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魂兮归来海波平

坊山山顶上发生的变故，委委国主帅已经知道，而对方射来带火药的巨弩，则震慑到了他们。
  火药这东西，他们从神夏国偷学了不少，但是因为资源匮乏，他们没有硫磺、硝石等资源，因此没有办法装备到军队。
  而资源的匮乏正是他们想染指别人国土的目的，都想给自己国家的人民争夺更多的生存机会。
  但是不择手段劫掠他人就是不对的！
  坊山的变故刚刚获释，另有信报传来：神夏国海军大军两万人已经启航，往坊山岛赶来，比预计提前了两个多时辰，即使是逆风而行，只要不翻船天明之前他们也一定到达。
  而他们天明之前能拿下坊城吗？
  坊城军民誓与城共存亡的决心让他不敢想象。
  即使勉强拿下来了，城会毁，人员会伤亡，自己又拿什么去与两万生力军抗衡，自己的援军？
  作为此次征讨神夏的先锋，他拿下坊山岛才是计划能展开的最重要一步，但是现在自己好像办不到了，委委国准备了二十年甚至更久的计划，即将胎死腹中。
  他已经确定自己不会有好下场了，失败了，他会被送上政治断头台，一个背下所有的锅：这场战争将是他的个人一己私欲而引发的。
  多可笑啊！
  现在由他来决定要不要这一万多人活着。
  玉碎于此也挺好，但是这批士兵经历了如此惨烈的作战，有了丰富的作战经验，已经和平常士兵不一样了，留下他们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他个人，无所谓了。
  于是，委委国主帅没有征求下属的意见，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很多人不理解，但也只能服从。
  而且是天明之前，退回逍遥三岛，然后稍作休整，即刻退回委委国。
  一开始，坊城里的众人并没有觉察到异样，直到压力越来越小，才发觉得敌人这是在撤退。
  最早发现这个事的还是职业军人韩象敬，他下令一部分人坚守城防，一部分人衔尾杀出，追击敌军，但不可孤军深入，以防有诈。
  士兵们依令行事，追出城外，继续奋力杀敌。
  但委委国士兵也训练有素，留在后面断后的也没有慌乱，而是指挥有度，干净利落，点燃火物，隔断追击。
  眼看敌军逐渐远去，韩象敬只得下令收兵，他们也真支撑不了多久了。
  不久之后，满身是伤的陆行舟向韩象敬与太元冲汇报：委委国大军已经撤到海边，正在登船。从各种迹象上来看，不是用计，是真的撤退。
  这说明他们收到了神夏大军正在前来的路上的信息，也认定拿不下坊城了。
  知道情况如此后，坊城主城门上的士兵发出了欢呼，而后一传十十传百，全城幸存的人都欢呼起来。
  他们赢了！他们活下来了！他们……
  许多人已经泣不成声，因为他们兄弟、同伴很多都已经永远不会回来了！
  太元部和仙闻雪不避讳的相拥，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睛，满是泪水。
  “阿冲——”
  “小雪——”
  万语千言只换作彼此的一句称呼。
  偷袭坊山成功的太家人已经来到了坊城，为首的正是太元冲的堂弟太元池。
  “大哥，我们来晚了！”太元池说。
  “坊城还在，你们就没有晚！”太元冲摇摇头，拍拍堂弟的肩膀，向一同前来的太家诸人及客卿们行礼表示感谢。
  大家也都纷纷致意。
  太元冲向两方人马都作了介绍，特别是说到仙门四人时，大家好奇极了，因为仙门一直以来都像传说一样，现在一下子就见识到了四个人。
  尤其是听到他们的事迹后，更是佩服不已。
  但此时除了仙闻雪必须要留在太元冲身边，其他人都不由得往人群里隐身，他们不想成为焦点，那不符合仙门的要求。
  寒暄结束后，他们一起协助韩象敬收治伤员，清点伤亡情况，今日近两千人殁于此战，加上委委国撤退丢弃的十几个渔民的尸体和之前全城中毒被害的人在内，共计两千一百三十三人。
  这是血仇！
  韩象敬红着眼亲自带人收殓牺牲的人，他自己带来的援军也有近三百人没了，虽然不是亲卫，但也是从前天天操练的兵，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们的家人交待。
  当兵的能死在战场上，也算死得其所！
  韩象敬这样安慰自己。
