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1章扬州城
“你们听说了吗，莫家那位小魔头要去昆仑求道了。”
清晨缓缓升起的日头由那东边露出一角，钻出无数暖阳，点亮了三月里的扬州城，也点亮了这热闹非凡众人七嘴八舌交流着所听所闻的早间集市。
“传言可有多真？怕不是年前谁家传来的假消息一般，惹得我们白白放烟花庆祝。”
“真！真！保真！我家婶子不就是在莫家作伙娘么，正是她与我讲的。”
“嘿，年前的那假消息，也不知是谁说他叔父在莫家作护卫，才传的。”
在一侧纳鞋挽着简单发髻别着一枚竹簪的妇女，抬眸看了一眼这些人。有卖鱼的、有卖菜的、有乞讨的还有买东西的，疑惑问道：“我说，你们讲的那位莫家小魔头是何人啊？为何听你们的语气巴不得他快快离开这扬州城呢？”
“你不会是刚来扬州城没多久吧？怎会不知道这莫家小魔头莫晚的大名。”
“自打他会走会跑能出府……”这人接过话茬，掰了掰手指，继续道：“七岁以来，这扬州城就没安生过。”
“渔夫的渔船漏了，他凿的。”卖菜的道。
“为何呀？”
“他说，他想看看当船有个洞但船上没人的时候，船会不会沉！”
“卖菜的老王家，一夜间满园的菜被他连根拔了。”卖鱼的说。
“又是为何呀？”
“他说，他想看看拔苗助长这个成语可是真的！”
“城北一户农家……”
“又怎么了？”
“一只鸡被人生生挖去了眼睛。”卖米的说到。
“不会又是他，也太残忍了，这又是为何呀？”
“他说，他想知晓鸡清早鸣叫可是因为看到太阳升起！”
“没人管他么？”
“谁敢啊！他可是莫家唯一的独苗，就是城南最大的大户莫家！十五年前，莫家家主肃清魔教余孽而惨死罔顾崖，偌大的莫家当家重任便担在了其待产夫人王氏身上，王氏为担负家族重任，时不时闭关修炼，自然是没多少时间照顾莫晚。”
“不过说起来，这王氏也算是仙道世家，就是四大家族锦州城那儿的仙道大家王氏，使得一手变幻莫测、迅疾如雷的仙鞭。听说，多年来莫小魔头时常被王氏拿仙鞭教训，可他脾性依然如此，不改一分。”
“哎，若是他真要去昆仑求道了，那真真算是个好消息，到时扬州城定大摆流水宴席三天三夜，用以庆祝。”
-
烟花三月，扬州城。
日头越升越高，渐渐落到了莫府里头。
此时此刻的莫府已然混乱成一片，丫鬟小厮们急急忙忙的满府跑来跑去像是寻什么。
“你看到了么？”
“没有没有，西苑那边呢？”
“那边也没有啊，这是去哪儿了！”小丫鬟跺跺脚，急得都快哭了。
“别哭别哭，你想想，是不是出府了？”
“问过了，他们说今日没人出府啊。夫人等下来了，定要惩戒我了。”
“不怕不怕，这不是你的错，毕竟少爷自己想逃，谁又能拦得住呢！”
黑衣护卫四处奔走，屋舍、床底、湖里、桥下……能藏人的都去看了，皆是找不到。一名黑衣少年五官端正、面貌清秀，抱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剑冷峻站在院中的石桥上，四下环顾了一圈，最后似是想到了什么，脚尖一点跃上了屋檐。
他脚法轻盈，踩在檐上不会发出丝毫声响。可是，即使他脚法再如何轻盈，都抵不住那耳朵就似猫一样灵敏的少年。
三月里的扬州城温暖日光中，少年枕着双手翘着二郎腿躺在屋顶，身侧放着一柄银色雕刻霜花透着丝丝寒气的冷剑。日光落到了少年面上，他双眸闭着，睫羽似在晨间日光中徐徐舞动，小巧的鼻子下，一张透着点点血气微微泛红的唇不着痕迹扬起，“我听到了哦，小瞳瞳。”
屋顶上暖阳间，身着一袭黑衣的清秀少年清瞳，双手执通体漆黑长剑，向着那位小憩的少年作辑行礼道：“公子，时辰快到了，该是准备准备了。”
少年听后慵慵懒懒起了身，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当把手举到头顶时，宽宽的衣袖尽数落下，露出一截手臂。暖阳笼罩下，他的手臂白皙纤细，只不过一条条鞭挞后留下的深深浅浅粉红色的痕迹分外惹人瞩目。
清瞳抬眸看了一眼，便又缓缓底下头。
少年感觉舒坦了，便执起在一侧的剑，站起双手环胸一览三月里的扬州城叹道：“清瞳，你说我离开这儿，他们会不会想我啊？”
清瞳不语。
“我把船凿了后，送了渔夫更大的船；把院里菜拔了之后，送了菜农一亩田；把鸡眼睛挖了，可我送他一院子的乌鸡了啊……我这么善良，他们一定会想我的对不对！”
