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和我一道回家
“怎么可能不是我？不是我还能是谁？这十里八村的男人女人都知道你的名声，知道你跟你师傅……”
顾学成听到“不可能是你”时，便疯了，差点将某些伤人的话说出口，他看着顾阿谁瑟缩了一下，方才清醒了些。
“对不起，我……我太冲动了，对不起。”
他连忙道歉，顾阿谁蠕动着嘴唇，却只是摇头：
“你快回去吧，你身上还有伤，出门太久阿宁会担心的。”
“那天在黄府，你很好看，我给你买了一套上好的胭脂水粉……”
顾学成从袖袋里面拿出一套精致的琉璃瓶子，递到顾阿谁面前。
在这大魏，胭脂水粉品类最多的地方，莫过于达官显贵云集的京中。
京中最好的胭脂水粉莫过于风月阁出品。
然而风月阁的胭脂水粉可遇不可求，有没有货，全靠幕后的东家是否高兴，高兴时一年卖个千万套的胭脂水粉不成问题，不高兴时，便是几年也不会出一套。
纵使那些达官显贵、皇亲贵族拿权势压风月阁，也没能改善这状况。
风月阁的胭脂水粉千金难求，他这次带来的正好是一套，装在一只黑色的檀木盒子里，轻轻打开，便有一股异香扑鼻。
顾阿谁瞥了一眼，她虽说不识货，却也知道这东西比之于他先前拿来的胭脂精细得多，她垂着头，尴尬的笑着道：
“你又忘了，我是个杀猪的。”
顾学成也曾不耻于与她为伍，她记得清楚，她用力擦了擦被顾学成亲过的唇，似是在擦什么脏东西。
“拐棍拿开，我要关门了。”
这时，朱莹莹不知何时出现在拐角，见到顾学成站在顾阿谁家门前，快步过来扯住顾学成的衣袖，说话时颇有几分宣示主权的意味：
“至清，原来你在阿谁姐这，好巧啊。”
自那日黄府宴会之后，朱莹莹便没再穿女装了，她没有跟着朱县令的马车回家，身上的男装是顾学成才穿过没两回的松花绿缎子长衫，衬得她愈发的英气了些。
顾学成看着朱莹莹牵着着他衣袖的手，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只是求助似的看向顾阿谁。
有人来带走顾学成，顾阿谁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不巧，他就是刻意来找我的。”
朱莹莹没想到顾阿谁的话这么直接，脸色瞬间难看下来，顾学成的脸上也有几分铁青。
朱莹莹很快收敛神色，向顾阿谁扬着自己的下巴，更加贴近了顾学成的手臂，有些刻意的捏了一把自己的嗓子：
“至清，嬷嬷炖了鸡汤，喊你回去喝呢。”
顾学成一向不会拒绝女人的温言软语，更遑论是朱莹莹的撒娇，这时候闻言，却站在顾阿谁门前没动弹。
朱莹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干脆抱住了顾学成的胳膊，紧密地贴紧他的身子，一双眼中满是祈求。
她不是瞎子，她看得出来顾学成还惦记着顾阿谁，尽管顾阿谁已是有夫之妇。
朱莹莹暗地里恶狠狠的瞪了顾阿谁一眼。
顾学成捂着自己的半边脸，另外的半边脸上却闪过一丝犹豫。
他看了看朱莹莹，才抬头去看顾阿谁的神情，顺着顾阿谁的目光，他正正好看到朱莹莹头上揷的那支银钗。
顾阿谁拥有了它五年，他却从未见她戴过。
此时插在朱莹莹的头上，好像是在嘲笑那些年顾阿谁对他的好一般。
顾学成如梦初醒，刚要说话，便听顾阿谁不阴不阳的开口：
“至清手上那套东西也是买给你的，他说要给你个惊喜，让我帮忙看看。”
顾阿谁看上去一点都不介意，甚至在暗暗拿脚踢他的拐棍。
顾学成心里堵得慌，刚想发怒，朱莹莹已经贴了上来，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盒子，满面惊喜的尖叫出声：
“这是风月阁的东西！这很难买到的，我父亲托人去京中买，已经排了半年的队了，还未听说有货。”
朱莹莹眼中满是喜悦，有了这些，她肯定会变得比那日的顾阿谁还要漂亮！
“至清，你真好！”
顾学成心头又是一闷，抽出拐棍，顾阿谁便啪的一声关上院门，长长的吐出口浊气。
她以为送走顾学成便算是完事了，不成想朱莹莹却站在门前高声道：
“至清，你怎么能拿这东西到阿谁姐面前晃呢？先不说她不用这些，便是用，她可是有个男倌丈夫，他们那些男倌，可都是会亲自动手做这些的，只我们这等笨手笨脚的，才会在外边买。”
那日有人送香料来顾阿谁家，大半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的。
但他们都是些糙人，不知道同样是个糙人的顾阿谁拿那些东西有什么用。
又不敢问。
朱莹莹这么一说破，闲坐在左近的老人孕妇们互相看了一眼，一下便小声议论开来。
顾阿谁很少和他们说话，却一直是他们的话题焦点。
年轻，冷淡，独居，敢杀猪，身上有婚约却迟迟不成婚，被退婚之后又火速买了个男倌回家。
她的每一个标签，都在挑动着他们古老、死板、呆硬的神经。
“还真是个男倌啊？怪不得顾阿谁会恼羞成怒到踢我家的大门。”
“也踢我家的门了，一进门就拿出杀猪刀，说话的时候跟强盗进村似的！”
“我那天隔墙看了，那男人一看就不是做农活的人，谁知道成婚后，是不是还会在外面捞外快。”
“我们男人都是在外面嫖，她男人就不一样了，在外面被人嫖，谁知道呢……”
“他当着顾阿谁的面将那些东西拿回家，也不怕顾阿谁面子上过不去！”
“她的面子上怎么会过不去？你可别忘了，她十五岁就跟了她师傅，顾学成头顶上那顶绿帽子，一戴就是五年，也就顾学成这个老实人咽得下这口气，还愿意纳她为妾。”
“说她有什么意思，我倒是觉得她带回来的那个男人生得好看，就算在外面不三不四的，我也乐意……前阵子你和你婆婆在村口说话，我还看见他上去和你们说话了，是不是要做你们生意？”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可是要生了？”
“还真是，她的羊水破了，赶紧把她扶到厕所边上去，别让她弄脏了我这一亩三分地啊！”
……
这话题在一阵兵荒马乱中结束，顾学成忍下心头怒火，将朱莹莹手里的盒子合上，沉着脸道：
“还不快走，在人家门前丢人现眼！”
“嬷嬷炖了汤，你和我一道回家嘛。”
得了礼物的朱莹莹心满意足，见顾学成还赖在顾阿谁家门前，语气愈发的娇起来：
“你看，天色也不早了，若是被阿谁姐的男人看见了，说不定要产生误会的。”
顾学成抿着唇没有说话，朱莹莹试探着将他的拐棍放到腋下，他却也没有躲开，只是不让她扶，拄着拐棍倔强离开。
顾阿谁蹲坐在门前，听着门外的响动愈发远了，才将脸从颤抖的指缝里露出来。
这些说话的人她基本上都认识，早十年前，父亲还在世时，她们的婆家也曾都与她家交好。
她父亲是个大度的人，邻里间虽说算不上是有求必应的好好先生，却也是能帮忙就帮忙。
可在她父亲死后，弟弟失踪之后，她挨家挨户的敲过一遍门，却无人愿意出面帮她料理父亲的后事。
顾阿谁只觉得浑身上下透着一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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