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醋坛子

顾阿谁找了良久，终于在门前的水沟里找着了顾阿宁送来的那盒药膏，只可惜被水一泡，里边的药膏早已稀散得不行。

        她有些郁闷的拿着药膏，狐疑的仰着脖子打量着指引她找到东西的苏岐。

        这男人面上淡淡，看不出一点喜怒，顾阿谁却莫名的从他身上闻到一股陈年老醋的酸味，见她盯着他看，不大自在的问：

        “要抱？”

        男人显然是误会了她的眼神，还没等她回答，便倾身探手，一双有力的大手穿过她的腋下，一把将站在水沟里的顾阿谁轻轻举起。

        这水沟有阵子没疏通了，淤泥有些深，顾阿谁赤着脚在水沟里站了会儿，被苏岐连泥一块拔起时，两条小腿上全是淤泥，间或有几个虫子在泥里蠕动着，看着便让人手痒。

        苏岐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到门前的石阶上，进门打了水，让她提高了裤腿，慢慢给她冲洗。

        顾阿谁看着苏岐腿上的衣料被淤泥弄脏，看着他慢慢将井水倒在她的小腿上，撑着石阶仰着上半身细细的左右脚互相搓泥。

        混着泥的井水冲刷过石阶，流入水沟里，滴滴答答的响个不停。

        苏岐身后青山绵绵，时有行人牵着骡子马匹驴从远处路过，田地里油菜花开的正盛，大片的嫩黄色，都在这男人没什么表情的容颜前黯然失色。

        “谢谢。”

        洗净腿脚，顾阿谁笑着冲他道谢。

        男人矮身放下桶，半跪在她面前，在她眉眼间落下清浅的一吻，言语平静：

        “跟你夫君也要这么客气吗？”

        夫君……

        似乎虽说赎他的人是她，可她和苏岐在这段关系里，最先主动的，却是眼前这男人。

        不知这是否也是明月阁小倌受训的一环，他与她一步步从执手到共枕，乃至圆房，短短几日便已是蜜里调油，进展快到仿佛她和顾学成订婚的那五年，不过是昨晚化在枕边的梦罢了。

        而梦外，苏岐对他这新角色极为适应。

        顾阿谁没说话，只是在他将她抱起，弯腰去提桶时，嘴角扯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意。

        人人都说她从前攀了门好亲事，未婚夫是如何的清俊有学识，家世是如何的清白，祖上是如何的显贵。

        人人都戳着她的脊梁骨，说她大字不识一个，和自己师傅拉扯不清，还是个杀猪的，配不上人家。

        若非是顾学成家道中落，只怕她上门给他做妾，他都是不肯的。

        可在她看来，顾学成是不如苏岐的。

        不如他穷酸。

        不如他卑贱。

        不如他放得开。

        更不如他主动。

        当然，也不如他好看。

        她出门杀猪时，顾学成也很少会等她回家。

        想到上回她误会苏岐跟人跑了，顾阿谁忽然失笑，勾住苏岐的后脖颈，捏着那盒稀散的药膏问他：

        “我下回去镇上时，多买几个坛子好不好？”

        “好。”

        苏岐显然对她买坛子回家做什么不大感兴趣，浑不在意的看了她手上的药膏两眼，进了门，抬脚踩在木门上，在她的配合下慢慢将院门关紧，走到天井边放下桶，走到檐下放下她。

        顾阿谁一把抓住男人的前襟，深吸了两口，虽然没闻出什么味道，却煞有介事，且神神秘秘的开口：

        “这醋味真浓，看样子几个坛子是装不下了。”

        苏岐没说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维持着放下她时半跪的姿势，将她困在圈椅上，顺着她扯动前襟的力道欺身而去，献上热情一吻。

        门内很快传出轻微的响动，门外站了有阵子的顾阿宁涨红了脸，正要转身走开，头上忽然被院子里抛出的一物砸了两下，她吃痛的捂着脑袋，刚想骂一句不要脸，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荷香。

        她左右看了看，除却她递去的药膏，脚边的草丛里还多了只琉璃制成的圆盒子，一看便是价值不菲，她面上的神情很快耐人寻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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