少年转过头，一弯清冽的眸子浓着笑眼，嘴角扬着看着那身后的黑衣少年，继续道：“清瞳是不是也会想我啊？”
见清瞳不语，少年仍是自说自话，道：“我知道你一定会想我，就像我会想你一样。”
罢了，他一点脚尖，执剑一跃。漆黑的衣裳，袖口绣着密密麻麻的梅花，在三月的初晨光辉间，在少年嘴角含笑眉目俊朗肌肤白皙一双笑眼宛若女子秋波，仿若是一副展开的画卷。
落地之后，他从怀中取了一方锦帕递给急哭了的丫鬟，而后勾了勾她鼻子，嗤笑道：“青青，少爷我这是去昆仑求道又不是去死，你这哭得就似给我送丧啊。”
青青可不是这个意思，她又一次跺跺脚，着急说道：“少爷……我……”
还未待她说完，从西侧传来一阵令人生畏的女子声音——“死了更好。”
莫晚听闻，笑眼里渐渐浮现一丝苦涩。
这世间的母亲或许看不得自己的孩子受苦，希望他们都能平安喜乐长大。可他莫晚的母亲不一样，从小到大，她巴不得他快些死了。
莫晚早已听习惯，继续浓着他那抹笑脸，“母亲来了？”
莫王氏似是没听到莫晚的这声，走到莫晚身侧，但不做停留与之擦肩而过，继续前行。世家王氏，自然是自小习得礼节，她步子不快不慢，仪态纤纤，只不过面上浮着浓浓的冷霜，置人于千里之外。
她最后停留的是石桥下为莫晚收拾好行李的奶妈身前。
“收拾好了？”莫王氏问道。
奶妈颔首道：“是的，夫人。”
“早些将他送走……”
莫晚执着剑，手徐徐握紧了一些，最后无奈一松。他都能猜到母亲接下去的话语，他张张口，无声与莫王氏那声冷漠的声音合到——“免得碍我眼。”
这就是他的母亲，对他带有敌意的母亲。
他早已习以为常，更别说莫府的丫鬟小斯们、扬州城背后嚼舌根的人们。
奶妈低眸颔首，领着莫晚回到了房内。
房门一关一阖，莫王氏将绣着玉兰花的宽袖子一挥，最后留给莫晚的还是那个连正面都不舍得留给他的背影……
他总是期待什么，或许是母亲的一个回眸，一个笑颜。
奶妈捋了捋莫晚鬓角的碎发，心疼地看着他那双落寞的眸子，趁着四下无人，轻声道：“姑娘，让奴婢再帮你梳一次头吧。”
是的，莫晚是个女子，她知道，母亲痛恨她的原因也正是她的女子身份。
她含着泪，点了点头，“嗯。”
“昆仑求道两载，出世之后非常人。姑娘，这两年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免得夫人，又得……”
莫晚知晓奶妈的担心，连忙安抚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让人发现我的女子身份，奶妈你放心吧。”
奶妈擦了擦眼角泪水，点头连连说起：“那便好，那便好。”
-
昆仑求道于仙门子弟们仙术精进来说并没起到帮助，因为仙门世家的子弟们早已学会仙术，去昆仑山上说白了也不过是交朋友而已。
就像是莫晚，以后定要继承莫府成为一方仙者。今后仙盟同会、“戊戌队”选拔，还有诸多大大小小的会晤，总会与其他仙友一聚。因此若不趁着昆仑山修道两年间早些认识同龄的那辈，趁着两年建立情谊，今后怕是没有机会了。
扬州城，烟花三月里。
奶妈抹着眼泪，青青吸着鼻子，清瞳抱着黑刀面无表情。
四处的花儿开得正盛，轻轻地摇着摇着，暖暖的日光洒下来把它们照得正是好看。
城门边围聚了不少受莫晚特别“爱戴”的扬州城百姓们，他们紧张的扒着手中能拿住的物什，看到莫晚向他们摇摇手，惊得往后躲了躲，生怕他将他们记下两年后回来报复。
奶妈声声嘱咐，“这包里面是平日里需要的药材，那包里面是解闷的吃食小玩意。还有这三包，是刚出炉的绿豆糕。一包路上吃，一包去昆仑再吃，还有一包去昆仑山上分给同窗。”
“我才不要，奶妈做的，我要自己独自享用。”
奶妈笑笑，苍老的面上一条条沟壑仿若是被刀刻了般，“你看，扬州城的百姓也来送少爷了。”
“哈哈，我就说嘛，扬州城的百姓还是舍不得我以浅的。清瞳、青青你们看，他们都来送我了呢！”
清秀少年清瞳抱着柄通体漆黑的剑，侧目看了一眼城门口，紧接着将视线落到莫晚身上，轻声应道：“是啊，少爷。”
莫晚扬起嘴角，笑眼里又一次浓上了笑意，弯弯的眸子就似含了秋波一般。
烟花三月的扬州城城门口，最后留下的只有一抹骑着小棕马一袖梅花的黑色长衫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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