:“瞧啊,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看到蒲煞正睡得香甜时,连林木生的眉头都皱了一下,天堂和地府还是很远的,林木生用了力量才很快赶了回来,就算之后的包扎耽误了一会儿,蒲煞的速度仍是快得不似人类。
看起来他应该是早对这种情况有所准备,只要没有证据,闫王相信的绝对会是他这个竹马。
蒲煞被吵醒,神色有些恹恹地说道:“这是干嘛?开会开到我房间里来了?”
闫王答道:“没啥,这几个人说在天堂看见你了,怀疑你是间谍,我们来确认一下。”
“?都什么跟什么,确认完了?”蒲煞不耐烦地问道。
“嗯,你继续睡吧,我们走了。”闫王回答道。
蒲煞听了这话直接就睡了过去。
阿尔蒂尔见闫王还是不信,想出声说点什么,却被枕山轻轻碰了下手。
于是阿尔蒂尔被乖乖带了出去。
闫王落后几步,等众人走得远了,他看了一眼几人的背影,眼底是从未表露出过的严肃凝重。
转身,他回到了蒲煞的房间,毫不留情地冲床上踢了一脚,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床上那人在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就迅速翻了个身,这才堪堪躲过一脚。
“你杀人啊!”蒲煞没忍住喊道,要知道刚刚这一脚如果他真在睡觉没躲开,估计命都要没了。
闫王没有回话,蒲煞察觉到两人间难得凝滞的气氛,叹了口气,问道:“怎么了?”
闫王直接了当:“咱俩从出生就认识。”
“所以?”蒲煞眼底带着调笑,看向他的小竹马。
“你睡着什么样儿,睡醒什么样儿,被人误会当做间谍什么反应,我比你自己还清楚。”
闫王说这话的时候很平静,蒲煞听见的时候也很平静,但两人都默契地听见了,某些东西碎裂的声音。
“给我一个苦衷,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闫王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无论如何我依然相信着你。这一句话闫王没有说出口。
可是蒲煞没有给他想要的答案,他只是面带疑惑地问:“你到底在说什么?”
闫王继续说:“给我一个理由。”
看着闫王仿若洞悉一切的眼神,蒲煞心里一颤,明白了什么。
闫王并不是因为那些使者的话而知道他的背叛的,这个小小的,却年纪轻轻就成为组织管理者的人,有着极度聪慧而敏锐的头脑。
或许从他不再和闫王同吃同住开始,或许更早,从他第一次从天堂回来时,闫王就察觉了。
他忽然回想起,第一次从天堂回来的那天,闫王似乎问过他,问他身上为什么有奇怪的味道。
难得露出了苦笑,蒲煞只好说道:“没什么苦衷,我的本名叫白云城,白云戚是我的姐姐。”
听到这里闫王终于露出惊讶的表情,他和蒲煞一出生就认识,是因为两人都是在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蒲煞从未提过他的家人。
“我小时候和她走散了,后来,我跟着你建立了地府,她加入了天堂,还被迫成为了首领,两年前我们偶遇了,她的日子很难过。”
“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你明白的吧,亲人对于我们,有多么重要的意义。天堂被地府压得太惨了,我不想再看她受苦了,所以我研制出那个‘兽性’,我只是……只是想帮帮她。”蒲煞说到这里的时候,甚至不敢看闫王的眼睛。
“兽性……是你研制的?”闫王声音竟是带了些颤抖。
“一开始……只是想赢几场擂台赛的……可后来……”说着,蒲煞无助地捂住了脸,似乎在忏悔,似乎在愧疚。
贪婪是人类永远的课题,一开始的几场比赛,变成几百上千场,几个人,变成了整个阶级炼狱。
“都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小闫……”
蒲煞看向闫王,得到了狠狠的一巴掌。
他没有反抗,只是一直在道歉,他知道帮助天堂等于背叛地府,食物和资源都是有限的,天堂更强,地府的日子就会难过。
“我他妈……我他妈一年说过的脏话加起来都没有十句!为什么!因为你不喜欢!”
