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阳光穿过柳叶滑进手掌，人行道上斑驳的树荫下，老人推着轮椅上的老伴，木椅上的情侣互诉心事，唐子舟在这之中穿过，路过了生活。

        等他和往常一样到局里打卡上班的时候，与正好碰上刚要进门的元顾，想起元城也是和宋珵美一起出的车祸，他就上前打了个招呼，关心了一下元城的状况。

        “还好，已经醒过来了，有点脑震荡，但是医生说不是很严重。”元顾说着，离唐子舟的距离近了一些，“你没事吧，我怎么看你的脸色不是很好呢？”

        “没事，车祸现在谁跟呢？我昨天手头正好在查案，就先走了，也不知道后续是谁跟进。”两个人还是比较相熟的，毕竟因为他父母的案子，他没少跟缉毒那边打交道，况且，他的父母曾经也是缉毒警，即便他的父母已经去世近三十年了，但父母的荣光依旧照在他的身上，也照在他的前路上。

        “交警那边在跟进，如果案子没有到你们手上，那就说明案子没有什么问题……”元顾说着，却没注意到唐子舟的脸色顿时黑了，“没有问题？一死一重伤多轻伤的追尾事故会没有问题？”他的脑海中想起宋珵美在车里脑袋上血流不止的样子，想起胆战心惊的一夜，想起两次手术室时时刻刻都在与死神抗争，想起即使是现在还在重症监护室里依然随时可能丧命的宋珵美，他的火气就蹭的一下上来了。

        “老唐，你这是怎么了？”元顾从没见过这样的唐子舟，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把他当兄弟看，两个人年纪不相上下，脾气也算是合得来，即便人生经历不尽相同，但好在殊途同归。

        “不是冲你，我就是觉得有些人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唐子舟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太激进，情绪根本冷静不下来。

        “你这今天是怎么了？”元顾四处张望了一下，只有几个刚刚上班打卡的小年轻，好在也没有人听到唐子舟刚刚的那句话，他搂了一下唐子舟的肩膀，用力捏了一下，“哥们，有什么话也不是在这儿说的啊！”

        能爬到这个支队长的位子有多不容易，他们两个都很清楚，即便唐子舟身上少不了父母带来的荣光，但打铁还需自身硬，就唐子舟三十岁前的经历，就算是拿到公安部去任职，都是绰绰有余，能让他留在这的原因，就是他父母当年被杀的案子，还有姥姥的身体。

        “是我冲动了，就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唐子舟攥了攥他的手，神情慢慢放松下来，刚刚一身的怒气也散了一些，只不过身处这个位置，确实有很多时候，他能感觉得到，他是有心无力的。

        “是北城郊的那个案子吗？我昨天看见老江局长的儿子，正在霍童那研究报告呢。”元顾说着，和唐子舟往他的办公室走。

        “嗯？你来我这干啥？”唐子舟明知故问道。

        “办公室没茶叶了，来讨杯茶。”说真的，他和唐子舟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了，太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这人受不了受别人的恩惠，他很清楚自己是担心他又做什么傻事，才跟过来的，不过，唐支队长的面子还要顾忌的。

        两个人相视一笑，唐子舟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握紧的拳头在元顾的肩膀上捶了一下，两个人并肩朝着刑侦支队的方向走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刚一进办公室，元顾就把门关上了，背靠着门，眼睛一辍不辍的盯着唐子舟，仿佛要把唐子舟盯出个洞来，“我不知道你们缉毒最近怎么样，但是，刑侦这边，不太好干。”

        “不太好干？”元顾眉毛微蹙，仔细品味了一下这四个字的深意。

        “嗯，有些人的手伸的过于的长了。”唐子舟点点头，想起之前和秦局在外吃的那顿饭，秦局当时说的那句，“自以为掌握棋局，其实不过是个高阶木偶。”

        当时他还没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仅仅过了一周的时间，他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为什么是木偶，自以为是的执子者，到现在才发现，那些看似自主的落子，其实都是一条条隐形的线，他看似自由的每一步，其实都在一个更大的樊笼里。

