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猛虎下山

初夏的兑州，艳阳还不怎么炎热，大地却出现了焦土。战火已经点燃，白虎旌旗遮天蔽日，猛虎摄提格已下山。

　　摄提格是一个身长八尺的大汉，虎背熊腰，浓眉大眼，披头散发，留着络腮胡。他是部族中出了名的大力神，能将一千多斤重的青铜鼎举起来。

　　周邑城的玉兔弯月旗帜在随风飘扬，城门楼上的公仲雍侯爵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将。他的身体里有一半是昶王室血统，兄弟四人中排行老  二，都是昶昭武王的子孙。

　　周邑城是兑州中部的军事要塞，周邑城破了，整个周原都将无险可拒外敌。西戎人摄提格举兵来犯，公仲雍匆忙召集封臣调兵遣将抵御。

　　公仲雍在沣水东岸设防，坚壁清野，以逸待劳，绝不轻易与敌展开决战。欲将白虎摄提格阻挡在沣水西岸，等到援军到了再援军围歼。

　　摄提格的营地内，白虎王在大帐中和幕僚们一起喝着美酒，分食着烤全羊。白虎王吃得满嘴是油，都没擦拭一下嘴巴就举起金爵猛喝了一口酒。

　　“今天这只羊甚是美味，”白虎王举着空爵，“肥而不腻，就是不知道接下来要打的那只兔子肥不肥！”他话里有话。

　　泰戈尔想都没想就回答，“兔子哪能跟羊比，再肥也只有那么小的个头。”

　　萨奴祖听懂了摄提格的弦外之音，微笑着说道：“周原的水草养出的兔子，自然是够肥的。等拿下了周邑城，活捉了公仲雍，大家不就知道这兔子的个头是是小了嘛！”

　　“哈哈哈哈……”萨奴祖的话让在场的人都哄堂大笑。

　　泰戈尔这才反应过来，大笑道：“原来，说的是公仲雍这这老兔子啊！猛虎捕兔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狡兔三窟，你该不会没听说过吧？”作为西戎人少见的智者，萨奴祖说，“据我所知，公仲雍能稳据周原这么多年，靠的就是狡诈。当年还是二王子的昶明向太子昶曜发起夺嫡战的时候，这只狡兔眼见昶明胜利在望，立即就改换门庭投入了昶明账下。”

　　萨奴祖继续说道：“后来，三王子昶阳联合御龙天遗讨伐夺嫡成功的昶明王。这狡兔眼见三王子胜利在望，又投靠到了昶阳王账下。”

　　“这不就是一根两边倒的墙头草嘛！”摄提格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寡人最恨的就是风吹两边倒的人。要是活捉了这狡兔，得把他拿来喂胖头。”

　　摄提格口中的胖头，是一头凶猛的白虎。那是他十八岁那年进山狩猎，徒手捶死一头熊后，救下的虎崽子养大的。自那以后，他打败了部落老首领，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白虎王。

　　凶猛的胖头在摄提格面前，温顺得就像一只猫咪，外人却不敢沾边。除非是想把自己当做胖头的食物，要不然谁敢靠近这样的猛兽？

　　“可眼下我军远道而来，”萨奴祖指出，“公仲雍坚壁清野，在河对岸以逸待劳。要活着这狡兔，还有些困难。”

　　恶来站起来向摄提格拱手道，“末将愿作先锋，领一支虎贲直捣狡兔窟。”

　　摄提格又斟满了一爵酒，端起来一饮而尽，从嘴角漏出的酒水沿着大胡子往下流。他不慌不忙地放下金爵，抹了一下被酒水打湿的胡子，“再给他们几天的时间，等他们把人码齐了再一块收拾，这样不麻烦。”

　　“兵贵神速，”泰戈尔说，“咱们应该速战速决。”

　　“这次作战，不比以往，急不得。”摄提格否定了泰戈尔的意见。

　　萨奴祖则补充道：“大王的意思是，我们急行军千于里，需要休整好了，把士气养足了，才能开战。”

　　“没错，”摄提格说，“接下来的这几天，让将士们都吃饱喝足。除了职守的将士外，都在营帐里睡大觉，等养足了精神再狩猎。”

　　面对来势汹汹的敌人，公仲雍不敢掉以轻心。他让将士时刻保持高度警惕，以防范敌人突袭。各大封臣留下了大部分士兵守自家的城堡，只派了一小部分人来支援，这让公仲雍颇为不满。

　　接连几天下来，摄提格的士卒都沿着沣水河岸有所行动，但都只是在狩猎。尽管是这样，都让河对岸的公仲雍的将士寝食难安。他们生怕这些狩猎的野蛮人趁其不备，向自己的营地发起突袭。

