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要双修吗
夏夜，无月，夜黑风高。
阴森森的黑渊，半人高的草丛里一道人影蜗牛般缓慢艰难地挪动。
风中泛着血腥气，草丛里的妖魔蠢蠢欲动。
就在这时，一道蕴含威压的剑气倏忽而至，妖魔们顿时慌神，纷纷缩着不敢动。
快要触及人影的时候剑气忽然停滞，像完成了某种使命一样消散于草丛间。
艰难逃命的左昭对短暂变故一无所觉，她浑身剧痛一步三歇，晕眩模糊的视野里除了黑还是黑。
就在半个时辰前，她偷进黑渊禁地，被蛇妖打得经脉逆行，灵根尽碎。现在丹田空空，别说修为，连命都快保不住了。
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脑海中浮现一道剑气森然的狷狂人影，左昭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昏沉沉的头脑因强烈的恐惧反倒生出了些许清明。
快逃！
被妖怪打死顶多尸骨无存，要是被邪修抓住，下场更惨一百倍。
每逢无月之夜，囚禁在黑渊的邪修便虐杀生灵祭剑，被祭剑的生灵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正因如此，黑渊从极佳的修炼场所，变成了玄清门的禁地。
左昭不想死，她是燕丘左家最后的血脉，她答应过爹娘要好好活着的。
紧紧咬着牙关，左昭把剑当拐杖一样拄着，拖着脚步往前挪。
然而就在下一刻，刺骨寒意铺天盖卷过来，天地好似一瞬间进入了数九寒天，连空气都冷得冻人心肺。
邪修来了！
左昭的心哐当沉了下去，她想逃，可是太冷了，实在太冷了，冷意像针一样钻进骨头里，加上重伤在身，她实在撑不住了。
终究不甘心就这么死掉，左昭倒地前硬生生扭转身体划出一剑。
剑光暴涨，绝望又凌厉，比左昭以往任何的剑式都快都狠，“嘶——”地划破空气。
裂帛声传来，左昭仰面倒下，玉粉色的白和暗黑的天幕同时映入眼帘。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左昭心头一凉，昏死过去。
手持长剑，衣衫大敞的青年男子沉默地站着。
腿冰冷，脸皮滚烫，全身只有一条旧长衫再无其他衣物的慕容默想合拢衣襟，可是被极寒灵气侵染的身体僵硬麻木，他没法动弹。
看了眼地上晕过去的人，他暗暗庆幸。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见到他像见鬼一样如临大敌，但她昏迷不醒，属实避免了尴尬。
余光忽然瞥见左昭衣袍上绣着“玄清门”三个字，慕容默原本期待的眼神一刹那晦暗下去。
玄清门，蓬莱的走狗，在他父亲陨落时卑鄙侵占了玄清山，把他困在黑渊近十年。
他和玄清门之仇，不共戴天！
入了玄清门就是他的仇人，他不会对仇人手软。
沉着脸，慕容默将体内的灵力缓缓泄出。
修士吸取天地灵气进入经脉修炼，向来只会汲取灵气，没有外泄灵力的。慕容默之所以反其道而行，是因为他的灵根变异了。
变异的冰灵根不但吸取灵力的速度是单灵根的数倍，而且可以吸取妖气转化为冰灵力，但慕容默的身体却跟不上灵力增长，一旦体内灵气过多，他就会像个大冰雕一样冻住。
无月之夜是黑渊妖气最活跃的时候，往常慕容默会压制修为，猎杀低级妖兽活动身体，活血疏通经脉。
然而今夜听到打斗动静，他认出了来人，惊喜之中赶忙释放修为上去搭救。
只是没想到昔日恩人已成仇家弟子，而他击杀蛇妖又一路寻人，灵气运转积蓄过多被冻住了。
还失去了唯一的腰带。
散溢的灵力强大又纯粹，吸引了方圆数十里的妖魔，可是嗅到灵气中的森然寒气，妖魔们又沮丧地缩了回去。
它们是坏又不是傻！
灵气稀薄，妖气肆虐的末法年代，普通修士也许七老八十还只是练气期，那个来黑渊的人类才二十岁就筑基了。
更何况他还是一个在筑基期就进入了剑气境的剑修！就连它们当妖的都知道，人类的剑修提升境界有多难，剑光、剑芒、剑气、剑意、剑神和剑心六重境，多少化神期的剑修空有剑光，连剑芒境都不曾踏入。
吃他？呵。
躁动的黑渊恢复死寂，只有两只头脑简单的土鼠妖口水流不停，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互相怂恿。
或许是察觉到危险，昏迷中的左昭也不得安稳，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身体无意识地颤抖。
慕容默一直盯着左昭，少女痛苦的模样跟记忆中的小姑娘渐渐重合到一起，他的眼神黯了黯，原本愤懑仇恨的心情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取代。
其实他看得出，左昭已经活不成了。
罢了，等他能动了，就给她一个痛快。
但慕容默并不知道左昭的痛苦不仅仅来源于伤痛，更因为她“看到”一些东西。
