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姥姥……”唐子舟声音有几分沙哑，姥姥说的话他好像是懂得，又好像没懂，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在自己面前凋陨，却无能为力。

        “孩子，你要知道，有些人不会永远等你，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你不主动，也不接受别人的主动，这哪里会有故事呢？”唐子舟并不想把宋珵美现在的状况告诉姥姥，老人岁数大了，有些事就没有必要跟着操心了。

        他其实什么道理都懂，只是还是想要在自己最需要理解的时候，能听到亲人的声音，挂断电话后，重症监护室的护士朝他走了过来，还是之前那个脾气不太好的小姐姐，只不过，这一次看他的眼神有了明显的不同。

        “喂，你……”或许是想起自己之前对人家的态度不是很好，所以小姑娘脸上有些尴尬，“你还想进去看他吗？”

        听到这个消息，唐子舟有些喜出望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让你进去是可以，不过，我就要交班了，交班之前你还要出来，不然我该挨骂了。”唐子舟连连保证自己一定不会给他添麻烦之后，才被护士带着换好衣服进去。

        不过才24个小时而已，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唐子舟看着病床上脸色依旧不好的宋珵美，心里那么多的话突然就哽在喉咙。

        “你们单独呆会儿吧，这都有监控的，你别有什么坏心思啊！”护士千叮咛万嘱咐的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各种仪器运作的声音，唐子舟走近了宋珵美，他的身上不着寸缕，只有重点部位被浅浅盖住，除了浑身上下插着各种电线和导管以外，更让唐子舟无法忽视的，是宋珵美浑身上下的伤疤，他只是平躺在床上，可那些已经痊愈的刀疤却布满了他的身体，肩膀上更是有一道长长的刀疤，以及缝合伤口留下的痕迹，除了刀疤外，还有大大小小的烫伤疤痕，脚腕处很明显的愈合伤，即便是这些伤都已经愈合了，可是看在人眼里，还是会心脏揪到一起的疼。

        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军人，一个警察，唐子舟自己身上的伤也不少，但是……宋珵美不是这样的人啊！他不是一个铁血丹心的硬汉，他不是军人警察，他不是需要用身体去承担责任的那种人，他是那一类用脑子的人。

        很难想象，一个靠着头脑的读书人，到底是经历过什么样的折磨，身体才会被摧残成这样？

        看着病床上因为车祸而面色惨败的宋珵美，还有那一身不知名的伤，唐子舟甚至连碰都不敢碰，生怕自己不知轻重，弄疼了他，即使……那些伤都已经愈合成疤。

        难怪，每次见面的时候，宋珵美都是一身衬衫长裤，特别正经，也难怪，小护士从重症病房出来看见自己的第一眼就是那种眼神，难怪，小姑娘即便放自己进来看他，也还是在强调这里面有监控，让自己老实点。所有之前难以解释的问题，此刻都有了答案。

        可一个问题解决了，却引发了更多的问题，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个问题比别人怎么看待他更重要，宋珵美这个年纪，他能经历过什么？才会有这满身的伤痕？

        “珵美……”唐子舟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生怕自己一个莽撞吵醒了沉睡着的睡美人，床边的椅子有些矮，唐子舟坐在上面，两条长腿却无法安放，，他伸手去握住宋珵美的手，手指修长，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产生的病态的白，还是原本就白皙的皮肤，那双手是那么好看，握起来让人不想放开。

        “珵美，你醒过来看看哥吧。”他经历了生命当中很多人的离去，见过奶奶临终前病榻上辗转的时光，也见过手术室外摇头的医生，甚至，他亲眼见证了自己母亲的死亡，生命的陨落与凋零永远是这个世界上最沉重的话题。

        他半握着宋珵美的手，不敢用力，生怕伤到他。

        从前，他看他是顽劣成性花言巧语的少公子，如今再看他时，却已经成了风雨摇曳下即将枯萎的牡丹花，娇嫩的花瓣迎着风雨的摧残一步一步走到今天。

        “珵美，你醒过来好不好？”唐子舟坐在他旁边哀求着他，想要得到一点点的回应，但是他更知道，他为数不多的心愿也很难被满足了。

        “珵美，你醒过来好不好，你醒过来，哥答应你，别让哥难受……”唐子舟忽然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这些话有些耳熟，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在什么情况下说过这些话，但是却想不起来，“珵美……我昨晚的话，你真的不想听吗？”

