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强人所难
“惜惜，你也知道，平时明川对你有多好，他虽然看起来调皮捣蛋又花心，小时候也没少欺负你。可是，点真起来的时候，他还是处处维护你，处处以你为先，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想着你。平时你若是辜负他，那是你们俩的事，奶奶也就不多话。可若真是印证你姑姑说的那话，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会儿关键时刻你要弃明川不顾，奶奶心里可就不舒服了。”老太太的语气，很平静。神情，甚至可以说还是刚刚那般和蔼。
可是，话却越说越重，“奶奶也得重新衡量衡量，你这孩子是不是有我们曾经以为的那么善良。也要怀疑怀疑，明川以及我们整个骁家对你的好，你是不是都记在了心里。”
这话一出，郑芸和骁南城都震了震。
很显然……
今儿的老太太和平时太不一样。
平时老太太对俞惜可是当亲孙女儿一样，疼得不得了。
若非亲耳听见，真让人难以想象，老太太会和她说出这番如此重的话来。
俞惜更是脸色苍白，老太太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狠狠砸在她心上。
砸得她喘不过气。
砸得她抬不起头。
此时此刻，她还有拒绝或者摇头的余地么？
此刻，若是说出一个‘不’字，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人。
一个伤害了明川，伤害了老太太，甚至伤害了整个骁家的罪人。
她深吸口气，艰难的、沉重的，点头，“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明川……”
这句话，也是实话。
她何曾有意要让他难受，让他如此痛苦？
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连她自己都没晃过神来。
三叔的感情来得如此突然，偏偏又如此猛烈，让她措手不及，又丝毫没有招架之力……
“好。果然不会让奶奶失望。”
老太太眉目舒开，面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来，道：“来，把手给奶奶。”
俞惜双手垂在身侧，手指僵硬的贴在腿上。
听到老太太的话，无名指颤栗得厉害。
僵了良久……
而后……
手，缓缓抬起。
迟疑的顿住。
而后……
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一样。
她强逼着自己，将手朝老太太伸了出去。
手臂仿佛有千万斤那般重，就这样抬起的一个细小动作，她前后花了几乎快一分钟的时间。
无论如何，这样已经让老太太深表欣慰了。
故意忽略掉俞惜为难的神色，她将戒指缓缓戴上俞惜的无名指上。
“惜惜，这个戒指戴上去，你可真就是我孙媳妇儿了。”老太太道。
钻戒，璀璨。
刺得俞惜双目生疼。
明明是炎热的夏天，可是，那一圈金属圈，套在她手指上，竟叫她通体发凉。
只觉得那似一个紧箍咒。
箍住了她的心……
同时……
也箍住了她的人生。
只要有稍微反对和挣扎的心思，这‘紧箍咒’便会收紧，不断鞭笞她的心……
“妈，明川现在还没有醒，就这么定了会不会不太好？”郑芸问。
总觉得老太太着急忙慌的，又说那样的话，对俞惜多少有些不公平。
“我知道你是怕委屈的俞惜丫头。你放心吧，我虽然老了，可是心里有数，什么事情看得清楚着。”
俞惜不知道老太太这话是不是意有所指，可是，心里还是‘咯噔’一跳，紧咬下唇。
手，收回去，握紧。
那偌大的钻戒，磕得她手心疼。
“等明川醒来，身体恢复了，就让他们直接结婚。到时候，我们骁家定然给他们风风光光的办个世纪大婚礼。这样总不至于委屈这小丫头了吧？”老太太忽然道。
俞惜震惊的看着老太太。
骁南城道：“妈，怎么会这么突然？”
“也没有很突然。惜惜和明川的事说来说去也说了不少年了。她一直没名没分的在骁家住着，才是真委屈。骁歆那小丫头才会时不时的要和她作对。现在若是结婚了，她在骁家呆得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不是更好么？”
“奶奶，可是我和明川都还没有到法定年龄。况且，我真的从没想过这么早结婚。”
俞惜强烈地拒绝。
“以前你二叔说过，等你们都大学毕业就结婚，现在不过是提前几年而已，也没什么不一样。何况，无论是几年前还是几年后，你的丈夫都不会变，都是明川。”
同样都是骁家人。