        “机关部门不就是这样吗？”元顾笑了笑，那笑容更像是在笑他的天真。

        “机关部门都这样？”唐子舟的大脑有些放空，已经不能仔细的思考问题了，想想自己呆着这么多年的部门，想想自己抱着一腔热血而来，到头来却被束缚的有心无力。

        “我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你要知道，有些人就是能手眼通天，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吧，工作嘛，只要太过吹毛求疵的话，是做不下去的。”元顾拍了拍他的肩膀，“水至清则无鱼。”

        很多道理唐子舟其实都懂，只不过这几天也是因为受了刺激，所以，才钻了牛角尖，但是又想起那起可能会一了百了的交通事故，唐子舟还是没忍住，“老元，你弟弟当时出事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这回轮到元顾震惊了，“什么？你……”

        “我当时跟小江去查案子，正好就跟在追尾的那几个车后面，当时我并不知道最前面的那辆车是你弟弟，发生车祸后我在现场组织疏散群众的时候才看到。”唐子舟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递给元顾，元顾却反问了一句，“你怎么认识我弟弟的？”

        怎么认识的？唐子舟不禁想起早上碰见元城的时候，元城的那个质问，以及想要杀了他的眼神，但此刻，他只是微微挑起了嘴唇，轻笑了一下，“一次意外。”

        “我认识他这件事尚且不论，但是根据我这些年的从警经验，对于当时的车祸现场，我的判断是谋杀。”

        “谋杀？”

        “对，虽然是追尾，但是后车的整个车体都进入到了前车内，而且……”唐子舟当时只顾的上宋珵美的那辆车和宋珵美的状况了，还真就没太注意后面几辆车的状况，但是……如果后面的几辆车也有问题，那就不难解释，为什么一个踩穿油门的后车追赶前车却导致了，连环追尾。

        这就是为什么唐子舟始终觉得这件事情有蹊跷，但是又始终没有想通的地方。能够形成这样的车祸现场，第二辆车一定以全部的速度冲向第一辆车，但是这就会出现一个悖论，在限速的市内，可能会出现一辆车刹车失灵或者就是司机主动加速追赶前车，造成事故，但是这样的事故，就绝对不会是追尾，除非后面几辆车都是以相同的速度跟在第二辆车的后面，那后面几辆车也全都超速了。

        而在一个正常行驶的道路上，这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这起交通事故一定是有蹊跷的。

        要么，是几辆车的司机蓄意谋杀，目标就是宋珵美，要么是第二辆车的司机被人追赶，宋珵美只是侮辱其中，但是无论是哪一种，这都已经是刑事案件了。

        “怎么了？”元顾的追问打断了唐子舟的思考，他喝了口水，洇了一下嗓子，“现场的情况显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但是具体的谋杀对象，还是要看道路监控才能判断。”

        “你的意思是，那些人可能是奔着阿城来的？”元顾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明显不善，和刚刚那个开导自己的人完全不一样，果然,，人只有在自身利益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站出来说不。

        认识元顾这么多年了，两个人大学的时候就认识，只不过那时候只是点头之交，虽然不熟，但是元顾的性格一直都是比较刚的，大学时候更是眼里容不得沙子。但是进局里这么久了，他当初的一身肝胆仿佛是被人卸了力，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其实，谁又不是呢？

        假面戴的久了，好像已经忘了自己最初选择这份工作的原因。

        “也不一定是阿城……”唐子舟犹豫了一下，他不是不信任元顾，只是他有些犹豫要怎么和元顾解释他所知道的这一切，“当时车里还有一个人，到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

        “还有一个？啊！我想起来了，昨天晚上，阿城喝了点酒，中间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什么要找谁表白，还说成不成就看今晚了，我当时带队出外勤，没跟他多说……”元顾揉了揉自己的脑袋，仔细回忆当时元城说过的话，“表白……他要表白的人应该是……他们公司的那个少爷？”

        “少爷？什么少爷？”虽然知道元顾说的应该是宋珵美，但是听到这个少爷，还是让唐子舟有些意外。

        “就是他们公司负责心理咨询的经理，年纪比较小，长得也不错，很招小姑娘喜欢，公司里的人都管他叫少爷，阿城也这么叫他。”元顾回答了唐子舟的问题，却语气颇为不善，“难道是那个小妖精惹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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