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史载朝历之初，西陆五国鼎立，东有萧朝，西有西昆仑，南有南疆，北有北陵，中原王朝乃为大燕。
百年战乱，世态沉浮。朝历196年，五国定下《西陆盟约》，所求互不侵犯，太平当道，百姓可得以休养生息。
及至朝历507年，大燕第二十七代帝王——燕文帝驾崩，第三子继位，年号为睿。
清河顾氏百年门阀，世代为贵，功高震主，终受忌惮。于惠帝、文帝时期，大燕第一权贵顾氏逐渐败落，举族离京，迁往清河本家。
及至睿帝，顾氏一子踏入燕京，是为靖宣候——顾玄。顾玄多智近妖，心性凉薄，身居高位玩弄权谋，翻云覆雨，只手遮天。
顾氏一族再次跻身大燕第一权贵。
顾氏一庶子，名渊，乃顾玄同父异母的幼弟，生母出身卑贱。年少随顾玄入燕京，后封端容候。
顾渊品性温润，君子端方，与其兄长截然不同，且能文能武，才华无双，是大燕贵公子中的佼佼者，世人形容顾渊，多用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顾氏一门双侯，风头无两！
朝历539年，顾玄身死。顾氏谋逆，里通外敌，证据确凿，满门抄斩。
揭发顾氏谋逆大罪的正是顾家这位如玉君子，端容候顾渊。而提供罪证的是顾玄之女——当时的钰王妃顾曲怿。
钰王妃不仅温柔贤淑，还聪慧明理，此番大义灭亲之举，皇室大为嘉奖，又是赏首饰铺子又是赐封号，非但没有被“反党奸臣”父亲连累，反而还更得圣眷。
至此，这个在大燕王朝轰轰烈烈了两百余年的世家大族，彻底泯灭在历史潮流中。
众人唏嘘不已！
这顾玄聪明一世，竟然栽在了自家人手里。你说他是做人多失败才能让至亲都看不过去，动手置他于死地啊？
有人说：“什么如玉君子，那顾渊就是个白眼狼！没有顾玄能有他顾渊的今天？靠着自己兄长爬上端容候的位置，反手就把人弄死，不是白眼狼是什么！”
“还有那顾曲怿，享受了十多年顾玄之女的名头，顾玄对她多看重整个燕京都知道吧，跟公主杠上的时候都没让她委屈过，结果呢，白眼狼就是白眼狼，嫁入皇室立刻就和顾玄断绝关系，反手整出些什么谋逆罪证来……”
“这顾玄也是个瞎的，还什么多智近妖，连身边养的些什么货色都看不出来！一养就养两条白眼狼。”
一口气把姓顾的全骂完了。
与此同时，北陵新帝登基，史称瑾帝。
说起来巧，北陵国姓为顾，这位年轻的帝王，姓顾名深，字渊。
朝历542年，壬寅年，癸卯月，壬午日，北陵瑾帝大婚，万里红妆明媒正娶，娶的是一位籍籍无名、毫无出身的姑娘。
求娶当日，瑾帝昭告天下，称自己在位期间将彻底废除后宫，不纳妃嫔，此生只愿与皇后生同衾死同穴。
结果大婚当天，新鲜出炉的北陵皇后竟然穿着一身嫁衣在祭天坛发了狂，杀了北陵数位大将——其中有个叫郗和的，死状格外凄惨，据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活生生剥皮剔骨，虐杀致死。
大婚变成一场惨剧，震惊世人。
坊间流言不断，这个北陵皇后的手段之残忍狠辣也传扬开来，成为茶楼酒肆好一段时间的谈资。
当然也有人怀疑这消息是虚假的，先不说哪有人会好好的皇后不做，专挑自己大婚之日发疯——她就算真看不惯那几个武将，做了皇后还愁没机会暗中搞死他们？
关键是数位身经百战的大将，怎么可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屠杀？当时的侍卫做什么去了？纯粹是瞎扯淡嘛！
……
清河郡。
一处僻静深幽的庄园。庄园不大，但是青瓦红墙，错落有致，身前是绿竹猗猗，身后是青山几重，也有几分清雅的意思。
室内布置也偏向风雅，雕花窗棂，轻纱幔帐。
青玉足莲拔步床，紫檀雕花鲛纱帐。里间躺着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少女模样生的极其标致，美玉无瑕。
但是此刻她满身病态，脸色苍白，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深青色的绸面锦被和乌黑如墨的长发衬着一片玲珑雪色，愈发触目惊心。
浑然是个病秧子！
她脸上几乎毫无血色，额角鬓边冷汗涔涔，眉宇紧蹙，纤长的眼睫一直在不安地颤抖。
一个鹅蛋脸、齐刘海的姑娘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将盆搁在架子上，热气腾腾地往上冒。她把水里的帕子拧干，然后坐在床边给这羸弱的少女擦拭冷汗，眉间一片忧色。
忽然，一股突如其来的力道扼住她拿帕子的手腕！
她杏眼微睁，看向腕间那只白皙纤细的手：“小姐！”
床上的少女眼睛还是闭着的，但手上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挣扎了好半天才睁开眼，一瞬间瞳孔放大，声音沙哑干涩：“……当归？”
“小姐醒了，太好了！”当归松了口气。
顾曲辞眼神先是迷茫，然后露出微弱的笑容：“当归，你真的在等着我啊……”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嗯？等什么？当归有点蒙：“怎么啦小姐，你是不是烧糊涂了？吓死当归了，这都烧了两天两夜了！再不醒我就要去绑一个大夫……”
她最后一句声音渐弱，想起来小姐向来不喜这种野蛮无礼的行为，于是咳了咳，转移话题。
“小姐梦到什么了，这两天一直很不宁静，昏迷中都皱着眉，一直在发抖，冷汗就没停过，……”
“什么梦？我不是死了吗？”顾曲辞脑子懵懵的，轻轻问。
当归：“呸呸呸，小姐说什么胡话呢，有当归在怎么可能让小姐死！小姐是要长命百岁的！”
顾曲辞怔怔地看着当归开合的嘴，偏过头打量这屋子里的陈设，越看越眼熟……
这不是她在小琉璃庄的闺房吗？
她脑子里闪过一个离奇的可能：“现在是哪一年？”
当归歪头：“朝历536年啊，小姐真的烧糊涂了？”她说着，噗嗤一笑。
“朝历536年……”顾曲辞低头喃喃，手指攥紧了被褥，反复念叨：“朝历536年……”
过了好久，她才抬起头来，眸光落在当归娇憨乖驯的笑脸上，眼睛里冒出剔透又缱绻的泪意，“当归……你还在啊。”
六年前，她重生回了六年前！
她回到了十六岁的时候，她和当归还在庄子里，还没回燕京的时候！
顾家还在，父亲还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当归轻轻擦拭着她的额头，笑嘻嘻地哄着她：“我当然在啊，当归可是要永远在小姐身边的，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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