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8章妖僧
八月，近中秋，孤月高悬天际。
寂静的京都城里，卷着一阵又一阵秋风，排排灯笼摇曳，孤寂的街道里唯有几只猫蹲在一处。
兀地，它们似惊弓之鸟般四散。
一身青衫，身形纤细，看似十二岁左右，手执佛珠的和尚来到了这儿。他驻足，停在玉楼阁门前徐徐扬起头看向那一排排静谧漆黑的窗口。
倾泻下来的凄冷月光这才将他照得清晰。
狭长的丹凤眼，眼尾点着一颗痣，两条细细长长的雾眉中间凝着一颗红痣。翘鼻薄唇，还有那与近乎与月光融为一色的肌肤。
在月光之下，在凄冷嫣红灯笼四处摇曳的京都城街道之中。若有人看其无不感叹，其为妖僧也。
瞧得他薄唇微微勾起，低声道：“你的恩公似乎不在房内，还要去寻么？”
静谧之中，本就只有他一人，可他却是将头归正，正视前方，而后又徐徐抬起右腿，不知是与何人说道：“好，那贫僧便带你去寻之。”
然而刚是走了两步，便又一次停了下来。这次他低下了头，看着正蹭着他腿的一团小小毛茸茸生物。他素日最是对这样的小生物狠不下心，便是竟蹲下了身，修长的手在那团生物背后挠了挠。
小小黑猫似乎很喜欢这样的力道，趴在他脚上眯着眼睛十分享受。
“是何人在此？”
这几晚京都城将抑制术法的结界解开了，以免修道者在京都斗法乱了法治，因此便派仙盟中人夜巡。
问话的是两位执着仙剑的道友，和尚似是没听见般，挠着脚边的黑猫后脊。
“我们乃仙盟盟主秦家之人，阁下是何人，为何深夜在此？”
“仙盟秦家？”和尚这才应答
他徐徐转过头看向身后两人，他们腰间佩戴的是鸢尾花与神兽麒麟融合的标志令牌，看来果真是秦家无异。
那两位道友则是看到和尚妖孽的样貌不由得一怔，然而也就是这一出神，随着一道黑影白光一闪。
两人在那道黑影停到和尚身侧之时，兀地双双倒下。凄惨的月光之中，只瞧地上的血泊徐徐地蔓延开来。
那道黑影将利爪一收，回归到人一般的手指。紧接着他小心翼翼捏起和尚的衣袖，放置鼻子旁嗅了又嗅，后又徐徐抬起眸子，这才露出他的样貌来。邋遢的发髻，凌乱的发丝，左边面上有一道伤疤，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眼前人，委屈道：“您回来了？”
和尚捧着黑猫，挠着它，含笑与身侧的人点点头，道：“可否帮我寻个人？”
“什么人？”
“多年前，我曾带你去扬州城见过的那个孩子。”
“是她？……自然可以！”
-
深巷之中，莫晚跟着派出十余只乌鸦终于探寻到的方位，来到了这儿。
小芳扑着翅膀领路，巷子越走越深，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越发的重。莫晚不由得将手里的剑捏的更紧了一分，聪颖的耳朵听着四处声响。
静谧中，几乎没了活物的呼吸声。
莫晚夜半出门，是为了夺回被骗走的令牌。然而，这越走她越是觉得不对劲。
血腥味太浓了，还没有活物声音。
难道，前面是发生什么了。
当她终于走到了巷子尽头，看到则是两具倒在血泊之中的尸体和尸体旁早已空无一物的黑色匣子。
她伸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点了点两人的脖颈。
“死了……”
“他们是泸州李家后人。”
静谧紧张的氛围之中兀地传来声响，惊得原本就听力极好的莫晚一跃而起，执剑看向来人。
这人是如何避开她的耳力的？
月光下，曾在弄城相国寺山路间偶然一瞥的妖孽和尚，勾着嘴角，手里捧着一只漆黑的猫。见他修长的指尖挠了挠猫，继续道：“年长的那位叫李盛齐，年轻的那位叫李白玉。看这尸体与血迹，估摸刚死不久。”
“你……”
莫晚刚说了一个字，和尚转过身，与其道：“走吧。”
“我、我为何听你的。”
“不走，难道等人来将你认做是凶手？”
“臭和尚，清者自清，人又不是我杀的，我又何惧！”
“清者自清，果真是年少无知，单纯的很。可惜啊，这世人从不相信清者自清，只相信眼见为实。”和尚转过头，缓缓伸出一只手来，手指纤长在月光之中似是淬着光芒般，他继续道：“与我走吧。”
这话就似有魔力一般，还未待莫晚反应过来，自己就如同着魔般跟在了妖孽和尚身侧。待她回过神，已然不知不觉出了巷子，走到了京都城的街道上。
莫晚立即把手里的霜花剑一转，单手褪去剑鞘，将锋利透着冷气的利刃抵上了妖孽和尚脖颈，道：“妖僧，你究竟是何人，方才向我施展了什么妖法！”
“道法而已，怎成了妖法。还有，小孩子要懂礼貌，贫僧法号了尘，皈依我佛，了却红尘，看破世俗。”
“小爷我管你是何人，看着比我还小，装什么老成！还有什么道法，若是道法我怎没看到你掐印捏诀，我看是妖僧施妖法无疑！”