老太太强势起来的时候，和骁锋擎亦是一样。
说出的每一个字，都不容置喙。
“至于法定年龄这事儿，更不需要你来操心。小事而已。”
俞惜只觉得满心的无力和煎熬。
自己承受了来自于骁家巨大的恩惠，那么，她便理所应当要承受这位大家长给予自己的所有使命……
否则，就显得太不知好歹。
可是……
此刻，她宁可自己不知好歹。
“……奶奶，我觉得我还小，并不适合结婚。”
“没关系，婚礼的事，我们会安排好。奶奶知道你年纪小，所以，也不用你操太多心了。”
老太太明显是有意曲解了俞惜的意思。
俞惜还想说什么，可是，老太太心意已决，甚至不愿再听她的话，只转而让儿子送了自己离开医院。
……
老太太走了。
骁南城跟在身边。
“妈，您到底怎么了？明知道俞惜不愿意，还这般强人所难。”
“你也看出来她是百般不乐意了？”老太太道：“所以说，我虽然老了眼神不好，但这次是没看走眼。”
“什么没看走眼啊？惜惜是不乐意，但是又不是不能理解。毕竟她才18岁，您想想，现在的女孩子有几个18岁就结婚的，外面那些女孩子28岁还不愿意结婚呢。”
“怎么，你还想让他们再等十年不成？”老太太拄着拐杖，进了电梯。
左手臂上还跨着鳄鱼包，人虽年岁已高，但高贵凛然的气质还一如当年。
她看了跟进来的儿子一眼，“我就怕，这十年等下去，这孩子就不会是咱们认识的那孩子了。到时候，骁家闹得天翻地覆，你都不会明白哪刮来的风。”
骁南城一头雾水，“妈，您这是扯哪去了？哪怕她真没和明川结成婚，那也是俩孩子缘分不够。年轻人分分合合也是再正常不过，何至于要闹得天翻地覆去？您这话太耸人听闻了。”
老太太想说什么，但终是欲言又止。
摇摇头道：“信我的不会错。”
……
傍晚。
俞惜回去。
回那个，有骁锋擎的家。
他安排了司机过来接，俞惜坐在后座上，目光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残阳。
整片天空都被残阳染红。
景色，壮丽。
她忽然开口：“你觉得外面的残阳美么？”
声音，是轻飘虚幻的，像非常疲倦那般，只余了一丝丝浅淡的音。
目光，始终都飘荡在外面，不曾移动过。
司机有些不确定，她到底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
从后视镜里瞄了眼，只见她神态空泛。
整个车厢的氛围有些压抑和尴尬。
他便试探的回了句，活跃气氛：“我觉得是挺美的。现在这种环境呐，像这样的火烧云都很少能看见了。像我以前小时候，每天吃完晚饭就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蹲在草墩上看火烧云。又美又壮丽，哪怕以后真的再看不见了，我一辈子也都忘不了这美。”
俞惜睫毛轻轻一眨，眼眶里，竟然莫名的泛滥出湿意来。
她感叹：“是啊。美则美矣，可惜，持续的时间，太短暂……甚至，还来不及好好体会，就要消失了……”
她语气里，神态间，全是满满的伤感和凄然。
她重重的扣着自己戴着戒指的无名指，钻石磕得手心痛，她也没有松手。
只喃喃自语：“而且，以后，都感受不到了……”
宁可从来没有开始过。
从来没有感受过那份情，从来没有让自己动过心，更从来没有把自己交给他，那么，她便不会如此遗憾，如此难过。
可是……
当初……
明知道前路是悬崖，是黑暗，她不还是不可自控的深坠其中？
“……”司机懵了一瞬，明明自己是想活跃一下气氛的，可是，现下倒好，竟然让俞小姐越发的不愉快起来。
忙道：“俞小姐，您太多愁善感了。其实我也就只是随口说一下环境问题而已，也不会真的马上就看不到了。”
“喏，你看。”司机下颔往前面比了比，“现在那火烧云不烧得挺好的么？说不定啊，明天还有得看呢！”
俞惜听到司机的话，这才恍惚将目光抽回来。
从后视镜里，落向他。
她笑了笑，眼里，却隐隐闪烁着泪光。
“嗯，没错……明天，还有得看呢！”
至少，她抽身快！
现在，应该算及时吧？
也许……
今晚睡一觉，明天，就能调整好心态，明天就能将他彻底忘记？
她幻想着，自我催眠着。
可是……
还有可能么？
她闭上眼，无力的将头贴靠在窗边。
……
骁锋擎刚从公司出来。车，已经开到了骁氏的大厦前。
任以森拉开车门，候在那。
今天出来得算是比较早，所有的应酬也都推了，打算回去陪俞惜。
昨晚她发烧，不排除今天会反复的可能。
就在此刻，手机，突然响起。
他掏出来看了眼，没有怠慢，忙接起来贴在了耳边。
“妈。”来电话的是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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