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我总要活下去

雨渐渐的小了下来，宋昱钦打开手机屏幕发现来自于家里座机的十几个电话，心往下沉了沉，他拿起车筐里的外套，拿出唯一的一件雨衣，给姜岁阑披上，他轻轻的拍了拍雨衣前面的帽檐说道：“坐好，准备走了。”

        姜岁阑抬了抬头，帽檐挡住了她的视线，她扶了扶，看着宋昱钦问道：“你不披吗？”

        “我抵抗力好。”宋昱钦把卫衣上湿透的帽子又戴到了自己的头上，纵然那帽子已经没有了任何挡雨的能力，但宋昱钦依旧选择为自己求个心理安慰。

        纵然雨没有那么大了，但道路依旧非常难走，路边全是晒着的粮食，远处来的车辆也都打着远光灯，闪的宋昱钦眼睛疼得很，雨水从湿透的衣服流到眼睛里，宋昱钦骑得很慢，每过那么几百米，就要擦一下模糊掉视线的雨水。在姜岁阑的指引下，两人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走完这半个小时的路程。

        宋昱钦用腿撑着电动车，看着那木门后传出的微弱的灯光，姜岁阑抬起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推拉门和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女人打开了门锁，那女人并没有保养，那脸看起来一定在农田里饱经过风霜，一看就是普通的农家妇人的模样。

        那女人看到脏兮兮的姜岁阑，气的眉头紧皱了起来，眼里看的出来满满的都是心疼和责备，她打了一下姜岁阑的肩膀说道：“不让你出去玩，我说什么来着。”那妇人的视线向下望去，似乎是注意到那片血渍，立马紧张了起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怎么弄的，都说了小心些小心些，谁这么不小心啊，快进屋。”

        姜岁阑侧了侧身，那妇人才注意到支撑着电动车的宋昱钦，她本要责备，但看着也同样是一身狼藉的宋昱钦，责备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了，她用手往门里招呼了一下说道：“你也进来停停雨了再走吧。”

        宋昱钦摆了摆手说道：“不用了阿姨，家里有事。”

        姜岁阑的妈妈刚要挽留一下，姜岁阑就拦了拦说道：“妈，他家是真的有事。”

        姜岁阑想了想，宋昱钦大概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的，她向着宋昱钦轻轻的举了个躬说道：“谢谢你，我先进去了，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宋昱钦点了点头，姜岁阑和她母亲往门里走去，关门前，姜岁阑又和宋昱钦挥了挥手告别。关上门之后，宋昱钦又在原地顿了顿，从门缝里窥探出姜岁阑母亲对着姜岁阑的关怀，以及那透出的橘黄色的灯光。宋昱钦想起那十几个未接电话，觉得这雨夜又冷了些，那温暖的来自别家的灯光，照不暖门外的人。

        宋昱钦把那雨衣套在了自己的身上，朝着家的方向驶去。

        到达家门口时，和自己预想的一样，家里没有任何的灯光，自己也不清楚家里是否还有人，自己也真的无法想象，如果打开门后，面对的如果是一片狼藉，自己该如何面对，自己该如何在这样的雨天，再去寻找自己的母亲。

        他紧张的攥了攥手，也分不出手上的湿润究竟是汗还是雨水，他四处掏了掏，最后拿出车筐里的外套，从兜里掏出了钥匙，他把钥匙插进门锁里，紧张的呼了口气，打开门口后，里面很安静，似乎没有人，宋昱钦的心情越来越紧张，他缓慢的走向推拉门，在拉开前为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他连上台阶和打开灯的动作都小心了起来，他憋着那一口气，不敢叹出来。

        打开灯后，紧挨着座机旁边是一个打碎的玻璃杯，其他的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他环顾了一下，看到了睡在了沙发上的妹妹，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像只午睡的猫，突然亮起来的灯光让她感受到有些不适，她把眼睛埋在自己的双臂里面。

        宋昱钦看着她脚边的毯子，大概是睡觉的时候不老实蹬开了，宋昱钦走过去，把那毯子往宋意珊身上一盖，他慢慢走到母亲的房门前，往里面瞥了一眼，吊着的心瞬间放下来了，母亲躺在里面睡觉，宋昱钦退到凳子前，似乎是终于卸下装备一般坐了下来，放松的呼出了那口一直憋在心里的气。

        宋意珊似乎是感受到了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她睁了睁眼，看到了坐在凳子上的哥哥，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跑向宋昱钦，她也不管宋昱钦身上满是污垢，特也不顾这样会弄得自己身上潮湿，她奔过去紧紧的抱着宋昱钦的腰。

        宋昱钦推了推，推不动宋意珊，自己苦笑了一下说道：“哥哥身上很脏啊。”