　　摄提格制造的高度紧张的气氛，果然严重影响了公仲雍军队的士气。每天除了在眼皮子底下晃悠外，并没有大行动，但又不敢有所松懈。

　　半个月过去了，公仲雍的士兵人尽皆疲，而摄提格的士兵通过这段时间的休整和一系列狩猎活动，士气饱满，斗志昂扬。

　　不得不说，摄提格作为一头身强体壮的猛虎，太擅长捕猎了。他非常清楚，只有把弄得猎物最疲惫不堪的时候，再猛然突袭，往往就能一击毙命。

　　这种战术，是他引以为傲的狩猎战术。后续的几天，摄提格派出了一小股勇猛的虎贲军不断袭敌人的据点，以此来迷惑敌人使其精神状态彻底崩溃。

　　在摄提格的狩猎战术下，公仲雍的将士都熬出了黑眼圈，经常哈欠连天，精神极度疲惫。

　　公仲雍虽是一个身经百战的老将，但与摄提格人交手还是第一次。对于摄提格玩的这一套，他也有些犯迷。他但发现情况不妙时，已经为时已晚，摄提格人进攻的号角声吹响了。

　　摄提格大军整整齐齐地出了营寨，有条不紊地渡河。然而，公仲雍却没能组织起来在河岸上进行有效的抵抗。直到摄提格大军渡过了沣水河，公仲雍的将士还仍然龟缩在营寨中。

　　摄提格大军过了河后，距离敌阵一箭之地排兵布阵。摄提格把盾甲兵部署在最前面，弓箭手部署在盾甲兵的后面，虎贲骑兵部署在两翼。

　　摄提格骑着胖头，在阵前向将士们大声喊道：“摄提格的勇士们，现在，狩猎的时候到了。攻下周邑城后，金钱，女人，应有尽有。但此刻，请拿起你们手中的武器，跟随着寡人，像猛虎撕咬猎物一样击杀敌人。”

　　“吼！吼！吼！”将士们纷纷举起武器嘶吼着，就像是咆哮的猛虎。

　　随着摄提格的一声“开始狩猎”的指令，前面的盾甲兵稳步推进，弓箭手紧随其后，两翼的虎贲迂回包抄，切断敌人退路。

　　当摄提格的军队进入射程后，营寨上的弓箭手齐刷刷地放箭，箭矢射在盾牌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

　　十二个重装骑士分成两排，手里攥着绳索拖着一根大木头，向营寨的大门高速冲了过去。就在离营寨大门三丈外，骑士们同时松开了手中的绳索，调转了马头。

　　在惯性作用下，大木头直接撞破了营寨大门。盾甲兵蜂拥而至，两军在营寨大门口短兵相接。面对骁勇善战的猛虎，守门口士兵很快就被击溃了。

　　摄提格勇士身上，沾染的都是猎物的鲜血，不费吹灰之力就攻如了营寨之中。

　　胆大心细的将领格拉图发现，除了营寨墙上的弓箭手，营寨中并没有敌军。他迅速高喊：“不好，中计了，快撤。”

　　墙上的弓箭手纷纷点燃了火箭，射向了营寨之中。原来，营寨中的帐篷下，全是易燃的干草，大火瞬间就燃了起来。要不是撤退得及时，摄提格勇士多数都会被大火吞噬。

　　就在摄提格勇士撤退出营寨的时候，早就埋伏在树林里的公仲雍士兵冲了出来。

　　摄提格见状，不禁感叹：“这他妈哪是兔子！分明就是一只狡猾的老狐狸！”

　　“咱们还是撤退吧！”身边的泰戈尔建议到。

　　“撤退？”摄提格瞪着眼睛，“猛虎岂有被猎物追赶的道理？都跟老子稳住，狠狠地打，今天非要活捉了这只老狐狸。”

　　泰戈尔随即传令，“勇士们，拿出猛虎的气势，去撕咬猎物吧！”

　　摄提格的将士个个嘶吼着，冲向了围过来的敌人，搏杀在一起。摄提格骑着胖头，手中握着一把大战锤，直接向敌军将领冲了过去。

　　那将领眼见骑着老虎的摄提格，顿时就惊呆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摄提格一锤砸中胸膛，直接被击落马下，喷出一口鲜血而亡。