  被害或牺牲的人，入殓后都被妥善地摆放在坊城里最大的操练场上，等第二天召开祭奠大会，与民同悲。
  东方渐渐发白，他们终于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
  太元冲劝仙闻雪去和其他人一起休息，但她不愿意，说要和他一起见证所有时刻。这让他心里顿生暖意。
  神夏国的海军提前到达，风向已变，有六艘战船绕过坊山岛继续朝东驶去。
  其余四艘则在岛背面的港口下锚，由十几小船载着士兵修好了临时码头后，此次出征的主帅相里跋山下了船往坊城来。
  韩象敬率将士出城迎接，并向相里大帅介绍了一天一夜的的守城抗敌过程，详细描述了太元冲仙闻雪等一众鼎修的壮举，也汇报了守城将士的英勇和壮烈，民众全力后勤支持。

  听得相里跋山大声叫好。
  在听到韩象敬自责自己无能，两千一百三十三人殁于此役后，他更是大方地上前扶起泫然欲泣的韩象敬，说：
  “象敬，不可自责，你临危受命，濒临绝境之下指挥万余军民大胜此役，是大大的有功之人。我作为主帅给你职升三级，坊城暂时由你统管，至于将来的辖区，我上报王廷后，再决定。”
  “谢主帅！”韩象敬立刻下拜。
  仙闻雪在旁边看着，小声嘀咕：“阿冲，这是不是就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太元冲轻声说：“小雪，韩将军值得。”
  仙闻雪撇撇嘴，正欲说话，突然外面熙熙攘攘，有士兵进来报告，有城民前来讨说法，这一下大家都把目光看向了刚刚升为坊城最高长官的韩象敬。
  韩象敬命人把人带上来，先了解情况。
  原来是有城民在一家饭店里发现一位身亡的鼎修，与他一起身亡的还有三位能者，从现场打斗的痕迹看，似乎是这位名叫陶东篱的饭店老板中毒后，被三位能者偷袭，他在昏迷前的一息时间，与三位能者同归于尽。
  为了不让能者跑掉，他出手前先关了门，所以没有人早发现。
  而他杀死的三位能者中，有一个人搜出了重要的印信，证明他是卧底中的一号人物，这也是为什么城里的能者与城外一时之间没有配合上，因为关键一号人物死了。随后二号人物才顶替上。
  这是大功一件！
  城民发现了陶东篱后，抬着他的尸身去往广场想与其他牺牲的人葬在一起，但是士兵以不清楚来历为由拒绝了，说要韩将军来认定。
  韩象敬也不认得，陶东稿是个鼎修，据说实力为中鼎斗者，一个鼎修不在红尘历练，提升修为，却猫在一个小岛小城里当厨子，这确实可疑。
  中鼎斗者几乎是当时坊里实力最高的鼎修了。
  他不知道，但是太元冲知道，当年他在问鼎大会见过这位鼎修，他站出来给对方背书，确认了他的身份，肯定了他也是此战的义士。
  城民们这才满意离去，韩象敬下令将其一并放置于棺椁中，与其他英雄烈士同待，并命人作文以记之。
  相里跋山没有干涉他们做事，他只命令部下追击委委国军队，如果他们退回本土了，那么就把战船开过去，给他们个惊喜。
  至于对太元冲仙闻雪一众鼎修，相里跋山只表达了敬佩与感激之情，没有过多评价，因为那是公天下会的职责，他不好干涉。
  不过，他对太元冲是真的另眼相看，只是对仙门有些忌惮。
  第二天，公祭大会在坊城操练召开，相里跋山向全城的人表达了歉意，他没有及时赶到导致坊城遭遇此次劫难，乞求民众的宽恕。
  之后，他向全城的人详细地述说了本次坊城守卫战的过程，所有作出关键贡献的关键人物都提到了，包括饭店老板陶东篱。
  他重点表扬了韩象敬，宣传他是坊城的最高将领，接下来将由他来负责战后诸事，以及未来坊城的军事建设。
  最后，他宣布在操练场建“英雄台”以纪念此战牺牲的所有人。
  仙闻雪与太元冲在人群最前排，她听得有点不爽。
  “听着怎么有点弱化我们的意思。”她小声嘀咕。
  “小雪——”太元摇摇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仙闻雪偷掐了他腰上的肉一把。站在他们近处的柴青、陆行舟、太元池等人，强忍着不笑。
  大会尾声，相里跋山留下四句诗：
  东风浩荡海天青，
  吾辈歃血祭英灵。
  此去黄泉定有路，
  魂兮归来海波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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