她看到自己灵根破碎反而因祸得福，觉醒了祖上的凰血火灵根，但是被邪修重伤，好不容易逃走。
接着她回到门派，大师兄得知她的遭遇，不但没有怪她，还安慰她陪伴她，处处关心她，他们的感情逐渐超出了师兄妹的范畴，大师兄甚至愿意按照左家的家规入赘于她。
后来不知怎么的，邪修逃出黑渊，杀害玄清门众人，只有她和大师兄活下来。为了给蓬莱报信，她和大师兄一路被邪修追杀。就在快到蓬莱的时候，大师兄忽然说恨她，恨死了入赘左家，让他失去男人的尊严，他日日夜夜盼她死，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用极品灵根种噬灵蛊救他的心上人，他的心上人就在蓬莱。
在蓬莱岛岸边，她被大师兄打得血肉模糊，大师兄踩着她的头一边咒骂一边剖开她的丹田。
她死了，但又好像没有死，因为她“看到”大师兄剖开她的尸身想抓蛊虫的时候，邪修闯了进来，他们打在了一起。
“这一剑是为了她！你不配做她的道侣！”邪修捅穿大师兄的时候，左昭听到他这么说。
饱含痛苦的嘶吼让左昭微微失神，有一种邪修正为她报仇雪恨的错觉。
仿佛察觉到她的心意，尸身里的蛊虫冒出了头，朝邪修方向拜了拜，随即化作一道流光，钻入他的眉心。
再然后，左昭看到一个叫做评论区的页面零零碎碎写着一些文字。
“难怪删文了，作者写得什么无厘头剧情，明明角色栏标的是女配，居然被反派抢去做道侣。”
“其实标女配也没错啊，男主心里早就有人了，小时候的救命恩人才是正牌女主。不过这女配也是够敬业的，死了都要给男主送金手指。”
“我要举报作者仇女！干嘛非要搞死女配，既然凰血火灵根是唯一能帮变异冰灵根提升体质的，让女配活着阴阳调和多爽！”
“尊敬的终点站用户你们好，应相关整改要求，本文已404。”
404三个数字出现之后，左昭身上猛然一轻，仿佛某种束缚被解开了，与此同时丹田里燃起一股暖意，原本濒死的身体像被温暖火光包裹着，渐渐恢复知觉。
她缓缓睁开眼睛。
太阳探出了半个头，驱散了夜的黑暗阴霾，左昭看到一柄寒光凛凛的剑正指着她。
森然的剑气缭绕在剑刃上，仿佛一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恐怖的气势让整个黑渊寂然无声。
杀人的剑，逆光的模糊人影，充满处决意味的姿态，这是一个令人恐惧的场面。左昭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梦境”中被邪修重伤的场景，她猛然一跃。
原本准备给左昭一个痛快，却被她的暴起吓到，慕容默忙不迭地收剑，谁知手腕刚动，怀里突然钻进一个暖呼呼的人，身上陡然一痛。
“唔——”慕容默不可置信地低头。
此时此刻他万分后悔自己没有先去找腰带，反而以为左昭太痛了想先帮她解脱。
尽管不明白左昭为什么没死，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抓着他，但脆弱受制于人，慕容默顾不上多想，下意识想挣脱，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对上一双清冷冷的眼眸。
重伤未愈的少女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伤痕累累的样子仿佛随时可能死掉，可是她的眼神执拗又冷酷，像初次咬住猎物喉咙的幼豹，天真中透着残忍。
“听说人害怕的时候力气非常大，手里有东西就会死死抓着，捏碎也不放手。”
伤口疼到麻木，呼吸间全是冰冷的气息，但左昭还是一字一句地问：“你要试试吗？”
脊背一僵，慕容默沉默了，半晌从喉咙里挤出一个“不”字。
甚少说话的嗓音沙哑又低沉，无端露出一丝压抑。
“你的剑，收走。”
声音很稳，手也很稳，只有左昭清楚她的心绪翻江倒海，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稳。
原本空荡荡的丹田变得鼓胀滚烫，仿佛有什么正在蓬勃生长，灵气正以一种她从未体验过的速度飞快涌进经脉，即使没有查看身体，左昭也知道她像梦境里一样觉醒了凰血火灵脉。
源自凤凰血脉的火灵根暴烈无比，就连引来的灵气都像火一样，左昭整个人仿佛被按在煮沸的开水里，唯有掌心和呼吸间传来丝丝凉意，大大缓解了火灵力的暴躁，让她可以保持平静。
那种舒服的凉意是从邪修身上传来的，左昭记得那些奇怪的文字里说过他是变异冰灵根。
她也记得梦境里自己是给邪修送金手指的炮灰女配，不得好死。
可是她不想死，不但不想死，更想光复左家荣光，证道飞升，以慰祖先与父母在天之灵！
但在梦境中，天道并不站在她这一边，真正的主角是
抬头看着慕容默，左昭抿了抿干涸的嘴唇。
“你，双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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