蒲煞愣住了,似乎不知道闫王为什么要突然这么说。
闫王不善言辞,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想法,只好一直说:“你……不让我说脏话,不让我在外人面前暴露出我有躁郁症,不让我随便发泄自己的脾气,我都做到了……那么难……那么难……我都听你的了……你总是不听我的,还杀了那些人……我都默许了……我一直希望你能找到家人……我……”
闫王要表达什么自己都不太清楚,可蒲煞听懂了。
他不怪自己的帮天堂对付地府,不怪自己研制‘兽性’,他在怪自己没有信任他,告诉他,甚至只要自己和他说,他都可以听自己的话,或许会和天堂握手言和,甚至礼让三分。
不对,闫王的话,甚至可能直接将地府拱手相送给他们。
是他忘记了,闫王陪他走过无数孤独岁月,是最希望他能找到家人的人。
一直都是。
蒲煞低垂着头不敢看闫王,用尽全身力气克制住自己眼里的酸涩。
“我还……每天给你做饭吃……”
一句带着委屈的小声抱怨,像是被抛弃的小猫的撒娇,却让蒲煞心头巨震。
他忽然察觉到,闫王从前明明喜欢重辣重麻,可每日的晚餐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变成了酸甜口。
紧咬的牙关有了血腥味,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抱住那个人。
那个阶级地狱让人闻风丧胆的笑面杀人狂,此刻眼里蓄满了泪光。
闫王很快便挣扎起来,狠狠地推开了他。
“滚开!”没有再多说什么,闫王狠狠握紧了拳头,转身走了出去。
同一时间站在走廊拐角凭借强大听力为阿尔蒂尔实时播报屋内对话的枕山,发现闫王出门,拉着阿尔蒂尔就要走。
却没想到阿尔蒂尔忽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枕山耐心询问道。
“我想和蒲煞谈一谈,我觉得……”
阿尔蒂尔没有说完,被枕山打断了,“又觉得有隐情?良夜亲眼见到蒲煞在天堂出现,蒲煞亲口承认他是白云戚的弟弟。他们也记忆混乱了?”
阿尔蒂尔无法辩驳,但他向来是个执拗的人,这份执拗害死过很多人,但他不后悔。
枕山看他又沉默下来,收起彬彬有礼的笑容转身就要离开。
“一起去吗?”
微弱的,带着讨好和小心翼翼的声音,甚至不算动听,却拦住了枕山的步伐。
枕山叹了口气,转身无奈妥协道:“走吧。”
门并没有锁,两人轻易进去。
蒲煞仍然维持着闫王出门时他坐在床边的动作,看着窗外,此刻已至凌晨,遥远的天际,层层雾霭间泄出了一丝光亮。
蒲煞看着那一点点光,专注得像是在看什么至宝。
“蒲……白先生?”阿尔蒂尔试探地问道。
“还叫我蒲煞就好。”察觉到二人,蒲煞收回视线,淡淡道。
蒲煞目光有些涣散地问道:“你们是来问关于那个‘兽性’的吧。”
阿尔蒂尔听后摇摇头,认真地说道:“不是,我就是想和您随便聊聊,了解了解这个世界。”
“你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吧,我也没什么力气和你周旋了。”蒲煞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阿尔蒂尔:“那我就直接问了,我想知道,您对闫王的看法。”
听到这个名字,蒲煞的眼神才稍微聚拢了些,有了一些精神。
“我对闫王的看法?”
说到这,蒲煞竟然露出了一个算得上温柔的笑容。
不是惯有的,带着嘲讽的,模仿中世纪绅士的笑,而是纯粹的,发自内心的,像是想起一些趣事时自然流露的笑。
“你是第一个问我这个问题的人。”
阿尔蒂尔道:“我很好奇,你和闫王看起来是那种……可以为了对方去死的关系。为什么会背叛?”
