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还要在后面站多久？
她想的挺好，原以为她只是个压轴的，不用那么早到场，不成想崔人寰和赵明月前脚才走，后脚黄管家便请她也一道去赴宴。
“我？”
顾阿谁看了看自己身周，最后确认黄管家说的是她，才慢慢跟上。
她再度站到黄胜明面前时，眼中所见，还有铁笼子里那只硕大的黑熊，顾阿谁皱了皱眉。
黄胜明大约是看懂了她的心思，站在她身后开口：
“顾姑娘若是现在后悔，怕是来不及了。”
“没什么好后悔的，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
顾阿谁抚着腰间的刀把，言语淡淡。
她还有些不习惯苏岐送的这把尖刀，刀柄细，刚好够她握紧；整体轻，提在手上存在感不是很强；刀锋利，说是吹毛断发也不为过。
可它长得确实是副杀猪刀的模样，她不好发表对这造刀之人审美的看法，只是每次杀猪时都忍不住用力过猛，由表及里，捅穿心脏，弄得她一手血。
只是不知道，这把锋利的杀猪刀能否割穿熊皮。
顾阿谁隔着笼子和眼前这大家伙对视，大约是她被猪毛臭味腌入味了，这黑熊看见她，反应便特别激烈，一双熊掌疯狂的拍着铁笼子，偏生它的嘴已经被布条缠住了，只有腥臭的口水不住的往下迭，一双熊眼死死的盯着顾阿谁。
“放心，很快我们就能再见面了。”
顾阿谁这话不假，今夜她便会再和这黑熊打照面，在此之前，黄府还有一场热闹要看。
今日黄胜明要认朱县令的二女儿为义女，他不能在这处密室久待，很快便离开了。
顾阿谁也觉得和这庞然大物大眼瞪小眼没什么意思，便请示了管家，便往蕉园而去。
因着今日要抛头露面，她特意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素色的大氅藏好了她腰后的杀猪刀，攀着栏杆往那一站，竟也没人将她当作是那个恶名远扬的女杀猪匠了。
甚至还有年轻的公子哥远远的朝她作揖，然后红着脸快步走开，好似他才是该回避的人一般。
顾阿谁失笑，笑得不算小声，那公子听了，跑得愈发的快了，进了熟人堆里，才算是自在起来。
黄胜明不让她乱跑，她便抓了把瓜子，翻上围墙，俯瞰着黄府内外。
宽阔的空地上，男女席位摆在两边，对面是布置精细的戏台子。
而蕉园的一墙之隔，停着一辆辆或精致或大气的马车，仅此便可知黄府的大门，今日是如何的围得水泄不通。
顾阿谁不由的在心中嗤笑一声。
这朝中曾经的二品大员，就是不一样，这过个寿，场面都要比其他乡绅要有排场许多。
看来顾学成是真的得偿所愿，和朱县令的二千金订婚，便跻身上流，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凝视着从后院走出的朱莹莹，朱莹莹一身盛装，不比她穿着男装时的滑稽与英武，一双眉修得秀气了不少，一身青碧的裙，更显少女的娇嫩与美好。
只是她似乎不大习惯这一身的繁琐，走路有些磕磕绊绊的，若非是身后几个侍女扶着，只怕是要闹出笑话了——
此时宾客大多落座，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姗姗来迟的朱莹莹身上，男人们只是各自交换了眼神，并不多言，女人们时不时的看一眼座上托着肚子的朱县令，低声耳语。
“这便是黄员外要认的义女吗？”
“看着倒是乖巧可人，只可惜她在县里却是个出了名的恶女，听说还去过……”
“你小声点，那县令夫人和朱大小姐也来了，当着人家的面说他们的心头宝，叫人听见了多难看啊。”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看来黄胜明要让顾学成插手他们黄家的事务这事，并非空穴来风，顾学成和朱莹莹有婚约在身，他又要认朱莹莹为义女，如此，这两人便搭上线了……”
“他们男人的事便让他们男人去头疼好了，我觉得朱二小姐虽说名声不好，可这模样长得却不赖，身子看着也是个好生养的，只可惜已经许了人家。”
“我听说，当初还是朱县令拿着刀架在顾秀才脖子上，才让他和朱二小姐合的婚书，只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难道？”
“莫不是……”
讨论声在朱莹莹走近之时，蓦地消了音，朱莹莹站在门前，正对着戏台子。
她的目光看看冲她招手的母亲和姐姐，又看看陪坐在上首向她示意的黄胜明，一时不知该去哪里的好。
她跟朱玲玲不同，因着平日里不规矩，母亲很少会带她出门参加茶会，更何况是这样盛大的生日宴。
她捏着侍女扶她胳膊的手，有些无所适从。
顾阿谁磕了粒瓜子，随手将瓜子壳丢下围墙，手都松了，才发觉顾学成从底下过，瓜子壳正正好落在顾学成的衣领里。
顾学成今日穿得很气派，高冠博带的，一洗身上清冷，愈发的温润如玉。
只可惜顾阿谁这瓜子壳掉的不是地方，他本该过了门去拜寿，却又退回门内，站在假山后边寻摸衣裳里的瓜子壳。
顾阿谁忙捂上嘴，矮着身子就要顺树下去，谁知一时情急，脚下一滑，整个人滑下围墙。
墙上落了几匹瓦下来，惊动了本该本该开席的众人。
“顾贤侄，你还要在门后等多久才出来？”
黄胜明眼睛尖，早便看见了进门又后退的顾学成，他听了响动，跟众人解释一二，让大家落座，方才扯着嗓子喊。
墙后有些狼狈的顾阿谁和顾学成对视了个正着，忙将手从顾学成的肩上拿开，讪讪的四处看了看。
顾学成面不改色的收回手，不住颤抖的指尖还有几分叫他留恋的余温，他整了整衣衫，这才掀了眼皮子，拿正眼看她。
他一直知道她不丑，但今天的她，似乎异常好看，往日里也是素淡的脸，眉宇里揉着几分艳色，虽然也叫他心动，却只是乡间众多野花里一朵带刺的红花。
刺在他身上，虽然痛，虽然叫他念念不忘，虽然……
可她今日穿着这样素净的白衣，素色的大氅，细致勾画过的眉眼，手中瓜子跌落时神情中无意中流露出的妩媚，都像刀子一样捅着他的心，勾着他的魂。
可她眉宇间的疏离与厌弃却都在告诉他，他弄丢了她。
他的呼吸急促的扯了扯衣领，本该出门，却鬼使神差的走到她面前低声开口：
“阿谁，你现在回家去，今天黄府不论发生什么，都跟你没关系。”
“难不成，你还能帮我上去宰了那头熊？”
顾阿谁见他这样，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的冷了些。
她手里的瓜子扬了一地，正好有空隔了衣衫，握住腰间的杀猪刀。
“怎么可能？我不过是一介书生，别说一头熊了，便是你都能一拳撂倒我。”
见她警惕着，顾学成失望的退回原位，暗自告诉自己她不是别人，她是阿谁，她和别人不一样。
可她跟别人睡过了。
顾学成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蓦地僵直，不等她回答，便冷冷的转身进院子去。
他的出现又是引得座上的女人们一阵议论声，他略显不耐烦的停下脚步转身道：
“你还要在后面站多久？”
场中大部分目光便都在他身上，听了他的话，纷纷朝他身后的月洞门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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