　　冲入敌群中的摄提格，战锤一挥，就倒下了一群甲士。被击中头部的甲士，连脑袋和兜鍪都被锤扁了。

　　一名将领站在马车上向摄提格放箭，箭矢射中了摄提格的左臂。怒发冲冠的摄提格骑着胖头直奔马车，一锤就砸碎了马车的左轮毂。

　　那将领随着马车的倾翻，一个狗吃屎扑到了摄提格跟前。摄提格一锤砸下，那将领的头部直接被砸得陷进了地理。

　　“哈哈哈哈……”摄提格大笑，“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想尝尝战锤的滋味？老子成全你们！”

　　面对如此凶猛的白虎王，公仲雍的将士们都惊慌失措，不够靠近。摄提格麾下的勇士也越战越勇，打得敌人节节败退。然而，原本准备迂回包抄的虎贲骑兵出现了，他们开始收割战场。

　　眼见大势已去，公仲雍鸣金收拢残兵败将，准备退守周邑城。不敢想象，他本欲引敌深入营寨后火烧老虎皮，却吃了一个大败仗。

　　公仲雍一脸苦闷的站在战车里，心里很不是滋味。不过，马车刚进入周邑城，儿子就带着好消息在迎接他。他的儿媳妇生了一个大胖小子，他要报孙子咯。摄提格举兵来犯，孙子赶在这个时候出生，这真可谓是忧喜交加的难忘时刻。

　　“孩子取名了吗？”公仲雍向儿子问道。

　　公仲临回答道：“还没有呢！我这正是在等父侯回来了，让您赐个名字嘛！”

　　“这小子出生在周国的生死存亡之际，就取名为‘周原’吧！让他永远记住，这里是他的故土。”

　　公仲雍这话，让公仲临隐隐的感觉到了不祥。还没等他开口，父亲嘱咐到：“选一批精干的甲士，护送你们去轩辕城，他外公会保护他的。”

　　“情况不会这么糟糕的，”公仲临仍然报有希望，“不就打了一个败仗嘛，还不至于携妻小逃亡的地步，儿原亲自领兵击退摄提格。”

　　

　　“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公仲雍无奈地摇了摇头，“摄提格人个个凶猛彪悍，各个封臣为求自保，皆不愿出兵来援。再这样下去，亡国灭种那是迟早的事。在这危难时刻，你带着妻小去找你岳父寻求庇护，这才是上策啊。”

　　“可是，我们走了，您怎么办？”

　　“不用担心老夫，老夫将与周邑城共存亡。”

　　在公仲雍的安排下，公仲临当晚就带着妻小离开了周邑城。

　　果然不出公仲雍所料，公仲雍率领将士在城头上鏖战了三天三夜，周邑城最终还是被摄提格人攻破了。公仲雍看着自己的子弟兵一个个战死在自己面前，心里一阵阵绞痛。

　　曾经，他为了不让生活在周原的人们历经战火的荼毒，他始终选择站在赢家那一方。而这一次，他没得选，因为赢家是自己的敌人。这一次，他决定战斗到最后，捡回丢失的尊严。

　　白虎王原本以为，公仲雍会卑躬屈膝投降，不曾想他战斗到了最后。摄提格一改之前的看法，开始佩服这只老狐狸了。

　　“老狐狸，”摄提格喊道，“你的士兵都死光了，你还不打算束手就擒吗？”

　　“那得看你要不要本事让老夫束手就擒！”公仲雍回道，“虎崽子，敢跟老夫一决生死吗？”

　　“哈哈哈哈……”摄提格大笑道，“就怕你这老身子骨吃不了我这一锤。”

　　“早就听闻，西戎人出了一个徒手打死黑熊的少年英雄。老夫征战一生，只为守住这一方水土。能死在英雄摄提格的锤下，也不枉此生。只是老夫若战死以后，还望白虎王善待生活在这周原的黎民百姓。两国之争，负责的应该是国君，不应该把灾祸降临在平民身上。”

　　“哈哈哈哈……死到临头了，竟然说着跟御龙天遗如出一辙的话，看来当年他对你的影响可不小哇！”

　　“御龙天遗，老夫敬他是个言出必行的英雄。这些年，我周国虽然有很多奴隶主，可在老夫的统治下，没有让我的子民背负无妄之灾。老夫也敬你摄提格是个英雄，也希望你有一个英雄该有的样子，不要屠戮城中的无辜的平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走吧！”摄提格准备放公仲雍一马，“这座城，插了白虎旗以后，我保证城里的居民安然无恙。”

　　“老夫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公仲雍强调，“以前，为了这片领地免遭涂炭，我只会站在赢家那一边。如今，老夫没有选择，也不想苟且偷生。就算是老夫也要死在战场上。”

　　“那好，本王成全你。”

　　话毕，摄提格举锤砸向了公仲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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