是啊，如今的妖孽和尚看着不过十二岁左右，一身老生常谈仙风傲骨的样子。还别说，莫晚第一次遇到这么臭屁的。
“没看到我捏印掐诀，那是你看不清。”
“放屁！”
了尘和尚勾着嘴角，看着与他一般高的莫晚，笑道：“那我慢一些。”
这番话语，他说的云淡风轻，却是无比侮辱。只见他缓缓抬起左手，月光之中不过是单手手指变换，最后定在了胸前。
单手掐印捏诀，莫晚看得呆愣，脑子里自动补上另一边的指印。嘴里呢喃道：“这是，瞬移？”
莫晚的话语刚是落下，了尘和尚便是出现在另一侧，勾着嘴角，挑着他那细长的眉眼，真真是妖孽极了。
“你这妖僧……究竟是何人？”
“小道士，贫僧不过是弄城相国寺森人而。”
莫晚问得凌冽，可他答得却是慢慢悠悠，就似拳头打上的棉花，使不上劲，“是你杀了李家的他们？”
了尘和尚摇摇头，笑道：“他们不过是愚蠢又可怜的棋子而已，戊戌队选拔本就涉及了不少人利益，他们却将所有令牌掌握在自己手里。贪心，必然反噬。”
莫晚自知自己打不过眼前人，听他的说话语气，应当也不是在骗人。
了尘和尚看了看天际，接着说道：“你还可问贫僧一个问题。”
也太臭屁了吧！莫晚虽说不满，但还是顺从的问道：“你是来找我的？”
这个问题很关键，听得了尘和尚将笑意浓得更深。莫晚看似莽撞，但不笨。他一手捧着漆黑的猫，一手探入自己怀中，取出一枚漆黑绣着嫣红色花朵的锦囊。然后，向着莫晚一抛，道：“打开它，你便会知晓我来寻你的目的。”
他看着莫晚拿着锦囊谨慎的模样，“扬州城的小魔头这是怕了？”
“小爷我怎会怕！”这埋在骨子里的倔强啊，话语刚是说出莫晚便觉得不对劲，摆明了是个坑啊，自己怎么就经不住往下跳呢。
可话说都说了，她还能怎么办。
唯有小心翼翼打开锦囊……
-
京都城，夜半之中唯一不夜的街道，有凤来。
有凤来画舫之上，才十四岁的李白显满身血迹匍匐在地，额头抵在船板之上，热泪不住的流下。
“老爷，老爷，求你，求求你为我兄长与阿叔报仇。”
小九儿蹲在李白显身前，道：“你阿叔没与你说么？生死无关。”
“可是我的兄长与阿叔是为了你们而死啊！”
“李叔是为了复兴李家，与老爷那是各取所需，岂能怪到我们头上。”
李白显徐徐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看向眼前的女娃娃。漂亮洁白，宛如瓷娃娃一般。他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凄凄道：“李叔为你们卖命十余年，你们就这般对他？”
“你这话就不对了吧，老爷是让你们参加戊戌队考核，并没让你们夺下这么多令牌。如今引得杀生之祸了，跪在此地摆出往事找我们以求报仇。怎么想，我们皆是亏本吧。”
只觉一股杀气腾起，少年李白显按在腰间的仙剑之上，“你们既不讲情面，那我便杀了你们，再去寻杀害他们的凶手！”
然还未待他拔出仙剑，已然被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黑衣中年男子按到了地上。
他的脸贴在地上，就似一只被制服唯有露出獠牙的狼。小九儿蹲在地上，双手拢住双膝，将头一歪，低了低。
屏风后徐徐走来一托举着托盘的姑娘，随之传来的还有在屏风后李白显还未见过的老爷声响，“这是两枚晋级令牌，若你此番能成功考取戊戌队名额，再回来与我提要求。”
屏风后，那人将笔墨一放，欣赏还湿润的画作，继续道：“盛齐跟我有十几年了，看在他的面子上，若你拒绝，我也会给你下半辈子用不尽的钱财。”
黑衣男子起了身，将手一收。
恢复自由身的李白显望向那明明就在眼前却是遥不可及的方位，似是透过屏风看向那后面之人，问到：“与你而言，我们究竟为何？”
“钟离，带下去吧。”
“是，老爷。”名为钟离的男子将托盘之上的令牌一拿，又将李白显的后领提起……
“你回答我啊！与你而言，我们究竟为何？”
……
小九儿看着他们消失，最后气冲冲的回到了屏风后，与那欣赏画作的老爷道：“那小子就像不服管的狼，老爷你为何放过他呢。”
“小九儿，你看我画的像么？”
“这是——华都？是我出生的地方？”小九儿还小，怒气来得快散得也快，只见她听老爷的话，便站到老爷身后，歪着脑袋看着这副都是房子唯有一处高塔的画作。画得并不是很好，但抓住了华都的灵魂，那处高塔。
这个地方，既熟悉又令人害怕的地方，有着噩梦却也无尽温暖。
空白处，老爷提笔，先是往上一勾然后往下一带一横，几笔而后，最终写下第一个字——“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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