        “珵美，我原本是想说，我觉得我是有点喜欢你的，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唐子舟想起自己昨晚在宋珵美家里没有说出口的话，还有让自己一天都在后悔的事。

        “但是现在，我想换个说法。”安静的病房里，只有唐子舟在自言自语，“珵美，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们认识的时间不长，你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你，在认识你之前，我只觉得我喜欢过一个小姑娘，只是我们只是相处了三天，她就被她妈妈带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她。”

        “其实，我见到你的那张照片的时候，真的把你当成了她，那天我老毛病犯了，在路上开车的时候实在挺不住了，靠在路边，手机也不知怎么就看到了你的照片，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就好像漏了一拍，原本的疼痛也有了缓解，其实我没告诉过你，当时我其实缓缓也能好些，但是我太想见她了，又没有理由，所以，就想了个鬼主意给你发了那条语音。”唐子舟想起自己当时耍的那点小聪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当时看见你的时候，我都没有反应过来，感觉你是个小姑娘，但是你这双腿也不是小姑娘能长出来的啊！”说着，唐子舟的手还拍了拍他的大腿。

        “所以，我就以为你是她哥哥，你又说你没有妹妹，我就当这一切都是个巧合了。”唐子舟的双唇微微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慢慢开始哽咽，“原本我以为只是萍水相逢，却没想到短短几天，我就把你害成了这样，珵美，我不想喜欢你了，像我这种克父母双亲，克朋友战友，现在只是自己喜欢的人都要被我牵连的人，我凭什么喜欢你呢？”

        这一天一夜，唐子舟想了很多，想起曾经大雨里抱着父亲的遗照，想起自己母亲最后的眼神，想起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被炸弹撕成碎片，想起病床上牵着他手的奶奶……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丧气过，他总能安慰自己世事无常，生老病死是必经之路，每个人都会有这样一天，可是唯独宋珵美。

        他没有办法安慰自己，他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去死，他没有办法用之前所有的理论解释一个刚刚认识不到一周的人，连遭厄运，他只能将他身上所有的不幸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是他没有保护好宋珵美，是他将这一切不幸带给他的。

        “对不起……珵美，”唐子舟看着病榻上的人，那种愧疚无以复加，他自然知道天灾人祸谁也跑不掉，可是事关宋珵美，他真的一点险都不敢冒了。

        “你好没好啊！我要下班了！”外面的护士走进来，被他这个样子吓了一跳，因为哭的太厉害了，所以整个眼睛都红肿起来，进来之前还好好的人，也就十分钟，就成了这样，“哥……你没事吧……”

        “没，没事，我这就出去了。”唐子舟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放下了握着宋珵美的那只手，在护士转身离开的时候，起身低头吻了一下宋珵美的额头，原本那一头女生都羡慕的头发就这么没了，估计他自己醒了也会心疼吧。

        “珵美，我走了，你好好的。”唐子舟离开监护室，只是离开了病床边，他便忍不住回头看向宋珵美，每走两步都要回头看一看，是不是会像电视剧一样，在他说完那些话之后，宋珵美也能有一个医学奇迹一般的转醒？但事实给了他一个否定的答案，现实要比电视剧残忍的多。

        “哥，那个是……”护士见他出来忍不住问道。

        “我朋友。”唐子舟淡淡地说，眼神里的哀伤却怎么也藏不住。

        “对不起啊，之前应该是我误会了，我以为……”护士有些不好意思的脸红了，话没有说完，被唐子舟打断了，“没事。”

        出了重症监护室后，唐子舟就离开了医院，他不是不想陪着宋珵美，如果他有得选择，他一定不会离开的，但是他现在必须要去查明一些事情，一些关于宋珵美，关于周芸芸，关于这场车祸的事情。

        他站在阳光下，空气中都是阳光的味道，可是唐子舟的心里却尽是黑暗，那片黑暗与光无关。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做的那场梦，忽然想起那个女孩的声音是那么的耳熟，他心里有无数个问号需要答案去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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