蒲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自顾自说起来:“能走到我们这个地位,并不都是穷凶极恶的坏人。那些极端的,暴力的,热爱血腥的纯粹的极恶之徒,早就被各自的仇家啃食殆尽了。所以存活下来的,更多的是我这样的,游走在黑白边境,亦正亦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
阿尔蒂尔:“闫王也是吗?”
蒲煞回答得很快:“不,闫王不一样。”
阿尔蒂尔回想起闫王张牙舞爪的模样,觉得他实在不像是个会审时度势的聪明人,他一直觉得闫王能成为地府的一把手,靠的是自己的武力和蒲煞的头脑。
可蒲煞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闫王拥有这个世界,唯一至善的灵魂。”
阿尔蒂尔愣了一下,连枕山看起来都有些惊讶,两人都没想到蒲煞对闫王的评价竟是如此。
“为什么这么说?”阿尔蒂尔不解。
“你们真的是使者的话,应该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无可救药了吧。失去人性的人越来越多,争抢和厮杀也越来越多,资源却越来越少。没有政府,没有法律,没有秩序。前一秒还在和你谈笑风生的人下一秒就变成只会撕咬的野兽。”蒲煞平淡地描述着自己生活的世界,仿佛只是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
“我们正身处地狱。每一天想的都只有怎么样活下去,怎么样好好活下去。”
“可闫王不一样。”
说到这里蒲煞抬起头,看着天边的光越来越亮,却仍然穿不透这里常年的厚重雾霭。
“他身处地狱,不想着逃离,却想着要拯救地狱。”
阿尔蒂尔也看向窗外,他最喜欢朝阳,可这个世界没有朝阳,只有天亮。
他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得低沉:“可是……这个地狱,难道不是你给他的吗?‘兽性’,不是你的杰作吗?”
蒲煞眼底刚刚浮起的光点似乎一瞬间散了,他苦笑着说:“使者大人,我说过了,闫王很善良,但我只是个自私的混蛋,我只希望我和我的家人过得平安快乐,其他的,我根本不在乎。”
阿尔蒂尔看着蒲煞破罐破摔的表情,心里一沉,忽而想到了什么,开口道:“我一直在想,‘兽性’是两三年前才开始盛行的,但是据我所知,在这之前,这个世界的人就已经开始单纯凭借武力来划分阶级了,就好像……是原始动物一样。”
“是,大约三百多年前,人们开始崇尚武力,摒弃一切无谓的规则,面对面的厮杀和争斗越来越多,胜者为王和弱肉强食成为社会划分阶级的唯一准则,这些,历史书上都有写。”蒲煞回答道。
“这里还有历史书?”枕山有些意外。
蒲煞有些不满:“我们是尊崇最原始的厮杀,但我们不是连字都不认的傻子。”
阿尔蒂尔继续说道:“不过真的很奇怪不是吗?你做出的毒品,竟然这么多人都无法研究出一个解药,包括你自己。使用的方式好像也很随意,内服外敷好像都可以。说它传染病,接触过疯子的人不少,天堂地府天天派人抓也没事。说它不传染吧,那些疯子又确实能够互相影响并且遍布世界。你说‘兽性’到底是什么毒,能做到这么厉害?”
说到这里,阿尔蒂尔顿了一下,眼睛紧紧盯着蒲煞,“难道说,其实‘兽性’并不是毒品,而是……”
“够了!”慌张地,甚至可以说是惊恐地,蒲煞阻止了阿尔蒂尔的推测。
蒲煞剧烈地喘息着,像是一个被强行拽出美梦的沉睡者。
空气陷入一片死寂。
忽然,巨大的开门声打破了寂静,显示着来人的焦急,竟是向来冷静的里娅。
“出事了。”
几人闻言迅速向外走去,里娅意外地没有紧跟枕山。
阿尔蒂尔走出门口经过里娅的时候,耳边轻声传来一句:“小心谷宴。”
阿尔蒂尔心中一顿,谷宴竟还没有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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