        宋意珊什么也不说，只是摇头。宋昱钦就明白宋意珊现在大概状态又是很不好了，他抚摸着宋意珊的头，她觉得宋意珊大概是在自己的怀里抽噎，他捧起宋意珊的头，小孩子眼睛都哭肿了，两颊也是通红，丑的很，宋昱钦不道德的笑了一下，摸了摸小孩子的鼻子说道：“跟哥哥说说？”

        宋意珊边哭边说着：“妈妈……妈妈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妈妈很担心，妈妈……妈妈她给你打了很多，然后她就叫，她叫……她一叫我也想叫，我想起哥哥，哥哥你跟我说……跟我说妈妈叫了就吃抽屉里的药。”

        宋昱钦五味杂陈的摸了摸宋意珊的头，他用自己的额头顶着宋意珊的额头说道：“做的好。”

        他一把把宋意珊抱起来，他拖着宋意珊的背，轻轻的拍着，宋意珊把头埋在宋昱钦的颈窝里，宋昱钦感到自己的颈窝似乎是一片湿润的海，里面全是宋意珊的泪。哭了一会宋意珊大概是哭累了，宋昱钦就轻轻的走到宋意珊的房间，慢慢的把宋意珊放到床上，他站在门口又看了一会宋意珊，才转身关上房门。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拿出一身干净的衣服，脱下了粘腻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就走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他擦着头上的水汽，摁着手机，发现手机打不开了，他接上充电器，但手机屏还是每亮起来，他心里烦躁了一阵子，又要在不必要时间联系父亲了，钱到不是什么问题，就是觉得父亲在异地也很累，这样因为琐事麻烦向来是自己很厌烦的一件事情。

        他打开电脑，登上聊天软件，但他并没有立马看消息，他走向客厅，翻了翻抽屉，找出了那个吹风机，自己有些困了，实在是懒得等自然干了。他拿着那个吹风机站了起来，回头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母亲，她面容看起来憔悴极了，她站在那里垂着眼皮，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站着。

        “妈，”宋昱钦举了举自己手上的吹风机说道：“我先回房间了。”

        在宋昱钦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母亲终于在后面开了口，声音虚弱的很，微弱的传了过来：“昱钦，妈妈这个状况是有些对不起你……”

        宋昱钦顿在那里没有走，他在等母亲说完，母亲也跟着她的停顿而顿了一下，纠结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是真的害怕，所以你不能为了我……为了我、为了宋意珊，非必要的话不出门……不可吗？”

        宋昱钦也知道那是最好的选择，但他一直以来非常害怕母亲说出这句话，就如母亲非常抗拒把自己锁在家里一样，似乎只要没人说，他就可以拒绝接受这样的选择。

        他心里更加闷了起来，他转过头对着母亲说道：“妈，我现在唯一所剩的就是我的自由了，我不把你锁在家里，是因为你也想要自由，你不应像只被圈养的鸟儿一样，所以你也不能把我锁起来，你也得给我自由，我可以放弃我的前途，我的时间，我的一切，什么都可以，”宋昱钦每说一句话，就仿佛在自己的心上割一刀，把自己心里所想的，这个年龄所不应该所承受的吐露出来，他无法向任何人诉说，他心里早也压抑的很了，他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妈……你总得，总得让我想活着，想活下去吧。”

        他没有再等母亲说什么，如果两个人再在那个环境那个氛围交流下去，估计又会很快崩溃，他快速的走到了自己的房间，仰着头看了几秒的天花板，又看了一眼自己的书柜，在考虑是否要为自己再购入一本青少年心理干预了，这些书都是围绕着母亲活着妹妹的，却没有一本是围绕着自己的。

        他竟忘了，自己在这压抑的环境中，心理也并没有多么的健康。他快速的吹了吹头发，就坐到了电脑前，看着那一条条的消息框，都来自不同的人，他大概掠过的看了看，敷衍的回复了一下，剩下的打算明天回复，在准备关电脑的时候，消息的提示音又传了出来，他烦躁的打算看一下到底是谁这么不识时务，却看到了来自姜岁阑的十几条未回复消息。

        大概是自己刚才没看到吧，他双击了一下，聊天框里是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到家了没，每十分钟问一次，就在刚刚，又问了一次。

        杪冬：到家了吗？

        杪冬：到家了吗？

        飞鸟：刚才洗澡去了没看见。

        杪冬：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呢，一直不回消息。

        飞鸟：没有，早点睡，不然感冒了，我好困，准备睡了。

        杪冬：好的，我也是。

        宋昱钦结束了对话后，关上了电脑，睡前脑子里又过了一遍混乱的一天。外面依旧狂风骤雨，没有要停的一丝，宋昱钦看着坐在床上看着落地窗外自己家的后院，树和草都在这风雨中弯下了腰。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仿佛为这个家，做出了很多牺牲，虽然这是他该做的，但他竟不能同任何人一样随心所欲地活着，他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日子累得很，仿佛一眼就能看到了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这一切。

        自己只想走快点，再快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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