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钱文远很快回了家,出了电梯便看见家门口坐着个人,他心脏突突跳,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情。
他缓缓走过去,闻明似乎睡得很不好,眉头皱着。想来也是,这个姿势谁能睡得好?
钱文远想帮他抚平,伸出去的手在半路又缩了回来。
他趁着闻明睡着,蹲在他旁边肆无忌惮地看了一会儿,直看得眼睛发胀,鼻头发酸才拍了拍闻明的肩膀,把他喊起来:“闻明,醒醒。”
闻明迷蒙地睁开眼,看着钱文远有点迷糊,忘了自己在哪,以为自己在做梦,缓了缓才想起来,“你回来了。”
钱文远:“嗯,起来吧。”
闻明低着头有点委屈地说:“我敲了好久的门,以为你不愿意见我。”
钱文远边扶他起来边说:“不会。”
闻明低着头,动了动有些发麻的腿,低声说:“怎么不会,又不是没有过。”
钱文远拧钥匙的手一顿,觉得心脏好像被刀划了一下,遂认为闻明是来者不善。
闻明微微抬起头,观察了一下钱文远的表情,他脚后跟有一下没一下地磕着瓷砖:“开门啊。”
钱文远回过神,开了门,打开灯,给闻明找了一双拖鞋。
闻明上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有仔细观察过钱文远的住处,今天他决定好好看一看。
钱文远让他在沙发上坐一下,自己去厨房给他洗了点水果,顺便烧了壶热水。
闻明没有安分坐着,他在客厅随便转了转,摆弄了两下电视柜上的玩偶摆件,发现旁边居然放着鱼食。
闻明在客厅看了一圈,终于在窗台上发现了一个盆大的鱼缸,里面有些海藻细沙和小彩石,养着几条小鱼。
闻明不认识什么品种,只知道其中有几条小金鱼,还有两条浑身其他地方是红色的,眼睛一条却是蓝色的,挺好看,不知道什么品种。
他趴在那观察半天,然后发现有些还海藻上居然还有小蜗牛。
钱文远以前没有养过这些东西,闻明看着有意思,敲着鱼缸逗鱼玩,听到钱文远喊他,他才回过头:“怎么想起养这些?”
钱文远把水果盘放在茶几上,笑了一下:“想养就养了,过来坐吧。”
闻明走过去坐到沙发上,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钱文远给他倒了杯水,看得出来他喝了很多酒,走过来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
钱文远皱了皱眉心想,不是前两天刚喝过吗,怎么今天又喝?
这五年他经常这样喝酒吗?这身体受得了吗?
闻明喝了口水,看了看水果盘,钱文远不但把水果都削了皮切成了块,还在上面扎着牙签。
闻明平时很懒,买水果洗了就直接啃着吃,皮都懒得削。
他很久没有接受过这么到位的服务了,他没客气,拿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有点凉,还挺甜。
他半瘫在沙发上,大概是姿势太舒服,他神情有些放松,微眯眼看着钱文远,知道指望他先说话是不可能了,于是张口说:“为什么皱眉?”
钱文远立马把眉头松了反问道:“你喝了多少?”
闻明傻笑着伸出一根手指。
钱文远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试探地猜了一下:“一杯?”一杯应该不至于这个状态啊。
闻明摇摇头。
“一瓶?”
闻明又摇了摇头。
钱文远猜不出来了:“那”
闻明似是叹了口气:“一直在喝。”
钱文远:“”
已经十二点了,闻明又醉成这样,钱文远不知道他来是干什么,闻明又一直不说,他想让闻明有事赶紧说完然后去休息,于是问道:“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明好像有点委屈:“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钱文远心头一震,他喝假酒了吧?今天到底演得哪一出?
钱文远舔了下嘴唇,扶了扶眼镜:“能。”
闻明笑了笑:“我想跟你说说话。”他挑了挑眉十分神秘地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吗?”
钱文远还没在震惊中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为什么?”
“伍易洋唔”闻明思考了一下才想起来,“孩子满月。”他说完又吃起了水果。
嗯,哈密瓜也甜。
钱文远有点惊讶,钱文远走的时候,伍易洋才来云城半年。
转头想想也是,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表演一场物是人非了。
那闻明呢,这五年是不是也重新生活了呢?
钱文远垂下了眼,抠了抠自己的手指。
闻明看着钱文远的反应从兜里掏出手机给钱文远看照片:“你来,我给你看看,是个小女孩,长得可好看了,看见我还笑呢。”
钱文远半天没动,闻明“啧”了一声:“你过来啊,我还能吃了你怎么的?”
钱文远还没适应他这种好态度,反应有些迟钝过去接过闻明的手机,看到了伍言笑的照片,小孩笑十分明媚,见牙不见眼,哦不,牙也看不见,还没长呢。
钱文远一看就很喜欢,他看了两眼把手机还给闻明:“嗯,好看,叫什么名字?”
“伍言笑。”
钱文远点点头:“好听。”
闻明附和说:“是啊,比伍易洋起的名好听多了。”
“伍易洋起的什么?”钱文远问。
“他啊,他说要叫伍健康,被杨芝——就是他老婆,否决了。”
“确实不是一个档次。”钱文远笑着点点头,说,“你和伍易洋喝成这样?”
闻明轻轻摇头:“还有孔炎桥和他老婆。”
钱文远更加惊讶了,没想到五年过去,孔炎桥也结了婚。他这几年只偶尔和胡景,秦姗联系一下,剩下几乎所有人他都没有联系过。
闻明看了看钱文远,眼神很平静,他吃水果的动作不疾不徐,语气也很平静:“我今天跟他们吃饭,你知道他们说什么吗?”
钱文远直觉可能不是什么好话,还是问道:“他们说什么了?”
闻明把牙签放下,静静地看着他说,半开玩笑似的说:“他们欺负我老光棍,说他们都有家,就我没有。”
嗯他承认,说的偏重了,但是不用点心眼是不行的,于是又使了使劲。
他眼睛微红,看着钱文远,像是要用目光把钱文远钉在沙发上。
钱文远光是看着他的眼睛就心脏疼,于是赶紧挪开视线,给自己找点事做,喝了口水。
接着闻明目光有些黯淡,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地说了一句:“可是钱文远,我明明比他们先有的家啊。”
只这一句,钱文远觉得门口划过他的刀子这一次刺进了他的心脏,胸腔憋了一口老血,难受得很。
他又实在无法诉苦,因为确实是他理亏在先。
“我”
钱文远想,怪不得他今天总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闹了半天还有大招等着呢。
钱文远差点被这一招打出内伤,又无法露的太多,只好深吸一口气,搓了下手指,却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明看着钱文远的表情,不放过一点蛛丝马迹,看着他不安地搓手,想起他每次因为闻明的话而慌张的表现。
闻明心里确定了,钱文远心里还是放不下。
这让闻明有点开心,同时他又觉得生气,既然放不下,当初到底为什么要走呢?
钱文远觉得嗓子有些哑,他清了清嗓,问道:“你,不是说,这五年过得很好吗?”
闻明用手支着下巴,歪头看他:“那你再问一次。”
钱文远眨了眨眼,舔了下嘴唇,问:“你这五年,过得好吗?”
钱文远看着闻明的眼睛,因为喝酒闻明的眼神有一些涣散,眼睛有点红,隐约能看见一点笑意。
他看见闻明把脸转过去看着水杯,眼里的笑意没了,他用手握着水杯,拇指摩挲了一下杯壁,轻微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一般。”
钱文远身子一僵,突然觉得屋里有些闷,有点透不过气。
他说一般。
闻明对于夸奖从不吝啬,坏话却不常说。
以前钱文远有段时间打算锻炼厨艺,可惜他们俩大概天生没有这方面的细胞,怎么练味道都是寡淡无奇。
要是味道好一点,闻明就会夸的钱文远好像是世界上最会做饭的人。要是味道不好,闻明也不会说很难吃,只会说:“一般,不过能吃。”但是其实钱文远自己尝一口就发现根本难以下咽。
所以闻明嘴里的“一般”通常指的是“不太好”。
钱文远以为,五年,他们的感情经历也没多铭心刻骨,应该很容易被时间抹去,闻明应该很快就会有新的生活,况且他当初伤得闻明那么深,闻明没道理会对他念念不忘。
可能前一两年难过一点,不过没关系,闻明有很多朋友,他们总会帮他的,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闻明过得不好。
闻明看着他的眼神十分幽深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我这五年过得不好都是因为你。”
钱文远觉得身体僵硬的厉害,有些冷,他以为刚才之后他就不会再有什么反应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那句杀伤力还大。
事实证明,时隔五年,钱文远依然还是被闻明攥地死死的。
钱文远实在招架不住,肩膀塌了下来,低声说:“对不起,我……”
他想说什么,可是嘴实在太笨,“我”了半天也“我”不出个所以然来,他除了对不起还能说什么呢?
补偿吗?他怎么补偿?他又有什么能够补偿的呢?
钱文远越想越觉得无能为力,越觉得自己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实在有限,还不够丢人现眼。
钱文远自我谴责终于把自己逼得眼眶通红,落下泪来。
闻明心里一惊,觉得自己好像劲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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